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吵什么吵,都给我住嘴!”
正当冈萨雷斯他们在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颇有威严、穿着光明帝国高级将官服装的老人出现了。
大门早已经被巨石堵住,这个军官带着几个亲兵从窗户里翻了进来。
他们的动作极为敏捷,而且一翻进来,就立下趴到了窗沿下。
随后十几支弓箭就跟着他们的屁股射进了炎黄之龙的祭坛。
“贺总兵?!”
“贺总兵?贺世贤贺总兵?”
“不是说格老子的贺世贤出城浪战,被精灵军一波冲锋就给灭了吗?”
看清来人的身份后,整个炎黄祖庙中都是一阵喧哗,不过这里都是中低层军官,而且多是客军,没有人认得沈阳总兵。
“真的是贺总兵!快,快,上盾牌,保护贺总兵!”大喊的是炎黄祭祀,他在沈阳城中的地位很高,经常和各种高官打交道,当然认得沈阳总兵。
听到他的话,冈萨雷斯和他的三个西班牙人,一马当先用盾牌重新把贺世贤钻进来的窗户给封了。
冈萨雷斯被这些中低层军官的推卸责任和互相指责搞得不胜其烦,一看到贺世贤进入祭坛,就意识到这是他的一个机会。
然而贺世贤仅仅是扫了一眼这几个锦衣卫,根本没有理睬他们,他甚至没有理睬把他视作救星的炎黄祭祀,也没有转身布置防御。
冈萨雷斯主动挡住弓箭后,又冒险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精灵和兽人只是射了几箭,并没有大队人马试图发起攻击。
那几支箭的威胁其实也不是很大。
在冈萨雷斯组织防御,并观察外面的精灵和兽人时,贺世贤用狼一样的眼光,扫了一眼聚成一团的军官:“刚刚是你个孙子说的,老子出城是浪战,还咒老子被精灵给灭了的?”
这个来自四川的游击畏畏缩缩的想要躲进人群里,但是其他人把他给顶了出来。
“总兵大人,就是他。”
“就是这个孙子。”
这些军官之间在这几天,因为食物和饮水的分配以及战斗计划的不同,已经积累了不少矛盾,再加上本身就存在的地域偏见,互相之间完全没有团结的意思。
这个四川的游击手下人比较多,而且职位也比较高,这几天隐隐有成为首领的架势。
只是因为毕竟不是本地人,才始终无法完全控制局面,不过他还是拥有最强的发言力,上次袭击的事情,也是他力主的。
造成巨大的损失后,也让其他军官对他有不小的怨气。
贺世贤拿出钢刀,恶狠狠地对他说道:“老子为了给沈阳城外的老百姓争取一个能逃进山海关的机会,拼死拼活地去和野猪皮他们玩命,你说老子是浪战?还咒你爷爷被灭了?老子先灭了你!”
“哎哟哟,贺总兵你不要冲动,李游击说的是四川话,他不是这个意思。”炎黄祭祀虽然被无视,但还是站在了两个人中间。“现在大家身处绝地,互相支援还来不及,实在不能自相残杀了。”
“你给老子滚开,要不是你们这些炎黄祭祀,整天只会躲在庙里装死,老子这些当兵的又怎么会被精灵的法师和牧师打得那么惨。再罗嗦,今天老子把你也给灭了。”贺世贤的话引起了其他军官很大的共鸣,这些炎黄祭祀并不是都出身自曲阜孔府,但是也都沾染了末世的习气,极为畏敌避战。
“你凭什么砍老子?!我跟你说,你要是死在精灵手里了,皇上可能还给你个死后哀荣,对你打得这烂仗既往不咎。你这没死,丢失沈阳的大罪,不诛你九族就是皇上开恩了,你肯定是要被传首九边!”那个四川游击也鼓起了勇气。
贺世贤毫不胆怯地回答:“要杀要剐,皇上一句话,我二话没有立刻受死。可是只要皇上和经略一天没拿我下狱,我就是沈阳总兵,就能对你行军法。”
沈阳本地军官纷纷表示赞同,不仅是因为贺世贤这么多年积累的威严,也是因为贺世贤这话说得基本还是在理的。
在大部分人看来,作为刚刚打了败仗的高级军官,要拿一个说错话的中级军官开刀立威,这不算是什么离谱的事情,以军法来说,辱骂上官,插箭游营是最起码的惩罚,直接砍了你也没什么过份的。
他们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贺世贤可能是叛徒,虽然已经出了一个李永芳,但是在此时的光明帝国的军官看来,向精灵投降依然是一件不可思议、极端荒谬的事情。
但是在冈萨雷斯看来却有一种即视感,西班牙人击溃了阿芝台克军之后,经常不就是把已经皈依了上帝的敌人军官放回去制造混乱吗?
不就是这样在后面假模假样地放上几箭吗?!
不就是让那个叛徒说什么我有罪,但只有蒙特祖玛能杀我,现在我还是指挥官所以我还是有权指挥吗?!
其实贺世贤急切中犯了不止一个错误,居然在炎黄之龙的祭坛里威胁杀炎黄祭祀,你是疯了吧?
哪怕他还不是叛徒,冈萨雷斯也不能任由他继续胡来:“贺总兵,祭祀一死,谁来维持祭坛的防御?不用等精灵的大军回来,我们立刻会被幻术所控制。”
“我们立刻突围,野猪皮攻不破辽阳的,他随时会带着部队回沈阳,我们不能在这个祭坛等死。”贺世贤微微迟疑之后,才说了这番话。
他的样子让那个四川游击进一步下定了决心:“狗日的贺世贤,打开城门的兽人都是你引进来的,还有你的人早不垮晚不跨,辽阳来的援军一到,你就垮。我看你和李如柏一样,都是野猪皮的奸细,陈策陈总兵和童仲揆童总兵都是被你害死的。”
他这一撕破脸,即使贺世贤的部下也都犹豫了,这些都是事实,出卖友军这种事也就罢了,光明帝国的老传统了。
这让大量兽人入城一节,实在是太反常了,当时就是群情汹汹,反对者极多,谁都明白兽人畏威而不怀德的道理,帝国有难,他们肯拼命才怪呢。
贺世贤的名声其实早就臭了,之所以还有不少支持者,主要是李成梁一系在辽东根基太深,哪怕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本能地要抱团,其次就是大家都在慌乱中,一时太需要一个能主持局面的人了,贺世贤的军职确实是最高。
这个时候,议事厅的侧门忽然被打开,随后大量的四川口音响了起来。
“哪个龟儿子要杀我们游击?”
“贺世贤你个龟儿子勾引兽人,格老子早就看你不是个东西!”
冈萨雷斯一边把四川兵引进议事厅,一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做好了火并的准备。
“弟兄们,我们辽东人不怕他们。”贺世贤也毫不客气,立刻就要翻脸。
就在这时,一阵巍峨宏大的声音忽然从祭坛上炎黄之龙的口中吐出。
“於维神圣,挺生邃古,开物成务,立极继天。功参二仪,泽垂万世…………….”
炎黄祭祀满头大汗地站在祭坛中央,手持一卷金色的绸缎,大声朗诵之后看着众人:“尔等不肖子孙,不能守卫城市护佑百姓,对上精灵和兽人一触即溃,却敢亵渎祭坛,今天我倒要看看,谁敢在祖龙的注视下动刀兵?难道不怕死后投胎为精灵、兽人之属,连累祖先也不得血食吗?!”
此时他身上一股茵茵黄气环绕,目中有如电神光,显然得到了炎黄之龙的加持,这家伙虽然猛吃大捞,但是大节未失,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还能挺身而出,总算没有辜负冈萨雷斯救他一命。
在场之人除了贺世贤的几个亲兵以及冈萨雷斯和他的三个部下,在听到这祭文的刹那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这是炎黄之龙的祭坛,只要还自认是炎黄子孙,就不能在这里杀其他炎黄子孙。
如果不是压力太大,大多数人都对前途感到彷徨,即使没有祭祀的严令,他们也不会有这个心思,不少官兵心里都起了悔过之心。
冈萨雷斯和贺世贤都立刻对部下示意,放下兵器。
冈萨雷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一转头,却正好看到贺世贤的眼转乱转,显然还是在打着不可告人的注意。
............
“几位军爷,几位军爷,别打了,老衲什么都招了啊,别打了。”
“呜.呜.呜………..”
约定了以两百个命运点把那件中坚级的精灵皮甲交易给维尔福后,吴忻他们几个就去了前院,方丈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他那身肥肉在老家丁的怒火面前,完全保护不了他。
那个老家丁一边打他,一边头也不抬地对老供奉说:“他该说的都说了,我再抽他一会,你去和几位锦衣卫的军爷说情报就是了。”
“把他嘴堵上再打。”老供奉说了一句,就不再理会了。
他的脸色不好,拷问出来的情报让他心情极度恶劣:“贺世贤真的是叛徒,而且他没死,破城前夕还秘密见了这个秃驴,这个秃驴还说早在破城之前,就有总兵府的幕僚来他们这里做了安排,给了他们克制幻术的中和剂,还指导他们改装了祭坛。”
“呜呜呜呜,老衲当时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要干这断子绝孙的事啊…………呜呜呜………..只以为他们…………….”方丈的解释被老家丁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是真的打。
一边打,老家丁一边还臭骂他:“那你身上那张大金良民,天命万世的黄纸是怎么回事?嗯?”
其实那张良民证倒是精灵小队长给他的,不过吴忻他们当然不会去关心这个,而且这个方丈也确实实在狡辩罢了。
开原、铁岭相继陷落后,整个辽东都在猜测野猪皮要攻打辽阳和沈阳这两座大城,方丈之所以不把这可疑的事情报告官府,显然是早存了卖国求荣的心思。
“呸。”老供奉往方丈的光头上吐了一口口水,转头继续对吴忻他们说道,“贺世贤这个沈阳总兵真是把沈阳卖了一个好价钱,那两个火锅店都建在他的地皮上,这几个寺庙建起来的时候,也得到了贺世贤的资助。从他组建兽人辅助部队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问题,可是世忠少爷信他,把李家的资源都调配给他。哎,门户之见啊。”
李世忠是李成梁长子李如松的长子,作为长房长子,是宁远伯爵位的继承者。
虽然因为年幼,在李家的话语权不如李如梅和李如柏,但是也是很有份量的人,在两个最有权威的叔叔先后死去后,他就成了李家的掌舵人。
不过他显然也没把事情办好,贺世贤能够说服袁应泰就是得到了李家的帮助,能在短时间内控制、训练出那么一大批兽人也是得到了李家财货的资助。
作为局外人,吴忻甚至怀疑这个李世忠,是不是和野猪皮有什么交易。
靠得更近的老供奉并不这么想,他知道李世忠太信任李成梁的老部下了。
“贺世贤既然是总兵如果要投降,有必要搞的这么复杂?”维尔福觉得有点无法理解,在他看来,总兵这种手下有数千部队的大官,要卖一座城还不容易。
吴忻却知道答案,面对苏莱曼的十万大军投降是一回事,虽然欧罗巴人都叫奥斯曼人是异教徒,但是在内心深处,谁也不会否认奥斯曼帝国是文明帝国,而向新大陆的阿芝台克人投降则是完全不同的,哪怕你想投降,你的部下也不会答应。
“哪怕他造皇帝老子反,只要安排妥当,所有家丁和大部分部队也敢干,但是向野猪皮投降,哪怕是家丁也不会有几个人跟他,他必须先控制一部分兽人。”老供奉却知道他必须做些安排,“我们是光明皇帝的子民,炎黄之龙的苗裔,岂能向野兽臣服?”
迪莉雅又补充了一句:“这种心理优势需要不断的胜利来巩固,野猪皮一旦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原本的自我优越感会腐化,以后叛徒会层出不穷,而且收买叛徒的代价也会急剧下降。”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别打了,给他一个痛快的。”吴忻心烦意乱,让老家丁快点把光头给解决了。
“别,别,别啊……….我知道贺世贤躲在哪里,他现在就住在西面的火锅店。”这个情报意义不大,老家丁还是要砍他的头,但是他有一句话,终于救回了自己的命,至少暂时如此。“还有,还有贺世贤的家丁有不少想要反正,已经被精灵隔离在了火锅店的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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