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两个玻璃瓶,是阿云父母的蛊虫,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带在身边自己观察。”
顾瑶磐说着,便将背包里另外两个玻璃瓶拿了出来,放在了三人面前的地上。
昆宇的脸色很难看,他的理智告诉他,顾瑶磐和陶孟楚说的必然是真相,撒一个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任何人都不会犯这个傻。
可是看着眼前的两个小玻璃瓶,他却下意识地害怕了。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老巫父让我把阿吉嫂的蛊虫拿过去。”
昆宇干哑的喉咙里冒出来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眼睛却仍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小瓶。
“可以。”陶孟楚把小瓶往前又推了推。
他们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些东西攥在手里,老巫父才应该是最在意这些东西的人,毕竟,他要做的祭祀很可能就和这些东西有关。
“那......其它的呢?”
昆宇迟疑地指了指顾瑶磐的背包,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到老巫父那里去,好像心底里总有个声音在阻挠着他。
陶孟楚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看了看顾瑶磐,开口对他说道:
“昆宇头人,你对于老巫父说的那个祭祀的具体时间清楚吗?流程呢?凡是祭祀必有祭品,老巫父打算以什么作为祭品?”
昆宇被陶孟楚连珠炮似的问题问的一愣,随即尴尬地摇了摇头。
祭祀这种事,在苗寨里一向是由老巫父负责,他怎么说,族人们就怎么做,很少有需要头人来解决的问题,族人们也不会对老巫父的要求有什么异议,正因为这样,昆宇已经很久没有过问过这些事情了。
不过,他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忽略族中的事情了,难道他真的太专注于山外的事了吗?
“这样吧。”陶孟楚看着昆宇明显答不上来的样子,开口打破了他的尴尬,说道:
“我建议你先把阿吉嫂的蛊蛹带过去给老巫父看看,问问老巫父这些蛊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能问出个名堂,你再把其它的蛊蛹全交给他也不迟,至于祭祀的事,我觉得你也多问一句比较好。”
这是陶孟楚对昆宇最诚恳的建议,虽然老巫父在他们两人面前一直都表现的很有礼貌,但那种骨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却不会骗人,他们不清楚老巫父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嗯。”昆宇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面前的小瓶子,站起身走出了屋外。
老巫父的院子门口,身形瘦长的阿苗站在院门边不时地张望着来路,看到昆宇的身影转过石板路,便上前打开了屋门,一声不吭地将他迎进了屋内。
看到昆宇的第一眼,老巫父就松了一口气。昆宇的脸色不太自然,但老巫父看到了他手中握着个东西。
“拿到了?”话是问句,但老巫父的语气很肯定。
昆宇默默地点了点头,将玻璃瓶放到了老巫父跟前,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老巫父苍老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的表情。
几乎是在他的手刚一离开玻璃瓶,他就看到老巫父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似乎是对他拿出来的这个东西十分惊讶。
“昆宇,你不是说去拿阿吉家的蛊虫了吗?这是什么?”
老巫父的眉皱了起来,他不认为昆宇会在这件事上跟他撒谎,可他弄不懂昆宇拿个这样的东西来给他看的企图何在。
“这就是阿吉家的蛊虫。”昆宇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伸手抹了把脸,低声道。
老巫父的脸色变了变,突然抬起了头,张口结舌地指着玻璃瓶道:“你之前...问我蛊虫一生会结几次蛹!就是因为这个吗?”
“是!”昆宇的声音越发低沉,老巫父的反应让他心头抱着的希望忽然就沉入了谷底熄灭了。
“怎么会这样......”
老巫父的手颤抖着伸向了自己面前的小瓶子,眼中的神情说不清是迷茫还是恐惧。
在将瓶子凑到自己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之后,老巫父的情绪才终于冷静了一些,看着昆宇的眼神越发严肃。
“你的朋友在哪里?我去见见他们。”老巫父看着昆宇道。
“在我家里。”昆宇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
老巫父会这样说,毫无疑问是对于他请朋友帮忙这件事有所改观。他连忙站起身,对一旁的阿苗道:
“扶着老巫父,跟我来。”
正坐在昆宇家的火塘旁吃着东西的陶孟楚和顾瑶磐两人还没来得及放下碗筷,就迎来了赶回来的昆宇和老巫父,看到两人端着碗的样子,昆宇颇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急着把蛊蛹拿去找巫父都忘了两人还没吃饭。
“打扰两位啦。”老巫父在阿苗的搀扶下艰难地坐下,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双眼却一刻不停地打量着陶顾两人。
如果之前他只是把这两个人当成不受欢迎的山外人的话,现在,他已经将这两个人当成了可能会帮上他们苗寨大忙的山外人,那么,看看这两个人是否包藏祸心就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老巫父自信,他的双眼不会看漏恶人。
“两位远道来相助我们苗家人,实在是辛苦啦。”
一直过了好半天,老巫父才开了口,这是他第一次承认陶孟楚和顾瑶磐两人是进寨来帮忙这件事,而听到他这样说的昆宇终于是放下了心。
“昆宇头人是我们特事处的同事,他的麻烦我们都会尽量相助,只希望能帮得上忙。”陶孟楚的姿态放得很低,口气十分谦逊。
“我能问问你们拿到这个蛊蛹的具体经过吗?”老巫父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
陶孟楚和顾瑶磐对视了一眼,轻咳一声,便将阿吉嫂的蛊虫成蛹的过程仔细地描述了一遍,没有一点遗漏,连昆宇的蛊虫对蛊蛹的强烈反应也顺带提了提。老巫父的脸色随着他的描述不断变幻着,当陶孟楚最后一句话结束的时候,抬着脸的老巫父似乎陷入了某种追忆之中,紧皱的眉头没有一点放松的迹象。
整间屋子里都沉默了下来,只有火塘里燃得正旺的火苗中不时地发出一声“哔剥”的脆响。
“魂魄...蛊虫...这到底是为什么?”
老巫父低低地呢喃出声,目光中带上了一抹难得的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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