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寒风簌簌过后,终于迎来了天亮。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宿舍时。
陈钧睁开双眼,他正准备起床。
转头却惊讶的发现,宿舍内学生会的众人,大多正裹紧被子,伸着脑袋朝外张望。
“你们都醒了?”陈钧抬手揉揉眼,旁边床铺的魏斌听到声音,咧嘴一笑:“可不是咋的,奇了怪了,这时间该吹哨了啊。”
“应该是考试结束了,今天推迟半小时吹哨吧。”周炎一样裹着被子,不愿多动弹。
因为确实冷啊。
陈钧这才刚醒,稍微动弹一下,都感觉被窝到处漏风。
外面的天气确实已经转晴了,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下雪不冷,它化雪冷啊。
瞧着一群人缩在被窝里不愿动。
陈钧干脆一咬牙,“刷”的一声掀开棉被,在众人牙疼的眼神中,利索的穿好衣服。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要起来,我去刷牙了。”陈钧挥了挥手,弯腰拿过脸盆,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往外面走。
“这小子,他是着急回家吧?”周炎勾着脑袋笑呵呵的说着。
他们猜的很准。
正是由于考试结束的缘故,基地内总政的首长,安排起床哨向后推迟半小时。
只不过这个推迟作用不大,各宿舍的人早就醒了。
之后,起床哨响没多久,各学院领班的代表就被叫出去开会。
一直等陈钧他们集中到食堂吃饭,楚鸿飞才开完会回来,径直来到食堂,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他喘了口粗气,抓起桌上热乎乎的包子,啃了两口,才开口:“赶紧吃吧。”
“总政的首长发话了,吃完饭统一集合去拿行李,换衣服,配发给咱们的洗漱盆、牙膏牙刷也要带走。”
“不管是回学院还是回家,要坐火车的,等会首长会安排大巴在基地门口把人送到西站。”
“那边有铁路部门的人负责接待,购票。”
“陈钧,你等会就坐大巴去西站吧,我们来时的车还在外面等着,就不陪你过去了。”
“行,谢了会长。”陈钧笑了笑。
“害,客气啥啊,回去好好过个年,考试的事情暂时不用想了,反正按照总政首长的意思,这次考试的成绩怎么着也要等年后才能公布。”
听完,所有人松了口气,不用再背负考试的压力,吃早饭的氛围都显得轻松不少。
食堂内,监督员不断来回走动着提醒,回去路途远,食堂准备的肉盒,包子,豆浆啥的都可以当做干粮,带走路上吃。
还特别提醒,只要不浪费,带多少都成。
出门在外,又临近春节,学生都没啥钱,总政在这方面考虑的已经非常全面了。
吃过早饭,陈钧拿了些水果,牛奶,饼子之类能够存放的干粮,回到宿舍收拾完洗漱用品。
就随同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去更衣室,将身上的军装重新换成便装。
提上他那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黑色大行李箱。
离开了军事基地。
各院校来京都参加考试的学员们,基本都会选择和楚鸿飞他们差不多的出行方式。
都是在学校的时候就包下一辆大巴直接过来,考试期间大巴也在等着。
一千多人的队伍鱼贯而出,那些要回各自院校的,分成几批绕开基地安排的车子,前往自己学院所在的大巴。
陈钧和陆院众人打了个招呼,作简单告别后。
便独自一人,来到基地安排的大巴车厢里。
他转头看着车内只有寥寥几人,耸了耸肩,习惯性的朝着后方靠窗的位置走去。
哪知刚走几步,还没到车厢后面呢,他右侧便传来一声略带惊讶的呼声。
“陈钧?!!”
“你要去西站嘛?”
软糯的声音,从一名身穿蓝色小棉袄的女生口中发出,正是李海瑶。
只不过这回,她的那位好朋友就没跟着了。
可能是车厢里太安静了吧,突然有人说话,令坐在前座的几人都扭头朝着后面看来。
陈钧同样神情微微一怔,转头就迎上李海瑶那惊讶的神色。
他顿时微微笑了笑道:“是啊,去西站坐车回家。”
“那正好顺路,我也要去西站。”李海瑶笑嘻嘻的说着,很自然的移动位置,她自己坐到了里侧,抬手指指身边的位置。
“你坐这里吧。”
“好。”
人家女生都主动邀请了,陈钧也不矫情,抬脚走过去,顺势坐在她旁边。
“怎么样,对这次总政的考试,你有信心可以通过吗?”李海瑶眨巴着明亮的双眸,侧身问道。
“还行吧,要说没信心肯定是假的。”陈钧淡然的笑了笑道:“但要说有十足的把握,那也不可能。”
“万一牛人比较多,我这也不好说啊。”
“我倒觉得你都挺牛了。”李海瑶嘟哝了一声。
“我们科大今年来了好几个指挥系厉害的男生,结果第一天考试就被你压了一头。”
“哈哈,那是侥幸。”陈钧打了个哈哈,平时的他,可没有赛场上那么锋芒毕露。
闻言,李海瑶低头想了想,从她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翻盖手机。
翻开盖子,伸出小手将手机递给陈钧。
笑嘻嘻说道:“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吧,说不定,我能比伱先知道,考试的最终结果。”
“到时候一有消息,我告诉你。”
“好,那就谢谢了。”陈钧笑得挺敷衍,显然,他不信对方说的话。
但手上的动作可不慢。
麻溜的将自己的手机号,输在李海瑶的手机上,顺势还拨打了一下。
可惜,刚才在基地换完衣服出来的太匆忙,他的手机压根没开。
等摁开手机时,李海瑶的手机,他已经还回去了。
陈钧低头看着自己屏幕上,刚开机就跟走马观花似的,一条又一条信息,噼里啪啦的往外冒。
有父母的,也有何京,杨帆,梁魁,沈从军他们的。
甚至还有学院大队长李钊的,当然,临近年关了,自己那位去读贵族学院的死党,林小东都开始短信轰炸。
一条又一条充满着熟悉,又关怀的信息涌到眼前。
看得陈钧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坐着的李海瑶,悄悄伸过脑袋瞄了眼屏幕,好像觉得又不太恰当,赶紧端正的坐好。
“陈钧。”
“嗯?”
“你老家哪的啊?”
“桂省的,在融安,你可能没听过,我老家地方不大,也不怎么出名。”陈钧随口说着。
闻言,李海瑶抬头想了想,最终又摇摇头道:“融安我确实没听过。”
“但桂省我可不陌生,听爷爷说我们家祖籍就在那,是后来搬到京都了。”
“我很小的时候回去过,后来读书了就没怎么再过去了。”
“你是京都的?”陈钧诧异的扭头询问。
“嗯,是啊。”李海瑶点点头。
随后,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咱们考试的地方,不容易打到车嘛。”
“我就先跟着车坐到西站,然后回家。”
他们考试所在的军事基地距离西站虽远,需要一个小时还多点的路程。
但有人聊天,总会显得时间过的很快。
在两人闲聊间,大巴终于抵达西站了。
李海瑶提上自己的小行李箱,挥了挥手和陈钧告别。
而陈钧则是排着队,跟着同样需要买票回家的其他院校学生,由基地跟车的军官带领。
走车站内部通道,成功买到了从京都回柳城的硬卧车票。
等车期间,陈钧没有联系何京,毕竟这都放假这么多天了,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万一让何京知道自己在西站,说不得那家伙还要跑过来陪着自己。
不是他不喜欢热闹,也不是他不想见室友,而是这个时间的确不合适。
一直等坐上火车。
陈钧才给室友,给家人,给学院的大队长,一一回电话。
1月16日。
也就是陈钧给家里回电话,说今天中午就能从京都坐火车到柳城的这一天。
融安县小舟村,陈钧的家里。
一大清早,天才刚蒙蒙亮,村子里都没几家起床亮灯的时候。
陈白水就穿上厚厚的棉大衣,手上戴着皮手套,头上还裹着一个遮耳皮帽子,嘴里叼着烟准备出门了。
寒冷的清晨,家里地面上的水渍都已经结霜了。
陈白水踩过结霜的薄冰,“呸”的一声将烟头吐掉,抬脚在上面碾灭。
他刚走到大门底下,正用皮帽子遮着嘴,电车钥匙还没从兜里掏出来呢。
李秀芬也披着一件花棉袄,从里屋开门出来。
急声交代道:“白水,你上集市的时候多转转,别不问价啥都买,看好了再掏钱,买两只家养的老母鸡,再买两条肥点的草鱼。”
“他三叔今天也过来,你再买两盒好烟,买瓶酒。”
“钱带够了没?”
“你记得再给小钧他三叔打个电话,早点去接人。”
“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么冷的天,可别再冻着了。”
“哎呀!!”陈白水手里扣着帽子,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不耐。
“别催了,催啥催,昨个晚上不都跟福桐说过了嘛,让他今天去接小钧。”
“他还能忘了是咋滴?”
“回去躺着吧,孩子中午才能回来,这现在还没六点,火车都没进咱省呢。”
“我走了。”
陈白水吵吵了两声,从口袋摸出电车钥匙,插进锁孔,先是打开车灯,随后把院子大门打开,这才慢悠悠的把电车骑出去。
返身再把大门关上。
临近年关了,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他要早点去集上买点新鲜的菜,回来给儿子做顿好吃的。
陈钧这一离家就是半年。
哪怕几个月前去陆院开学典礼见上了一面,可做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自从接到电话,陈钧说今天要回来,李秀芬就惦记上了,不停的在家里念叨,又是说上次见到孩子。
在学校变黑变瘦了。
又是很笃定的说在学校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必须做点好的给孩子补补啥的。
这不,一大早天都没亮呢。
陈白水就要起床去集市上挑点新鲜的菜,怕去晚了,都被购置年货的乡里乡亲给挑没了。
他人刚走,李秀芬也睡不着觉了,回到屋里将棉衣穿好,拿着扫帚就把院子里,屋里,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
尤其是陈钧住的房间,李秀芬更是来来回回跑几趟。
其实地板,家具,早在这两天就打扫好了。
可她就是觉得,每天不扫一遍,就看哪哪都不顺。
叮叮咣咣的响声,扰得陈颖颖也睡不着觉,她也被迫天不亮就起床,跟在母亲身后,跟个小跟屁虫似的。
从屋里到屋外。
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忙活着擦桌子,扫地,生炉火先烧热水给她洗脸洗手。
然后做饭,一直忙到上午八九点,中间愣是没停一下。
等父亲陈白水回来,母亲给他盛好饭菜,自己又拎着两只肥硕的老母鸡,去大门外,用开水烫着拔毛,收拾鸡子。
桂省人过节习惯性吃鸡子,所以老辈人做这些,动作可以说是非常娴熟。
收拾完鸡子,就收拾鱼。
总之在陈颖颖眼里,母亲是从一大早起来,人就没停过。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多。
炖肉的香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李秀芬才从厨房出来,顺手在围裙上擦擦手。
看着大门外站着的陈白水,忍不住开口问道:“白水,你倒是再给他三叔打个电话啊。”
“说好的中午左右就能到家的,这咋还没个信啊。”
“要不你再给小钧打个,问问到哪了,饭都快做好了。”
“哎呀,你别催了,一上午你都催十几遍了,我刚给福桐打过电话,人在路上呢。”
陈白水自己也心急,又被不停的催,干脆站起身,往兜里揣包烟。
起身走出大门,不在家呆了。
陈颖颖也很有眼力劲,知道自己留在家里,免不了接下来要听母亲的唠叨。
麻溜的喊道:“爸,你等下我,我跟你一起出去。”
看着父女两人都跑出家门,李秀芬笑骂了一声:“这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跟你爸亲。”
只是骂归骂,说完,她就又回厨房去看锅了。
可能是近乡心怯吧,也可能是一路上想家的缘故。
当陈钧坐在三叔的车上,看着小舟村,这个自己从小待到大的村子,离得越来越近时。
绕是平时遇事不惊的陈钧,都紧紧攥起了手指。
尤其是看到父亲陈白水,还有后面跟着的妹妹陈颖颖,在村口翘首以盼的模样。
陈钧更是难以按耐内心的触动。
外面千好万好。
可说到底,还是自己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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