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甬道延伸出亮白的光,于是顾俭将对方抱的更紧了些。
小朋友,我们出来了。呼啸的风带着低沉磁性的话语卷进望舒耳间。
他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契进顾俭怀中。
盛大亮光袭来,他们获得了又一次重生。
巍峨诡亂的铜炉底部将他们卷出,所有人不见了踪影,初时地上的血迹已干净整洁,仿佛昨日之事不过黄粱一梦。
望舒被顾俭护的很好,反观自己却灰头土脸,全身大大小小擦伤无数。
顾俭像是仍不觉痛,他抬眼望去,令所有人胆战心惊的两只怪物已然回归原位,不过一个怒目圆睁,威风八面。另一个却摇摇欲坠,仿若毫无半点生机的死物一般。
顾俭注意到,铜环与怪物连接的地方,正是垂下的耳际,只有这只怪物才能令二人想到,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大梦一场。
我们走吧。
嗯。来时浩浩荡荡,不过一夜过去,一切便销声匿迹。
望舒带着顾俭飞身上去,顺着来时的路再回去,方才发现这顶上大大小小的闭合着孔洞,每一个都是通往这里。
几乎是二人来到祠堂的刹那,漆红的木门应声而响,佝偻的老太头上依旧趴着那只婴尸,睁着漆黑无白的双目滴溜溜的看着他们。
令人后背阴凉。
老太似乎对望舒还能活着毫不意外,瞥见他身侧的顾俭时有些意外,亦对那些浩浩荡荡的人群不闻不问,好似早已料到了如今的结局。
铜炉是个死局,唯一的方法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望舒凭着直觉跳进去,老太似乎明了那孩子必定会救他,她在前头慢悠悠的走,苍老的声音停停顿顿道:我们这个村呐是出了名的求子之乡,但凡有没娃子的,到村儿里来转一转,嗨呦!她似是被自己逗乐,那就是一群群的大胖小子!
走着走着,她又忽然回头,眼神森然浑浊,你们怎么也不乐呢?
顾俭,望舒,。
老太头上的婴尸似乎也跟着思考,缺了一根手指的爪子放进自己嘴里吮的滋滋作响。
场面一时凝滞。
低沉声音忽的开口,顾俭似乎极为漠然置之,求的是什么呢。
老太沉闷的顿了片刻,说,自然都是求子。
求谁呢?顾俭看向老太。
他自顾自道,求药吧。
老太仿佛猛然被敲了脑袋,晃晃悠悠转身向前,丝毫不理会顾俭所说。
望舒眸光流转,食指却被对方牵在手中轻轻挠了挠。
痒意贯通。
村子还是来时的模样,不过散了雨雾,也还是一副闷闷沉沉灰朦,令人提不起兴致。
一路上少见村民,明明是白日,却无烟囱升腾的白烟和盥洗衣物的寻常景象,沉寂的村庄仿若早已在流通的时间中埋藏,整个村子死气沉沉,如若不是透过窟窿看见一双双贪婪恶欲的眼睛,怕只以为它早已死去。
顾俭挡住那些恨不能将少年吃拆入腹的眼神,二人随着老太回到小屋,短短一夜间,满屋子落了厚厚的尘灰,开门时带起的风卷着灰尘吹出来,徒增凄凉之意。
顾俭的背包也没能幸免,厚厚的一层尘覆在上面,房梁由几根长木桩支撑,顾俭初步估计,昨夜在门外徘徊着的东西得将顶上的茅草踩得坑洼深陷。
茅草不比密封的房顶,常年裸露且藏灰,如若内里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兜不住的尘土便层层叠叠的落下来。
顾俭照例清扫房间,从背包里拿了只巧克力出来,望舒第一次吃这个,尝了一口爱不释手。
顾俭检查箱子,待看到那东西露出微微一角后又掩了下去。
村里碎柴不少,顾俭挑拣了些结实完整的碎木加固房门,扫出去的灰能有一簸箕,他整理完全才允许望舒进来。
身上的衣服已然在碎肉漂浮的铜炉中砚湿,望舒却丝毫微尘不沾,他干干净净,一双眼珠澄澈透亮如同海岛肆意生长的蚌中珍宝。
顾俭掩了房门,从背包中拿出绷得紧紧的两卷,他抖开,望舒才知道那是两身野战服。
换上吧,湿衣服容易着凉。
望舒点点头,也不避讳,如玉的指骨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锁骨形状脆弱又精致,延伸的望舒花枝牢牢占据身体的每一寸,只是这样便令人心怀绮念,不能自己。
顾俭背过身去,拿起衣服往上套。
在他身上匀称整齐的衣服到了望舒时,便是踢踢踏踏,顾俭身高一米九多,望舒身形却仍是少年,野战服的军用皮带勒出对方纤细柔韧的腰肢,一手即可握。
顾俭单膝蹲身,一圈一圈把裤腿给他卷起,不小心丈量到时,也才发觉对方竟有如此纤弱。
望舒看着他,蒲扇似的一圈睫毛垂下来,漂亮的无以复加。
他忽的想起什么,又问,刚才你为何同那老太说是求药?望舒眼神疑惑,实在想不透彻。
门外飘飘忽忽仿若萋萋哀哀的哭叫,不知从何时起,体感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室内虽破,但却被顾俭敲打的很牢固,平生令人只觉安心。
他站起身来,扯开领结,不答他的话,只道,饿了吗。
延展的脖颈连接锁骨,温热的血液鲜活的流淌,内里是望舒饥渴的灵力。
望舒顶了顶发痒的牙齿,尖锐的小东西触及舌头,望舒如今还不知道这并非是药,而是法则早已安排好的既定命运。
以生魂饲养束缚的锁链。
望舒身上温热柔软,那阵香气离得近些便格外招人,一身腻白的如玉肌理,倒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顾俭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年鸦青如缎的发顶,他揉了揉,娓娓道来。
来时头一天这间屋子里有胎盘,便是蹊跷事,若不是妇人生产,是如何也不能够出现在这儿的,可你也知道,那些女人,全都被困在祠堂,那老太说的一番话,便使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望舒未曾回话,只从慢下来的吸食速度才能得知他正认真听着。
在以前的农村,那时候不光封建迷信,重男轻女的现象也很重,在农村生不下男孩儿的妇人,便到处打听胎盘。
老人们讲,谁要是吃了生了男孩的妇人胎盘,再怀了就能是个儿子。
他叹了口气,这些陋习延传至今依旧还有人信,你知道怎么吃吗?
顾俭想起初时那些记者上传论坛上的录像,总有些猎奇的人来以此满足自己的口味。
那东西不能久放,处理不得当天气稍微热些便会臭掉,早些时候老人们常讲这东西生吃才最有营养,最管用。顾俭拧眉,似乎也是极厌,那些被羊胎膜包裹着的鲜红血肉被硬生生的撕咬开,一块接着一块,神经似乎还在有意识的抖动,脐带连接的地方最是大补,一口又一口塞进嘴里,似乎他们便以为这样就能生出儿子来。
少年猛然抬头,双目因为满足过后泛上红晕,眼睛水汪汪满是不可置信。
顾俭轻嘲,其实到最后,这东西生吃也不过是个营养比猪羊多些的肉块罢了。
以前是挑去脉络放在碳火上烤制,萎缩干扁的胎盘便成了一味入药的药材,后来科技发展迅速,人们才找出不费工夫轻易将胎盘碾磨成粉装入胶囊食用的方法。
这味中药叫做紫河车。
但不论如何,吃再多胎盘都是生不出儿子来的。
他揉了揉小孩头发,对方眼中满是长了见识的惊奇。
他干干净净,是最适宜护在怀里好好安放的归宿。
透过油纸糊着的窗,飘忽而过的影子在成圈打转,并不进来,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试图激怒他们的事情。
方才还是灰蒙的天气,忽然之间暗了下来,村子里寂静无声,一路走来时连只鸡狗都未曾看见。
沙鹰修罗被撂在未洗的脏衣物上,顾俭翻身下床,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触及枪身冰凉的手感,他直握起来迅速抽身。
长发遮身的女人直挺挺立在他面前,五官上的皮破破烂烂勉强缝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段时间没有更新,其实想了很多,如今调整好状态,谢谢各位还没有忘记我,真的谢谢,我会竭尽所能带给大家快乐。
鞠躬。
第24章 铜炉婴尸(9)
滴滴答答的血液还在往下淌,她的面庞四分五裂,漆黑的瞳孔无白,与翻下身来的顾俭不过半寸距离。
女人没动,顾俭脚步归勾,迅速握起沙鹰修罗与她拉开距离。
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女人仿若不能记得进来是干什么的,门槛依旧紧闭,显然不是推门进来的。
牢固的房门在她身上可能宛若鸡肋,半分作用不抵。
仿若是陈年老旧的机器般,那女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圈又一圈围着小屋子里走,望舒坐在床边,目光浅澈又困倦。
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几乎是瞬然,那女人飞奔到了望舒身侧,垂下的发丝冰冰凉凉触感耸人。
望舒抬眸,嘴里还叼着块牛奶糖缓解口中甜腥,他答非所问,
用最平淡柔和的语气说着最恼人的话,女士,您的脸皮掉了,不捡起来吗
女人愣了一瞬,仿佛回想起什么,那张脸皮顿时表情狰狞,更是要掉不掉了。
她伸出利爪,尖锐的指甲直戳望舒双目,却被对方巧妙躲开,看样子游刃有余,绝无丝毫惧怕之色。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女人陷入暴怒,小屋子瞬时乒乒乓乓声响剧烈,主屋却还没有丝毫动静。
勉强缝合的脸皮破破烂烂,表情一旦失控,黑色的粗线迅速崩裂开来,露出内里腐烂深红的血肉,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串出一连踪迹。
那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也该结束了,女士。望舒柔柔的笑,那张浑是揉花玉碎的面容动魄惊心,简直不能分清谁才是摄人心魄的精怪,女鬼愣了一瞬,只这瞬,便被花种破裂延伸出的藤蔓捆了个结结实实。
它恨不能绑住女鬼的骨头缝,以惩这卑贱的低等生物对于主人的大不敬。女鬼被束缚住,浑身上下还剩的唯一利器便被沙鹰修罗修罗直指额间。
女士,管好您的牙齿,别吓坏了我家小朋友。顾俭风轻云淡,女鬼却猛然打了个寒颤。
女鬼欲哭无泪,要被吓坏的小朋友此刻正与藤蔓好说好商量诱哄对方将束缚住女鬼的那一截稍松开些,好对这位脸皮掉了的女士询问问题。
女鬼..........。
孩子是怎么回事望舒低身与她对望,藤蔓的束缚果真弱了些,虽还是挣脱不开,可也要好过被活活勒去了一条鬼命。
少年丰肌秀骨,与她简直天上地下,女鬼默默收回尖锐做攻击状的指尖,垂头不语,这使得对方两面的头发完全遮挡住,完全不能看清正反,是个正常的活人在这儿怕是也要吓疯过去。
她身上的衣裙破破烂烂,是村庄上下最常见的粗布款式,脏污不堪的下腹有明显的鲜红血迹集中。
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不勉强。
明眸水光浮现,是无法触及的江河深渊,女鬼猝不及防与他对视,舜然被吸附进去,轻轻缓缓的放松下来。
望舒又一次恣意妄为,不听劝告去探寻鬼怪的内心。顾俭头一次见望舒对旁人使用探灵之术,少年陷入深眠,他没有管被强制跌坐在地砖上一动不动的女鬼,将少年抱进怀里等待他的醒来。
记忆的漩涡深处,是一卷又一卷走马灯般的色彩,望舒找到女人生前的最后几卷,迅速投身进去。
那时的村庄还没有染上这样死气沉沉的颜色,空中偶有几只不知名的漂亮鸟儿飞过。村民们安居乐业,与世无争。
原来面容被毁的女人生前真的很俊秀,她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年方十八,还未婚嫁。
与她同生的双胞胎姐姐却继承了父亲平凡敦实的面庞,两人放在一起简直不会有人怀疑这竟是一胎同胞。
妹妹清秀,纤瘦又温柔,姐姐平凡、壮硕又憨厚。
于是当然的,父母的偏爱较之姐姐,自然给予妹妹的更多些,白日里下地干农活,都是妇人扎堆一起,姐姐累的汗流浃背,妹妹却只用在家做些轻省活计。虽说粮食收成一.年也能有个千八百斤,可是妹妹在家也不闲着,纳鞋垫、做手绢、绣窗花,这些小玩意拿到镇子上去卖,平日里的开销也够了,姐姐心中有怨,可又无从出口。
直到二人都已年满十八,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姐姐看上了邻村的俊秀书生,他清茂正直,完全不似村中粗鄙汉子。
深夜寂寥,原本应该呼呼大睡的姐姐今夜却噩梦颠倒,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她起夜,身边本应睡着的妹妹却不见踪影。
姐姐顺着妹妹留下的浅浅脚印去寻,可绝不成想竟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二人缠缠绵绵,树木葱郁的遮挡令她只能够看见妹妹裸露的肩头,姐姐目次欲裂。说话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朝思暮想,日日欢欣期待的人啊!
可是此刻他正与自己的亲生妹妹颠鸾倒凤,好不快活,说着一声声腻人情话。
清萍,等些日子我便叫媒人去你家说亲,我们从今以后结为连理,再不分开。
先等等。女人声音柔软,娘张罗着给大姐说亲。这段时间我便不出门了,先将大姐的事情办完,她从小受累多过我,于情于理我不能抢她的风头。
风声盖过情人缠绵,清霞不知是怀着何等心情回到了家,又是在闻到她一身味道后打断了牙往嘴里咽。
何等悲哀,妹妹从小就要比自己优秀,处处盖过自己一头不说,竟是连有情人也要与她抢,姐姐心中愤懑,恶种深种。
不公!不公! 何等不公!
于是这日姐姐在饭桌上开口,半大姑娘何时如此娇羞娘,我想嫁给邻村的周朝生。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口,爹娘诧异非常,她如愿看到妹妹眼中的不可置信。
这一刻,姐姐快意极了,于是她问,清萍,你不为我高兴吗
妹妹浑浑噩噩,如遭雷击,饭也顾不上吃,摇摇头回了小屋。
姐姐这些天对于妹妹的一举一动关注非常,于是在又一个有情人的深夜里,她听到门刄被插上的声音紧随其后出了门。
周朝生与妹妹幽会的地方清霞熟门熟路,她躲在树木底下,听着二人互诉衷肠。妹妹多日来的委屈终于憋不住,她哭得梨花带雨,不说原因。
本想今日好好亲热一番的周朝生慌里慌张,忙问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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