“多谢。”萧璨目光仍然所在怀安郡王身上,他自那青年挂在马鞍旁的箭筒中抽出两支箭,缓步朝萧季的方向走去。即使是走着,也不影响他将弓弦稳稳拉满。
也就是在萧季弃马逃跑的那一瞬,两支羽箭破空飞出。
这一次,一箭自背后没入右肩胛骨中,另一箭则险些自背后打穿髌骨。
不过力道之大,仍然令萧季完全脱力,扑到在了地上。最初的那一箭正中的是萧季的左肩,这一扑到,将尚未拔出的箭又扎进去了些,那一瞬,人已疼得连惨叫都发不出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挣扎着半翻过身,避免前后三支箭造成更重的伤,可一扭头,却见萧璨如修罗般步步逼近,手中是不知道从谁那里拿到的一柄长刀。
萧季只对视一眼就明白了,此刻的萧璨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他根本无暇去想一个不学无术的富贵闲人为何会有如此精湛的箭术,此刻脑中只有一个求生的念头,几乎是在萧璨逼近的一瞬,萧季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放声高喊道:“雍王狠毒!!陛下救我!!”
高台之上的天子此刻也已从最初的难以置信中的回过神来,他疾步向前几步,而此时萧璨手中的刀已然高举。
“萧璨!你给朕住手!!”
“啊!!”
寒光几乎是同天子的怒吼一同落下的,面对斩下的‘屠刀’,萧季此刻哪有半分郡王的体面尊荣,他吓得蜷缩起来,因为恐惧而放声尖叫。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与死亡并未降临,面前一道劲风划过,金冠随即滚落至草地上,断掉的头发落在他掩面的手上,等了好一会儿,萧季才有了一份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萧璨那一刀斩的并非人头,刀刃扫过束发的金冠,斩断了怀安郡王的发髻。
古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代首对萧季这身份的人来说已是不小的惩罚了。
“什么味道?”
这时旁边有人无心说了一句,引得旁人回神,猎场众人循着味道瞧过去,才发觉是萧季因恐惧而失禁了。
箭没能要了萧季的性命去,可此刻众人的非议以及那鄙夷的目光、连带着被断发的羞辱积攒在一起,几乎可以说是要了他一条命去。今后别说还能不能争一争权力,怕是现身于人前都要羞愤不已了。
萧璨将手中长刀随意掷下,转身迎上天子又惊又怒的眼神。
对于萧栋来说,此时此刻的这个弟弟陌生得不像话,而惊怒之后,他脑子里却浮现出了殷绰死前的告发之言以及先帝和爹娘的面孔。那一瞬,惊慌、恐惧以及不安全部转化为愤怒与嫉恨,似乎有什么被埋藏了许久的隐晦心思被唤醒,在脑中疯狂叫嚣。
表现出来的就是萧栋看向弟弟的目光不再是兄长的慈爱、亦不是君王的俯视,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敌视。
“萧璨,你在做什么?!”
萧璨的表情十分平静,尽管周围人因皇帝的怒火而惶恐俯首下跪,他仍然稳稳地站着。
“呼……”深深的无力感让萧璨略微仰起头长舒一口气,他抬头直视天子,一字一句道,“于公,裴家满门忠直,襄阳侯及一双儿女如今都在边关保家卫国,怀安郡王心思歹毒,方才慌乱之际以冷箭伤人,险些致忠臣之后无端丧命。于私,裴玉戈乃臣此生挚爱至亲,萧季心怀不轨,欲污他清白、害他性命,为人夫者,焉有不管之理?还是说陛下觉得,怀安郡王的颜面比忠臣的性命安危要重要?!”
“萧璨,你这是跟朕说话该有的态度么?!朕是不是从前太惯着你,才纵得你如此尊卑不分、胆大妄为!!”
闻得天子质问,此刻心中失望的便不只有萧璨一人了,只是迫于龙威,旁人不敢当面表露出来罢了。
萧璨叹了口气,垂下头颅,似是放弃了。
“陛下若觉得臣御前失了礼数,那臣甘愿领罪受罚。只是恕臣直言,臣所做所为绝无后悔,即便再来一次,臣还是会要萧季付出代价!”
“好、好、好!你是真打量着朕不会罚你是么?!且不说怀安郡王是否真如你所说有心谋害,即便真是如此,也需三司审理才名正言顺。你仗着朕的宠爱恣意妄为,仅凭好恶随意处置旁人的事,真当朕不会管么?!”
朝臣都知道天子说的是当初大理寺卿断腿的那件事,只是这话由天子之口说出,再联想到萧璨与殷绰的境遇,于臣工而言,心中更多的是唇亡齿寒的惶恐。一个老师、一个亲弟弟,他们此前所得恩宠无人能及,可如今二人一死一失宠。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偏爱时千般万般都是对,厌恶时此前种种皆是错。
有情分的尚且如此,那些不曾受过天子重视的臣民还不知自己将来会是怎样下场,见此情景只会觉得更加恐惧。
萧璨心中更多是失望与悲凉,他已无话可说了。
便在此时,猎场中一青年跪直身子高声道:“启禀陛下,臣亲眼见怀安郡王意不在猛虎而是人,臣…愿为雍王做证!”
第142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陛下,臣……也愿做证!”
猎场上多是将门子弟,他们虽未能如父辈那般沙场征战建立军功,可这方面的功夫眼里却是打小练出来的。萧季那一箭究竟是奔着伤人还是射虎去的,他们都能瞧得出来,只不过未必所有人都敢顶着天子的怒火开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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