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组装了些设备,想找出身体异变的原因,甚至想切下一部分组织做研究,但每每他划开皮肤,伤口立即泛出七彩绚光,而后光速愈合他没办法从身上获取任何样本。
换句话说,他约等于无敌。
不过,这部分他自己都没琢磨透,就没打算详细说明。
总之,坏事倒不一定是坏事。海梦悠这么总结道。
原来是我姐救下的上将!温夕故意大声惊叹,不愧是我姐!
见面之后,温夕一直变着法地讨好温朝,连温朝翻翻眼皮,她都能瞎着眼夸几句我姐的白眼真飒!还跳下自己的高脚凳,嬉皮笑脸地给温朝满酒。
说实话,海梦悠还挺想录下来,回头给浮屠花的人看看,她们的温大校是怎么点头哈腰,为权势低头的。
你呢。温朝敲敲桌子,冲温夕抬抬下巴,当时喊着要远航,怎么又滚回来了。
我温夕视线下移,嘴唇动了动。
其实刚刚我就想问你。海梦悠问,夜歌者号怎么大部分都变成了人机嵌合体?还有你海梦悠看着她的义眼,欲言又止。
没什么。温夕的声音低下去,她的手却死死捏紧了杯边,这都怪我。
温朝头一回正眼看了看她的妹妹,起身给她倒了杯液体18肽。
我们冷聚变成功了,有了能源支持,我们在不断向前。途中遇到过几十个宜居星球,可只要派出探测器,一定不能正确入轨,要是强行登陆,后果更糟为此,我们覆灭了好几批人,应天剑的小姑娘急得快疯了,都说数据、公式一定没问题,后来,她们就开始研究那个。
温夕停了停,深吸一口气:神经织网。
海梦悠低着头,细碎的额发掩住了他的表情。
她们改造完大脑,反复演算,都说入轨数据绝不会错,可我们的探测器入轨任务还在不停失败,他们疯了一样的找原因,不停地怀疑自己、改造自己,从义眼、义体、仿生人我们拼了命地自我进化,但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宜居星球,他他就是不能登陆!温夕瞥开18肽,一把夺过海梦悠面前的血腥bug,酒杯却被人按住了。
温夕,你别喝了。海梦悠轻声提醒。
温夕摇摇头:尤利亚卿,我百八十年没敢沾这些东西了,你就让我放松一回吧。
海梦悠的眼神扫过她的脸,渐渐移开手指,那杯血腥bug瞬间被一饮而尽。
温夕卡机般颤栗几下,接着说:后来,我才在想,原来当时你告诉过我们的事情都是对的生命是有长度的,宇宙是值得敬畏的,我们漂泊在无尽的太空里,真的连个砂砾都不如。
温朝。海梦悠递了眼色,你带她去休息。
我不休息。温夕把酒杯重重笃在桌上,尤利亚卿,你知道这么多年,为什么我们登陆不成功么?
海梦悠抬眼。
他们,他们知道我们是人类,他们,在我们到来的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他们听到了恒星的遗言!
他们?
为什么是个拟人化的词语。
恒星遗言又是什么?
她半眯着眼睛,黑底白瞳孔的义眼里全是醉意:宇宙是活的,恒星是活的,天上我们看到的那些星星,全他妈是活的!
高声说完那句,温夕居然额头朝下,栽倒在桌上。
以前她酒量没这么差的。海梦悠无奈摇头。
可能压抑太久了。
温朝拉开温夕的个人平板,从生物信息状态确认温夕只是头昏倒下了,朝海梦悠点点头,让他放心。
海梦悠也有些心不在焉,他还在想着温夕之前的那句话。
宇宙是活的,群星是活的,人类也曾活着
爆裂与混沌是宇宙的生命
聚变和辐射是群星思考的回音
人类坐在地上,自以为握着命运的权柄
逃吧、跑吧
上帝已远离此地
宇宙还活着,群星也在低语
但人类,彻底死去
温朝低低的声音,梦呓一般念着这首诗,不知为何,这首不长的短诗让海梦悠莫名地脊背发麻。
温朝平静道:这首诗,是海戒寒的绝笔。
绝笔?!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的时间,他没想过海戒寒还活着的可能性,但忽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的声音都有些发硬:什么时候的事。
2130年,我们都以为你牺牲在银河之心战役的那一年。林钟石把你的披风送回来之后,海院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好几天,我们怕他出什么事,喊了几个实验室的男生过来,狠狠撞开了门。
他海梦悠想问,却又有些迟疑。
他没事。温朝的声音格外冷静,当时我也在场,他背着大门,面向窗户靠在桌子上,似乎盯着很远很远的某个地方,我开口喊他,还没说出一个字,海院长摆了摆手,让我们出去。
第二天,北京时间清晨七点半,bbhk等等,同时被一个信号劫持,画面上,海戒寒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声称自己发现了终极命运。
命运?
海梦悠蹙起眉,在他印象里,他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科学至上主义,根本不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是,命运。一台据说能预言所有事件,消除任何意外的超级计算机。温朝说,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相信他,于是他当着全世界的面,用命运做出了第一个预言
三天之后,太阳熵寂。
屋子里诡异地沉默片刻。
宣布完这个消息,信号中断,海戒寒在世界上彻底消失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所说的命运究竟是不是真的。
南欧塌陷之后,反科学的热情本来就与日俱增,银河之心战役后,科学家的公信力几乎降到最低。再加上海戒寒这番没头没尾的话,科学家被彻底打成了疯子,各路专家、神父纷纷出来质疑。
直到三天后,一直怒嚎着抛散射爆的太阳,忽然哑火。
它变得又大又黯淡,当时是六月,北京的夏天居然需要供暖。
原本还有几十亿寿命的太阳,迅速进入寂灭,和命运的预言一模一样。
人们开始疯了一样地找他,东联科学院、故乡、挚友家中、避难营,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一时间什么传言都有,有人说他已经被东联扣押起来,有人说他早被洲盟间谍暗杀,还有人说他在调查南欧塌陷坑的时候,失足跌了下去。
后来呢。海梦悠问。
第一发现人,也是我。温朝把一缕碎发别至耳后,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你知道的,我是海院长带起来的学生。他走之后,我们几个学生约好了,每天按时打扫他的办公室,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什么时候就能直接用。
那天早上,我一打开门,就感觉到有些异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空空的房间里,挤满了看不见的东西,正在监视着我一样。我心里堵得慌,直接推开了窗户,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张纸,上面誊写的东西也很好笑,是如何用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制造一个微型黑洞。
身为一名物理学家,海梦悠立即摇头:在的能级水平下,这不可能。即使可能,造出来的黑洞尺度小的难以观察,对宏观世界的影响恐怕连肥皂泡都不如,就会立即蒸发了。
直径是10的负18次方。温朝说,你父亲的答案。
她拿手指划过杯沿,我看完答案,忽然起了一阵风,大门哐一声关上,然后,我就在门的背后,发现了这首绝笔。
我走了,科学是我最后的葬身地。这是他写在诗后的最后一句。
海梦悠心中沉闷,他抱着根本没动过的短路炸弹鸡尾酒,沉默了好一会。
他竭力把自己从情绪中抽离,聚焦在具体的议题上:我想不通,的微型黑洞和命运有什么关联。
我也没想通。包括后来,我在冷星科学院,无数次想分析命运的核心算法,都没有成功。
后来,海院长走之后,诺恩斯公司声称,你父亲早把命运卖给了他们,命运算出的最终解决方案是,太空移民。当时,诺恩斯借着你父亲的事,百般鼓吹命运大移民计划,打出的口号是让命运打破命运。
海梦悠怎么听怎么觉得漏洞百出。
首先,海戒寒根本不是会和商业公司合作的人;其次,如果真有命运这个项目,一定是国防、甚至命运共同体级别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绕过政府随便商业化;更不会因为这件事,让诺恩斯经手移民计划。
尤利亚卿我是真的对不起你。温夕又开始絮絮说话,她不停重复着我能力不够,是我让夜歌者变成这样,真的对不起。
海梦悠低下头:你带她去休息一下吧,或者用醒脑数据流冲刷一下她的神经织网。
不,不需要。
韩清曙站在门口,他先朝着海梦悠敬了一礼:夜歌者号应天剑研究院首席工程师韩清曙,向舰长报道!
海梦悠轻轻颔首,示意他进来。
韩清曙边大步走来边说,她只是太累了你离开以来,她这个老酒鬼,居然一杯都没碰过酒,满心都是夜歌者号。
他在温夕旁边坐下:你走之后,夜歌者号发生的事情,我来告诉你们。
韩清曙从左手腕拉开个人平板,接入屋里的音响。一阵震耳欲聋的噪音轰然传了出来,温夕听了个开头,就被闹得烦躁:这不是一堆噪声么?
海梦悠倒是听出了些端倪。
这些底噪中隐藏了不少鼓动,像是某种变形了的鼓点,又像是巨人的心跳,空旷、深邃,每一声,都像打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问:宇宙监听?
其实,所有的天体都在源源不断地发射射电波,很多射电天文学家不仅采用射电望远镜看,也会采用传统的听,只不过听射电波太过于枯燥乏味、又很难出成果,现在基本都是计算机在处理,几乎见不到这种听的方式了。
对。这是我们打算登陆01832号备选行星时的宇宙监听信号。他切到了下一段录音,这是我们登陆02347号的宇宙监听信号。
温朝被噪音闹的要命:这不是一模一样么!
海梦悠却蓦然抬头:两个行星距离多远?
每颗星星的电磁波,就像星星的指纹一样,本该是不一样的。但这两段录音,居然分毫未差!
他推测,是不是两颗星星距离太近,监听上出现了失误,否则应该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电磁波。
1.08亿公里。韩清曙说,我确定,信号源没有弄错。因为我们发现这个之后,下一次登陆前,又听到了同样的信号。
不仅下一次。韩清曙把密密麻麻的星图投射在空中,每次只要这段信号出现,我们就在星图上做好标记,所以
整个星图熠熠生辉,每颗星星都在发光。
这个信号跟了我们一路,出现在了我们遇到的每一颗恒星、星星、甚至陨石上。
你知道这感觉像什么吗?韩清曙自嘲道,你走在人群中,所有人都相互传递着同一句话,看着你,嘲笑你,但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温朝:这消息究竟是什么?
我们有位研究过苏美尔语的语言学家从冬眠里醒来,他说这条消息的语言结构和苏美尔语很像,他半推算半猜测,把这句话破解了出来。
韩清曙沉默片刻,方才开口:人类扼杀星系,囚禁恒星,他们不配登陆!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
温朝忽然想起那首诗中的一句:聚变和辐射,是群星思考的回音难道,群星真的会说悄悄话么?
海梦悠安静地垂着眼睫,极轻地笑了笑:群星都能说悄悄话了,温院长下一步是要信上帝么?
温朝有些尴尬地假咳一声。
他话锋一转:再说了,就算是,人类现在也登陆冷星了,这说明,群星说的不对!
一瞬间,韩清曙活像被人有力地扶了一把主心骨,真的回来了。
韩清曙的表情缓和不少:您说得对。我们的确太容易悲观放弃了。当时,信息一解出来,大部分舰员对寻找到宜居行星这件事彻底失望,我们开会商量了一下,打算返航。结果在路上,我们发现了一个信号,和所有的射电信号都不一样,固定频率、固定波长,不停顽强发送的、用最简单的摩斯码就能解出来的信号。
hope0001。
海梦悠心中一紧。
我们是跟着这个信号来的冷星。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整个星球都是hope或者你建的,这种四层硅晶体驱动结构,神经织网很明显是夜歌者号的子任务。登陆后,我们还组织人手找过你和hope,可我们谁也没找到。
后面的事情你们估计也猜得到,我们就慢慢搞到身份,住下来,有些人还潜入了诺恩斯里面。也正是这些潜入的人告诉我旋穹附近出现了奇怪的光球,我和温夕打算亲自去现场看一看,然后那一天,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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