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跟着李正功躲进了一个小胡同里,远远的看着那棵歪脖树。果然,约莫五分钟后,竟真的有一道人影,步伐缓慢的向那棵歪脖树走了过去。
只等那人走得近些,我惊愕的发现,那人竟然是村长牛三根!
“三根叔!他……”
“嘘!”
不等我的话说完,李正功立时伸出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闭嘴。我当即闭上嘴巴,只见牛三根似乎有些不正常,他的双眼空洞无神,几乎没有改变过视线,脸色惨白无色,行走起来,如同一具浑身僵硬的尸体,缓慢的,缓慢的走着。
他正前方,正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歪脖树,只因为在这棵树上吊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眼看着牛三根一步步靠近那歪脖树,我的双眼越睁越大,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突然,我忍不住颤声喊了起来:“三根叔!你,你要干啥?”
哪知我的话刚刚出口,但见牛三根浑身一顿,像是皮影戏中的一个皮影脱离了掌控,周身戛然而止。我的心猛然狂跳了一下,这时,李正功快步冲出了小巷,他似乎在与我擦肩而过的同时,闷声叹息了一下,刚出小巷,瞬间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冲到了牛三根的跟前,大喝一声:“退下!”
一声“退下”喊出口,牛三根竟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李正功一把将其扶住,连忙向我喊了一声:“快来帮忙!”
“哦哦!”
我不明所以,只得闻声而至,再近些,我方才看到牛三根的脸色,竟然逐渐变成了紫红,而他的嘴唇,更是黑得吓人。而他周身更是在不停的抖动着,活像是鬼上身!看到这里,我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连忙颤声问:“李李,李道长,三根叔这是咋了?”
“阴邪入窍,必须马上处理!”李正功随口回了一句我压根听不懂的话语,紧接着又说:“先把他送回去再说,这里不宜久留!”说着,在我的搀扶下,李正功背起了牛三根,飞快的向前狂奔。
而我则急忙跑在前面引路,一路来到了牛三根家的院门口,只见牛三根的院门竟是大开,而里面的大屋房门,也是开着的,李正功二话不说,直奔牛三根的大屋,恰巧在大屋的房门后面立着一个席筒子,李正功飞起一脚将席筒踹到了地上,示意我摊开。
我把席筒摊开,李正功就势将牛三根平躺在席子上,并随口喝道:“油灯!清水!快!”
要找一盏油灯,倒是太容易了,而清水更是比油灯还容易寻找,我三两下便是把油灯和清水端到了李正功的跟前,李正功顺势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将其摆放在牛三根的头顶跟前,而那碗清水,则是放在了牛三根的双脚后面。
“这是……”我刚想问这是干啥的,但我马上想到牛三根的状况,或许与我先前冒冒失失的一声喊叫有关……心里暗暗较着劲,难不成牛三根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多嘴喊了那一嗓子?想到这里,我慌忙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多看牛三根一眼,更不敢多看李正功一眼。
李正功似乎并没有时间理会我,而是掰开牛三根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又检查了一下牛三根的手指还有脚趾。最终,李正功掀开牛三根的上衣,看了看他的肚子,说也奇怪,牛三根的肚皮上面,竟莫名的出现一团青黑色的印记。
说是印记,似乎也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团青黑色的气息!
“李道长,这是啥?”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多嘴问了一声。
“唉!他的三魂七魄其实并未离体,只是那阴邪之气太过凶猛,就在他苦苦挣扎之际,你的一声大喊,惊动了他的魂魄,使得那阴邪之气趁虚而入,走进了他的窍穴之中!”李正功一脸认真的解释:“现在那团阴邪之气,正在他的腹部流转不休,如果放任下去,恐怕他就算不死,醒来也会变成痴傻之人!”
“怎么会这样?”我脸色一颤,忙解释:“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魂魄受到惊吓离体而去,现在他已经昏迷不醒,如果天亮之前还不能处理掉他体内的阴邪之气,恐怕他的魂魄将难以归位!”李正功说到这里,微微扭头看了我一眼,我立时做贼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李正功的眼睛,李正功再次说:“魂魄不全,神智难反!”说完,李正功伸出手掐指一算“现在刚好是子时,嗯,还好占对了时辰,否则……”
“李道长,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我忙用哀求的神色看着李正功。
李正功迟疑了一下,一脸严肃的说:“我只能用茅山派的封身秘术,封住他的周身窍穴,若是那阴邪之气还算识趣,便会自行离体,若是它不识趣,油炸火烹,定让它永世不得超生!”
“李道长,那我现在要去烧火炼油吗?”听到李正功的话,我顿时来了精神,没想到李正功的道行,竟然如此之高,竟然还能够如此霸道的对付那阴邪之气!
“阴邪离体,必从脚心溜走,我让你打的那碗清水,一旦到了子时,便如同滚油炼狱,阳气炽盛,而阴邪之所以是阴邪,乃是纯阴之气所化,遇到了至阳之气,便如同遇到了致命的克星!”李正功皱了皱眉头。
虽然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大致意思似乎听懂了,鬼邪乃是阴气化生,而阳气就是它们的唯一克星,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子时的清水会是阳气炽盛。想来想去,也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这时,李正功已经有所动作,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布包打开,竟是毛笔、黄纸、朱砂、黑墨,还有一把精致而又锋利的薄刀!
看着那刀,我的腿肚子一阵阵的打颤,李正功该不会是要为牛三根开膛破肚吧?想到此,我一个没忍住,张嘴干呕了起来……
“你怎么了?”李正功立时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慌忙摆手,苦着脸说:“我,我没事,没事……”
或许我想错了……李正功拿起薄刀,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左手中指割破,看得我龇牙咧嘴,看着都疼,更别说亲自上手割破皮肉了。继而,李正功拿起一个小碟子,接了三滴鲜血,并顺势倒了一点朱砂,以及少许黑墨,混合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李正功拿起毛笔横在了眉心的正前方,笔头朝外,口中念念有词:“神笔挥洒,众神保佑,籍以安宁,降魔伏邪,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李正功凝神注视了毛笔片刻,就势点了点混合的朱砂墨,沉声说道:“把他的衣服除掉!”
“哦,啊?”我先是应承了一声,但回过神来,我才听明白,李正功是要我把牛三根的衣服全部除掉,那,那他不是成了光溜溜的那啥了吗?这要是牛三根醒来后知道,还不追到山神庙收拾我啊?
“快点!”
听到李正功再次的催促声,我哪敢再有半点迟疑,甚至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硬着头皮将牛三根的上衣和裤子脱了下来,直到我看到牛三根最里面穿着的一条红色裤衩,此时,我竟忍不住咧嘴笑了一声,但我马上意识到这种场合失笑确实不合适,只得咬着牙强忍住笑意:“李道长,我已经把三根叔的衣服都除掉了,最后那件……是不是就不脱了?”
李正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并未有半点回应的意思,立时手持毛笔,运笔如神,端端正正的在牛三根的额头上开始画了起来……“丁丑延寿,丁亥拘魂;丁酉制魄,丁未却灾;丁巳度危,丁卯度厄;甲子护身,甲戌保形……”
额头画出了一道古朴而又让人难懂的符咒,紧接着是手臂,手臂以后是胸口,胸口以后是肚子,随着李正功口中的咒语不断念出,毛笔所行的线路,则一点一点的落在了牛三根的腿上,乃至脚上……“甲申固命,甲午守魂;甲辰镇灵,甲寅育真;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句念罢,我陡然发现牛三根浑身上下竟抖动得更加厉害,而且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好像一个人在没命的狂奔一样,看起来尤其的骇人!
此时此刻,牛三根从头到脚,全是又红又黑的符咒,看起来忍不住想笑,但后背也同时透着凉风。
“翻身!”
李正功陡然大喝,我浑身一颤,忙用力将牛三根翻了个身,摆了个后背朝天式。还别说,牛三根看起来很瘦,实则还挺重,单单给他翻个身,就搞了我一脑门的汗珠子,我喘着粗气退到一边,并向李正功说:“李道长,可以了。”
李正功没有迟疑,顺势点了点朱砂墨,依旧运笔自在,口中同时念道:“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祥,遇咒者灭,遇咒者亡,天师真人,护持身旁,斩邪灭精,体有灵光。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罢,只见牛三根的后背上,已然画出了一道密密麻麻,而又大气磅礴的茅山秘符!
说是秘符,只因为我根本看不懂那符是怎么画出来的,只是看到李正功念咒和画符是同时进行,咒语念罢,秘符同样画毕,画完,李正功倒转笔头,用力在整道符的上中下三个位置,各点了一下!
“呼!”
哪知还未等李正功稍有停歇,我清楚的看到那牛三根的脚心处,竟是应声冒出了一团青黑色的浓烈气息,这,这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大千世界,竟然真的有如此离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甚至于我在山神庙呆了那么几年,也还是对鬼神之事半信半疑,而这次的事件,则是让我彻底的明白了……世间鬼神,信则有,不信,未必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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