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盖彻底阖上之后,分形时空的绚烂光线打在舱侧,江像是刻意要对方记得疼一样用力。
他们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互相挤压、侵略、拓印,直到四肢与灵魂都紧紧纠缠,汗水与火花都烙进吐息。
第62章 追星星 【已替换】走,我带你去追星
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柔滑的表面,像是线条极美的腰背。
海梦悠略微睁眼,星光从眼前人的肩颈处倾泻。从星星的位置看,时间早已经到了人工白昼,只不过他被人紧紧搂在怀里,光线被遮住了大半,所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时醒来。
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稍稍动了动身子,从不会受伤的身体竟像被殴打过一样疼,这时候,他才渐渐想起这之前发生的事情。
混小子都哪儿学的招。
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稍稍想离开一些,没想到混小子立即惊醒,又紧紧地收拢胳膊,将他拥了回去,用鼻尖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尖,上瘾一样盯着他。
江的这具躯壳,眼睛是浅灰色的,显得克制、理性又冰冷地不近人情,但现在,他的眼神缠缠绵绵的,像春日里的海藻,里面竟然能读出点人味儿。
海梦悠扫视一圈,是自己的休息舱:你抱我过来的?
江点点头,追问道:你疼么?
一时间,海梦悠又好气又好笑:知道会疼还下蛮劲。
江假装没听到,伸开胳膊将他搂得更紧,又像温驯的小动物那样去蹭他的脸颊,像是在致歉,又像在赖皮。
海梦悠拉下他,攀着他的脖颈,动情地引导他,同他接吻。
昨天惊涛骇浪一般的爆发,就像锐利的冰刃掉入一汪春水里,细腻、温柔地融化。
江的确掀起了汹涌的浪花,可海梦悠从没觉得自己是属于被压制的状态,反而像是踏着风暴长征的远航者,耐心地同大海争夺、引导、驯服。最终,牵掣大海的缰绳,落在他手上。
最后一层隔膜消失之后,江变得愈加粘人,经常一觉醒来,他也不管自己多沉,老重一硅基生命体也敢压在海梦悠身上睡。
但一涉及到冷星的事,他又变得认真又专业,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洗练、沉稳。
*
冷星北极,中央控制室。
江亦愁从门口抽出控制平板,自如地在各个群体计算组件中穿行、调整。
步履之间,部分淘汰组件灰飞烟灭,也有新调整的构建腾空而起,灭烬重生。
如果有人正在旁侧观看,一定会觉得这像是创世的魔法,其实,这不过是因为江的算力太高、编译速度太快,远超于人类的思考速度,才会显得神乎其神。
途径一个奔溃的组件时,最顶部的计算单元像花一样炸开,江轻瞥一眼,炸开的硅晶体碎片直朝着他冷淡的长眸冲来。
他立即闭目侧脸,但预想中,碎石头一般的冲击感并没有袭来。
他稍稍抬眼,一只纤长漂亮的手,捏着杯沿,随意在空中一挡,手背上绚光绽开,挡下了大部分炸开的晶体。
海梦悠将手中的电离茶塞给江亦愁,朝他一笑:不谢。
他的手垂落在身侧,有一瞬间,手背像弧光一样在渐渐消弭。
神经织网直接脑控很危险的。海梦悠换了认真口吻,最好建个虚拟账号,把你和整个控制系统隔离。这很重要。
江亦愁点点头:已经这么做了。
海梦悠有些惊讶,又觉得的确在情理之中。
他和江正式在一起之后,江变得越来越理智沉稳,进化速度更是超乎想象,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身上人工造物的氛围日益冲淡,转眼间就出落得冷淡又俊美,像是荒原上,深深扎根数百米,迎着风沙沉稳生长的树。
此时,摸索到冷星和分形时空的规律,已经过去了一年。
他们在分形时空里不断穿行,利用一个又一个的叠层冷星,共同雕铸属于他们自己的0号基准冷星。
原本预计需要花上一千年的历程,现在已经完成地七七八八。
我现在把你加入冷星最高权限。尤利亚带着他到达中央控制室的环形区域,万一我不在,冷星和系统,就全部转交给你。
江头都未抬:你不会不在的。
海梦悠笑而不答。
他将权限全部设置好,剩下的便是将江亦愁的神经织网短暂接入地面,就能认证成功。
咔哒一声,链接建立的一刹那,自冷星北极点起,整个星球从北到南,渐次点亮。
好了,没有不舒服吧?
见江亦愁摇头,海梦悠将他的肩膀一拍:走,我带你出去看个东西。
*
海梦悠带他来到控制室的外缘。
这几个月,冷星途径一颗年轻的恒星,罕见地拥有了日出日落。
恒星的带电粒子流剧烈喷射,在冷星北极留下奇异而梦幻的紫色极光。
极光之下,是荒芜、萧瑟的,铺满璀璨硅晶体的大地。
天边还留着最后一丝晨昏暮影,海梦悠把鞋袜都脱了,牵着江亦愁,踩着硬而冰凉的硅晶体上,面着天光走。
途径恒星,受天体引力的影响,表层硅晶体潮汐一般翻动,就像是地球上柔软的海浪。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恒星引力范畴了,我估计,这是这颗恒星最后一次从冷星地平线上落下,所以,想喊你一起来看。
恒星渐远,天际的余亮缓缓收回,四周的温度瞬间骤降了不少。海梦悠心里有些失落,下一次遇见恒星,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一转头,发现身边的人,落寞更甚。
还没彻底走呢,这就难过啦?海梦悠立即换上笑脸,走,我带你去追星星。
他将江亦愁的胳膊一拉,两个人朝着天际的那一丝微光跑去。
光芒微弱,却暖地坚韧,就像是渺茫的希望,吸引着他们不顾一切朝前奔赴。
沿着硅晶体海跑了好一阵,距离没见缩短多少,海梦悠先慢了步子:不行了,我累了,你什么体力啊,不累么。
见海梦悠停下来,江亦愁也停下,把他的胳膊牵上自己的肩:上来。
没等江亦愁催促第二遍,海梦悠笑着扑上了江亦愁的背,白洁的脚扬起一阵轻雾一样璀璨的晶体。
他搂着江亦愁的肩,趴在宽阔的肩上,脚下的硅晶体被光映照得璀璨,江亦愁背着他,朝最后一缕光亮跑去。
在恒星即将彻底远离的一刹那,他们追上了最后的光芒,踩入了倾斜的、红晕般柔和的光中。
他们踩着最后的夕阳走,目送着恒星彻底远离,直到天色转暗,天幕上挂满冰冷遥远的星星。
江亦愁有些怅然:还是走了。
是呀。
江亦愁:如果恒星能像我们一样,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也许,它只是暂时远离了。
海梦悠说着,他牵着江亦愁,缓缓往回走。
偌大的星球上,只有孤单的、互相依靠的两个人影。
*
回到鬼车,海梦悠敏锐地察觉到有些异样。
廊桥里,细小扬尘呈弧形,浮在半空中,清扫机器人举着吸尘器对准它,仿佛一切都冻结在即将清理的那一刻。
不远处,阿诺正在备茶,电离溶液迸发出电子跃迁光芒,液体却凝固在流下的瞬间。
你在这里等等我。他捏了一下江的手,忽然发现江亦愁的手变得僵硬冰凉,一回头,他的目光一震。
江停在偏头思忖的神情,连睫毛都不再颤抖一下。
江,江!他摸着江亦愁的手,平时,江会把自己的皮肤保持得温暖又光滑,摸起来就像是皮肤的质地,可现在它变得无比锐硬,就像是毫无生命的晶体。
别慌张,他没事。鬼车深处,悠悠传来一句回应。
循着声音来处,海梦悠打开舰桥的门,一个陌生的人长腿屈起,双腿交叠,坐在舰桥控制台上,拿眼梢审视般看着他。
海梦悠将他仔细打量一遍。
这人的出现不合时宜,连衣着打扮都无比奇异。他穿着不知哪代的朝服,衣上绣满赤金的花纹,身上缀满珊瑚、宝石和菩提子串成的珠子,金冠斜髻,长发流水一般,慵懒地缀了满身。
穿越?
他将这人的细枝末节全部打量一遍,眼神聚焦在他耳廓上一个细小的装置上,没看错的话,这其实是个电磁接收器,这个设备,和他这身衣服倒是一点也不匹配。
海梦悠音调冷淡,杂着不易觉察的怒意:自报姓名。
368.7025年,秋楚深。
秋楚深冷淡一笑,眼神极感兴趣地落在海梦悠身上。
不认识。海梦悠眉尖微蹙,你怎么进来的。
你可以通过鬼车进入更细分的时空,应该明白我是怎么进来的。秋楚深温言好语,绕来绕去,别紧张,我只是听说有了新的时空领主,特意过来看看。
你是在说我么?
秋楚深笑了一下,他轻身跃下控制台,绕着海梦悠缓步转了一圈:很接近。但还不是。
他停在海梦悠斜前一步,宽袍广袖层层叠落,露出修长如月光般的小臂:理解时间的本质,才能真正地驾驭时间。
他右手帷幕一般,虚虚抚过小臂。
右手抚过的地方,像是按下了无形的快进键,血肉光速地剥落、风化,转瞬之间,原先纤长、漂亮的胳膊,竟化做一截白骨,在星光下,森然舒展开来。
而秋楚深淡淡笑着,好像这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第63章 牢笼 是现实生活中,最容易达到的永
要不是亲眼所见,海梦悠绝不肯相信眼前的事。
秋楚深干净纤长的手指搭在那截白骨上,顺滑地向上一抹。
随着他的动作,血肉、经脉自空中向白骨团结,等他的右手抚回指尖时,那截白洁的手臂又完好如初。
海梦悠若有所思。
你这么聪明,应当已经懂了。毕竟是靠自己就能悟出神经织网的人。秋楚深微笑着说,你记得,任何牢笼都困不住你,除非这笼是你的心笼。
等等海梦悠迅速转身,秋楚深已经和他擦肩而过,转眼之间,他人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车廊道里传来江亦愁的唤他的声音,紧接着,舰桥大门已被打开,江焦急地冲了进来,而后松了一口气:还好,你还在。
他有些困惑地偏头:是我记错了么?你怎么瞬间移动到了舰桥里?
海梦悠摇头,安抚性地揽住他的肩。
秋楚深这个事情,海梦悠琢磨了很久。
他莫名其妙说了一大通话,既像是点拨,又像是警告。至于空手变白骨,又从白骨变回去的魔术原理,他总结了几个猜想,但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见,更无法验证。
至于什么时空领主,海梦悠权当是他中二病,看他那身打扮,怕也是中二的不轻。
秋楚深这个事过去没多久,冷星的轨迹即将掠过黑洞,塔纳托斯黑洞。
不过,冷星只是途径它,距离黑洞还有一段距离,黑洞的扭曲引力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海梦悠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天,他正在监控冷星运行状况,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抬头,目光便对上了镜头。
你干嘛。海梦悠笑着挡脸,结果江亦愁举着镜头追着他拍,他左右都躲不过,一直被逼入了控制台的角落。
塔纳托斯黑洞就要到了。
江亦愁举着镜头,用温和又耐心的嗓音和他解释。
由于相对论的关系,我们并不能看到物体进入黑洞的瞬间,只能看到物体无限接近黑洞,这是现实生活中,最容易达到的永恒。
宇宙消亡的过程中,最先陨灭的是恒星、天体,接着是星云、星系、星团,最后的最后,整个宇宙只剩下黯淡寒冷的黑洞,缓慢地散失着能量,这是现实生活中,最容易达到的尽头。
江亦愁打算拍一段尤利亚卿的录像,刻录进存储晶体里,途径塔纳托斯黑洞的时候,用弹射仓发射到黑洞的引力捕获区,这样,在他们看来,这个晶体永远处于无限接近黑洞的永恒瞬间,也能在黑洞的保护下,一直存活到时空的尽头。
海梦悠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梦。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睡眠晶体和共享梦境的事。他和江亦愁,在罅隙阴暗、废弃的睡眠舱中,分享了一个关于塔纳托斯黑洞的梦。
就像梦里看到的那样,他支着下颌,缓缓绽开一个笑容:你都是哪儿来的这些花花心思。
江亦愁没有答话,摄像设备被他随手放在桌上,他靠过来,捉着海梦悠的小臂,温柔又纠缠地同他亲吻。
和以往江亦愁的吻不一样,这个吻深沉、潮湿,好像暗夜里的海潮,温柔、危险,又无限澎湃。
江温暖干燥的手沿着小臂滑动,覆至海梦悠的手背,指腹若有似无地掠过他的手镯。
也不知江怎么就突发奇想,拉起海梦悠的手腕,满含眷恋地轻啃,又沿着腕线上移,细细舔吻他的手心,然后是手的主人。
海梦悠有些懒洋洋地,满含纵容地享受他的亲昵,亲密到思维都混沌的时候,他被江轻轻抄起。他也没抗拒,反而依上对方的胸膛,过程中,不知绊到哪里,那只银镯叮铃一声,滚进了角落。
三天后,冷星掠过黑洞。
黑洞把四周的宇宙扭曲成圆筒状,最外层是一圈绚烂的弧光。
江亦愁把影像刻录在晶体中,放在小型弹射器上,向塔纳托斯黑洞发射。江和他站在窗口前,一直目送,直到黑洞引力成功捕获了小型弹射器。
海梦悠拍拍江:走吧,反正在这里等下去,也永远看不到它进入黑洞的。
在他们的视角,承载着记忆晶体的弹射器,永远无限接近黑洞,就像永恒。
紧接着,鬼车一震,像是被极大了力气推了一把,江急忙扶住海梦悠,两人一起看向倾力来源黑洞背后,幽幽升起一个硕大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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