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虚四合神功》,是五百年前陈国公年迈境界大成时所创,之后由历代高手不断完善,擅能化去体内异种真炁,而司徒得庆这一手劲气并不明显,虽极精纯,量却不够。
被发现之后左突右冲,却还是被李观一的内气吞噬。
李观一按照这一门神功的运转方式,将其炼化。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李观一体内那一股潜藏内气消失不见,他一跃起身,体内内气在量上没有什么变化,他想了想,走出屋子,来到院落。
他院子里用来练功的大石每日更换。
薛老爷子会把这石头打碎然后拿去当做铺路石材。
老者会用这些碎石铺在贫苦村落的泥土路上,把泥泞的道路变成石子路,然后会象征性收一些钱,于是百姓也不会把薛家感恩戴德地如同圣人。
有时候还会觉得修路是找事情收钱,大骂薛家。
反正薛家虽是大富之家,却也精打细算。
李观一握拳看着这一块坚硬巨石,用薛家的碎玉拳一拳砸上去,他体魄强横,劲气也足,这一下只听得一声脆响,整个巨石就碎裂开来,碎石子儿咔啦咔啦地落了一地。
薛家碎玉拳,尤擅长爆破类的伤害。
当对方武者靠近了没有箭矢的薛家弓箭手。
等待着他们的就会是这丝毫不逊色江湖宗派的拳头。
对于薛家神弓来说,近身可以认为开启了二阶段,而薛神将一路则是远程神弓,中程战戟,近距离拔刀,贴身还有拳脚,除去了当代瑶光,薛神将毫无短板。
这一路拳法,李观一虽然未曾大成,但是依仗体魄,施展出来的威力,不比大成稍差,李观一又顿了顿,运转了《六虚四合神功》,有是碎玉拳的路数,一拳砸下。
这一次石头半点痕迹没有。
李观一眼底却有异色,自语道:“好阴狠的劲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这石头,是足以用来铺路,坚硬的山岩,少年这一下没有用了半点力气,却如同戳中流沙,石头无声无息化作细沙流下来。
这就是天下第十杀手司徒得庆随意的一缕劲气特性。
“阴冷霸道,无声无息,算了,就叫阴柔劲好了。”
李观一怀疑,司徒得庆出手的话,直接无视防御,湮灭经脉和内脏,哪怕是体魄如同金刚龙象的高手,内脏也不会如肌骨一般强横,这一股劲气落入他的体内,不强。
但是只要李观一修持第二重楼的法门。
不管是中原武学堂皇正宗的九窍体系。
还是西域武学,走七脉轮体系。
只要是修行第二重楼都需极谨慎小心,那时候这一股劲气一动,李观一怕不是当场内脏经脉被打碎,废去了一身武功,还可以把锅甩给越千峰,甚至于推荐李观一修行功法的陈承弼。
李观一想到陈承弼的态度,稍微思索。
“不杀我,而是废了我,激化矛盾。”
“到底是太子党……”
“还是,潜藏在太子党之中,实则挑拨双方厮杀的皇帝心腹。”
“之前抓到的杀手说是澹台宪明下手,到底真的是他,还是说,是皇帝做的,只是假借了澹台宪明的名义?亦或者确实是澹台宪明下令,但是皇帝给司徒得庆下了另一个命令?”
李观一觉得眼前所见,扑朔迷离。
哪怕是自家的薛老,同样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他决定想办法提醒薛老,这样老狐狸之间的争斗,他这个小年轻就不参与了,比起这些心计的攻防,还是武功更可靠,他手掌握合,尝试去琢磨《六虚四合神功》的妙处。
虚,合,甚得了道门武学的真意。
却又以吾为王,如同大帝驾驭臣子,去驾驭天下诸多气劲。
哪怕是敌人,也为我所用。
在道门的外皮下,又有帝道武学的真意。
足可见到当年陈国公的心境,李观一以武观人,怀疑当初如果不是薛神将就在陈国公的旁边蹲着,陈国公早已反了。
此刻李观一运转这内气,可以在《玉臂神弓决》和吞噬了的司徒得庆劲气之间切换,之后等到蛰伏几日,确切安全之后,再修持了《赤龙劲》,一拳打出,就有三重劲气。
白虎破防,赤龙灼烧筋脉,暗劲则渗入肺腑。
极是玄妙。
这《六虚四合神功》,似乎不是内功,而该是秘术。
李观一以碎玉拳轰击巨石,或者是先霸道劲气,又阴柔暗劲;或者是先阴柔腐蚀,后霸道一拳击穿,不断变化,分明是一招碎玉拳,却在此刻因为内劲的变化而衍生出了不同的招式效果。
最后李观一掌按在巨石上。
手腕一动,巨石彻底崩碎成一粒一粒的碎石。
李观一以手代兵,猛然一卷。
竟然硬生生用出卷涛,漩涡劲气爆发,用的是【阴柔劲】,碎石化作了无数齑粉,盘旋鼓荡,李观一踏步一拳,仿佛摧山断岳,轰击而去。
【摧山】!
卷涛的漩涡被打碎,反而迸发出更强大的撕扯的力量。
和那老者一番谈论,李观一受其点拨,对这两招绝学更有领悟。
此刻能靠着双手用出,虽然比不上手持神兵拼尽全力的绝杀,却也是了不得的手段,两招绝学齐出,内劲辅佐,更有奇妙变化,威能更甚。
漩涡崩碎,一块巨石,已经彻底化作了灰尘。
李观一手掌皮肤仍旧光洁,没有半点的伤痕。
他体悟自己刚刚运转内功时的感觉,若有所思:“运转外物异种真炁为我所用,算是【虚】,这一门功法的真正妙处,应该是到了高深境界之后的【合】才是……”
“不过,这应该是陈国这门神功的核心。”
“陈承弼老前辈是不敢传我的。”
李观一倒是可惜,不过,就只是第一重的《六虚四合神功》,也足以统率三门不同内劲,有诸多变化,哪怕就是寻常的一拳,加持这三道劲气的连续变化,也是上乘武功了。
这应该便是所谓的江湖神功,修持之后,随手使来,皆是绝学。
李观一虽然远不到这個层次,其中道理,大抵相同。
李观一在这一日和薛老见面的时候,说自己觉得藏书阁的那位司清有些问题,但是具体是哪些问题,李观一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觉得有些危险。
所以回来的时候,用陈承弼老爷子教给他的功法检查。
发现身体内有一股异种真炁。
而只有司清接触过自己。
薛老本来还笑着的脸微凝,让李观一把这劲气施展出来,李观一伸出手在桌子上轻轻按了下,等到他抬起手的时候,这一张红木桌就多出了一个掌印,坚硬的木质材料化作齑粉流下去。
薛老的眸子微敛,看着这一股内劲,许久不曾说话。
他道:“往后离司清远些。”
“此事交给老夫。”
于是李观一心中大定,此刻他才更明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话,松了口气,道:“有薛老您在,我就安心了啊。”
老者却看着李观一,笑叹道:“老夫才是。”
“你每每都能发现些对我薛家很有价值的事情,奇哉怪哉,每次都能撞上事儿便罢了,怎得每次都能有收获?”
“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了。”
李观一道:“是因为薛家和他们本身就敌对,他们不敢动薛老你,不敢动姑姑,而薛家现在年轻一辈出头的也就只有我了,他们不敢动薛老,还不敢动我么?”
老者慨叹。
李观一道:“不过,薛老,我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回金吾卫当值?”
薛老看着李观一,摸了摸下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摸走?侯中玉的?”
李观一尴尬点头。
这些老爷子的江湖经验太丰富了点,自己想做什么,一眼就被看穿了。
薛道勇却放声大笑起来,痛痛快快道:“哈哈哈,这算是什么,摸尸这事儿,走江湖的谁没有做过,好,有陈承弼那老家伙帮手掩护,你回去不算什么。”
“老夫这就给你安排,今日就回去。”
“若是找不到机会把东西捞回来,就找老夫。”
“我替伱去‘捞’,不过,得分我一点。”
老者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
“七三分怎么样?”
李观一谨慎小心地问道:“你三我七?”
薛道勇摇了摇头,笑眯眯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李观一,道:“我七,你三。”
李观一瞠目结舌,少年愤愤道:“奸商!”
薛道勇罕从李观一脸上看出这样表情。
老者心情愉快,放声大笑。
李观一重新回到金吾卫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夜不疑他们的耳朵里,才刚回去,李观一不打算立刻就去麒麟宫附近拿走东西,而是打算老老实实当几天差,当日周柳营就拉着他说一定要接风洗尘。
几人卸了甲胄,穿着便装,骑了烈马从长街而去。
去了整个江州城里面最大的花楼,周柳营从这烈马上翻身飞下,将手中的缰绳扔给旁边的小厮,极顺滑自然,李观一不愿来,夜不疑道:“此地不是寻常烟花巷柳,也不是勾栏。”
“我等武者,志向在天下和武道,三重前不破身。”
“只来此饮酒听曲而已。”
“就如老周,他盗取好酒给你,也只被他父亲打一顿,若是他敢破身,他父亲不会说什么,不会打他,骂他。”
夜不疑看着那边已得意洋洋走入酒楼里的周柳营,轻声道:
“只会当做没有这个儿子。”
“我等和那些酒囊饭袋不同,要饮酒,饮天下最烈的酒,驾驭快马,握着最锋利的刀和枪,去到天下拼杀,儿女私情,不值得我等这样的男儿赌上自己的未来。”
“哪怕是老周,每日修行也极刻苦。”
周柳营已转身大笑,道:“怎么样兄弟。”
“我就说,我老爹的药酒有用吧?!”
“来来来,把花魁梦姑娘邀出来,今日我兄弟恢复伤势,升官三级,请她出来抚琴。”但是花楼之主却是脸上有些歉意,道:“梦姑娘……这,梦姑娘此刻有约,需得等些时候。”
周柳营掏出银票砸在桌子上,大笑道:
“无妨无妨,只是待会儿得我等先,我还没有听过花魁姑娘的曲调。”
忽而传来了一声嗤笑:“果然武夫粗鄙。”
周柳营扬起眉毛,大骂道:“谁在放屁!”
他抬起头,看到了花楼的二层,那里亦有一群衣着华贵的少年人,为首者李观一曾经在太子身旁见过,此刻那少年带着矜贵之气,目光扫过李观一,不客气道:
“夜不疑,周柳营,你等父兄都是天下的名将,却自甘堕落,和商贾之人结交。”
他手中的折扇轻摇扇了扇鼻子,淡淡道:“臭,臭不可闻。”
周柳营大怒:“晏代清,你放什么狗屁?!”
文武双方本就不对付,何况太子一系的世家和李观一这外戚,这是天生立场敌对,晏代清淡淡道:“实话实说罢了,况且,你是当这里什么地方,要见花魁,可不靠银子,是要靠才学。”
“琴棋书画,你们会什么?”
“只会舞刀弄枪罢了。”
周柳营大怒,恨不得出手打起来,李观一倒是无所谓,但是那位晏代清显而易见看他不顺眼,年少城府不如常年厮混于官场之人,见这同龄人,还是敌对立场,自是忍不住一口气。
非吾友,则吾敌也!
晏代清和周柳营斗诗,三言两语将后者挑翻了。
外面动静大起来,就连花魁所在的地方都被吵闹起来,问明了缘由,花魁习以为常道:“是常有的事情了。”此刻已在花魁院中的少年却是笑道:“看来,梦姑娘风姿无双,实是让人喜欢。”
说话少年一身锦衣,手握折扇,眉心赤色竖痕,一双丹凤眼,神采飞扬,花魁梦姑娘叹了口气,素手纤纤给她斟茶,道:“少主,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您若是愿换女儿装,又有谁人不沉迷,天下英雄都要垂首。”
李昭文洒然微笑,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然后从容道:
“我不需换女儿装,也可让天下英雄垂首。”
花魁莞尔一笑。
不知谁人能见眼前少女红装的模样。
却无人知道,这远在应国的国公府二公子,却在这陈国的江州城有第一花楼这样的产业,李昭文道:“长孙无俦确实是有才气手段,左右逢源,却在这江州城建立起这一座长风楼。”
“明面上有两个掌柜,还有皇家背景,狡兔三窟。”
“只是苦了你们。”
花魁轻声道:“我们本来就是被黑市买卖来的,生死都不由自己,长孙大人收留我们,已是感激不尽。”
这里有武者保护,不必卖身,且被救下的男子女子,愿意离开的可以离开去别处,愿意报答的也有三个地方可以选择,这长风楼不过只是其中一端罢了。
长孙无俦的要求却也只是让她们好好生活。
若是从来此的达官贵人听来有趣的消息,就和他说说。
除此之外,教她们武功,教她们剑术,教他们琴棋书画和立身之基,见到过世上人性黑暗的,这一点光芒她们会拼尽全力抓住,长孙无俦俊雅非凡,琴棋书画都天下绝世,楼中不知多少女子倾心。
李昭文饮茶,道:“三年之后,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应国。”
“关外风沙大,不如江南,可是足够自由。”
公孙梦轻声道:“愿意在少主面前抚琴就是了。”
“您的心,比起长孙大人还要软呢。”
李昭文不置可否,却听得外面骚乱更大,于是她起身,微笑道:“看起来,我再继续呆着,外面就要打起来了,梦姑娘,他日再见了。”
花魁道:“少主慢行。”
李昭文挥了挥手,她自这独院二楼往外看去,却忽而微微一怔。
“嗯?那是……”
她看到那里有独自坐着的少年,李昭文微微笑起来。
丹凤眼里,眼底饶有兴趣。
“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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