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非常不好干,他干到后面,意识已经快散了,只咬着硬跟着转。
中午,所有人回到城墙上吃干粮,吃完找阴影处躺着睡了会,就又起来干活。
夏露浓跟着一起,两眼无神地开干,到最后完全就是机械性动作。
好在同组人给力,估计才下午两三点,今天的柴就打好了,全都丢到了基地这一边。
大家收拾东西,吆喝着下了城墙,扔着柴从山上溜下去,丢到山脚下再一次一次挑到食堂那边。
夏露浓从中午开始就没怎么说话,沉默地跟着跑了一趟又一趟,尽力不拖后腿。
饶是如此,他干的活还是偏少。
别人一次能挑一百五十斤两百斤,他一次只能挑起七八十斤,别人能跑六七趟,他只能跑四趟。
等所有木柴挑入食堂边上专门用来储存柴火的大棚外边,廖全楠拍着手,让大家解散,他留在这里等食堂的人过称。
他们三十个人,一共要做三天任务,每天砍一万五百斤生柴,三天四万五百斤,基地很严谨,要专门过称考核。
夏露浓跟着忙碌了大半天,累得两眼发黑,嘴唇抱起干皮,两边肩头又烫又痛,都是挑柴磨出的红痕。
听到廖全楠说解散,他迈着两条腿机械地往外走了两步,刚要离开,又转回来,舔舔嘴唇对廖全楠道:我留下来帮忙计数吧。
现在没有计算器,木柴过称后,每一次都要自己加减。
廖全楠拿着笔和本子正打算往上记,听他这样说,抬头问:还不累啊。
累。夏露浓疲惫地眨眨眼睛,过去坐在他旁边,径直接过笔和本子,你们也累。
廖全楠笑了一下,拍拍他肩膀,好样的!
夏露浓被他拍得肩膀刺疼,没好意思说,硬忍了下来。
帮忙称柴的人中,有人笑道:他们兄弟俩都一样,看着斯斯文文,骨子里有股韧劲。
嚯,这话是。又有人道,说到韧劲,这个基地谁我都不服,夏副队必须服。
看你这话说的,你不服燕队长啊?
去,别打岔。不是说韧劲嘛,当初我们多难,夏副队一手拉起半个基地,一手带着生病的弟弟,基地里有谁能做到?
廖全楠打岔,别光打嘴炮,赶紧的,早点称完我们早点回去,累死了。
这才哪到哪?去年我们天不亮就起来挑着砖石往山上赶,天黑以后才收工,那才叫累,再硬的汉子都要脱层皮。
哪里硬?
去去去!你说哪里硬?
夏露浓听着,露出个浅浅的笑,笔头往纸上划拉。
他在纸的左边写上称量的序次,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这样类推,右边则写上当次称出来的重量,条理分明,方便复盘。
廖全楠探头看了眼,放心地坐回去。
大家力气都大,称的时候用的是地磅,一次能称五百斤。
木柴搬来搬去,一会就称完了。
夏露浓将每次得到的重量加起来,道:今天一共打了两万一千三百七十七斤柴。
边上食堂那边的人探头看了眼,我猜也是这个数。
干活干久了,手都有准头,能大致估摸出来。
现场大家都过来确认过了,见没问题,都签上自己的大名,好供日后查验。
等忙完了,这次是真可以回去了。
夏露浓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外走,打算回家拿东西往外走。
廖全楠叫住他。
夏露浓回头,廖全楠从手上提着的一个小筐里拿出一个用叶子包裹的东西,递给他,刚刚摘的野果,尝尝。
夏露浓一直看他手上提着个小竹篮,倒不知道他篮子中装的是野果。
被他塞了一包东西,瞬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收不该收。
廖全楠一笑,拿着吧,今天辛苦了。
夏露浓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等他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谢谢组长。
廖全楠挥挥手,提着篮子走了。
夏露浓拿着手中这个叶包。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抹抹汗,也往家里走去。
到了家里他打开叶包,才发现里面是一包黄色的水果,水果足有乒乓球大,由果粒聚集而成,看着像是放大版的刺莓。
有些果粒被压破了,流出的果汁黏黏糊糊地糊在叶子上,闻起来很是酸甜。
夏露浓揪下一粒果粒小心舔了舔,眼睛一亮,这放大版的刺莓居然很甜!
甜美多汁,还有股奇特的香气!
夏露浓拿去厨房,舀水洗了一个,擦干后轻轻咬了一口。
牙齿一磕到果皮上,那层薄薄的皮瞬间爆开,充盈的汁水流出来,甜得他不由眯起眼。
一颗果子吃下去,水当当,甜滋滋的滋味在舌尖停留了好一会才消散。
夏露浓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他幸福地坐在原地回味了一会,看叶包里的刺莓。
里面还剩四个,其中一个破了一点,剩下三个都完好。
他小心捏了一下,还硬挺,看着新鲜程度,储存两三天不成问题。
他将那个破了一点的捡出来,剩下三个送去厨房,仔细收到橱柜里,期待能留到他哥回来再吃。
剩下那个破了皮的他也没舍得吃,守在碗里,打算明天再吃。
砍柴实在累,哪怕他今天主要只是捆柴也一样。
去澡堂草草洗了个澡,顺便去打了饭回来,他就睡了。
第二天爬起来时,他腰都直不起来,硬要挺起来还得憋住呼吸,慢慢一点一点抻直,才能正常站立。
他捏捏自己的腰,骨头没问题,估计是肌肉拉伤了。
再看肩膀,两个肩膀都紫红一片,还有淤起的大疙瘩,好在不太痛。
夏露浓长出一口气,出去挑水打饭。
吃完早饭后,他感觉好一点了,去欧医生那边看过,说没伤到骨头,没有大碍,这才背上水壶和番薯,再次上山。
他今天不舒服,捆起柴来比昨天更难熬。
同组的人看到他脸都白了,干了一会就让他去阴影底下休息。
他也没多歇,略缓过来便继续干。
郝娟莲小声道:你不用那么拼,等你哥回来了,让他替你一下,很快就干完了。
夏露浓捶捶后腰,笑了一下,我哥也累。
郝娟莲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昨天已经砍了两万一千多斤木柴,今天只要再砍两万三千多斤就行了。
大家都想在今天内做完,中午没怎么休息,下午也延长了工作时间。
好在最后送去食堂一称,大家超额完成任务,明天不用再来。
夏露浓走在最后,等所有木柴称好了,登记完,才告别廖全楠他们回去。
廖全楠让他回去后好好歇歇,多歇两天,再吃点好吃的补补,慢慢就习惯了。
夏露浓朝他笑笑,感谢他的照顾。
他一回到家,草草洗了澡啃了几口饭菜就爬上床睡了。
这次基地任务太磨人,他全凭毅力硬挨过来,他没料到,这一趟直接躺了两天,他哥回来时抓了个正着。
第11章 出发
他哥回来那天是个阴雨天,夏露浓腰疼,没出门,躺在家里睡觉。
半梦半醒间,他闻到了一股暖香味,淡淡的,有点像肥皂香,被体温烘出来。
离他越来越近。
他猛地睁开眼睛,在昏暗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果然是他哥。
夏露浓朝他哥露出一个笑容。
他哥探身过来,粗糙微凉的手抚上他额头,生病了?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夏露浓赶忙掀开被子一翻身坐起来,没想到一下牵扯到自己的腰,痛得当场嗓子一紧,嘶的溢出一道痛叫声。
这几个呼吸的工夫,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看到他哥脸色黑沉地伸手过来捏自己的腰。
夏露浓讨好地冲他笑笑,脸上再没露出异状。
等他哥捏完,夏露浓道:我之前就去欧医生那边看过了,欧医生说没有大碍,我没逞能。
夏霍渠本已收回了手,闻言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这不叫逞能,还有什么叫逞能?
夏露浓冲他傻笑了一下,左右张望,问:昔年哥呢?
在他家。夏霍渠没好气道,你想做基地任务也不用挑那么难的,这次是没出事,未必次次运气都那么好。
夏露浓听着他哥说,也不回嘴。
基地任务那么累,谁做都一样可能出事。何况在基地内做任务就受不了,外出就更不用想,他迟早得迈出这一步,证明自己。
等他哥说累了,他下床,端着一杯温开水进来,哥,你喝口水。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换。
不饿,不用折腾了。
那累不累,要不我们去洗个澡吧?我给你搓澡。
夏霍渠原本想拒绝,闻言又同意了,伸手一指他,行,去洗个澡,我看看你身上伤成什么样了。
夏露浓心底叹口气,想扇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一出口,他不好意思出尔反尔,只能收拾东西,提着桶跟他哥一起去洗澡。
他原想去隔壁叫上燕昔年,被他哥拒绝了,你昔年哥累得很,让他睡吧。
哦。夏露浓应了一声,问,你们找到发电机组了吗?
找到一部分,有一部分机组被破坏腐蚀得太厉害,不能用,得再找找。
夏露浓眼睛看着他,绕回来,问:那你们没受伤吧?
夏霍渠顿了顿,我没受伤。
夏露浓这才真正放下心,高兴道:那太好了,你们出门后,我就一直提心吊胆。
夏霍渠揉了他脑袋一把,我们都是有经验的老手,别的不说,逃命的本事还是有,不用太担心。
你是我哥,哪能不担心嘛。夏露浓看他,何况昔年哥当初说要去的时候,你不也觉得太危险了?还和他吵架了。
夏霍渠没想到他道理一套一套的,在这等着,摇摇头,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我有道理。夏露浓道,哥,等会好好给你搓个澡,晚上我们吃好吃的,家里有两根笋,看能不能换点肉炒肉吃。
哪来的笋?
全楠哥给的。夏露浓叭叭叭地说了,就是廖全楠,这次基地任务,他是小队长,挺照顾我的。
夏霍渠侧头看着他精致瓷白的侧脸,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打听,他没事给你笋干什么?
夏露浓道,也不算没事啦,他很照顾我嘛,我想着怎么还人情,
昨天打饭回来,看到他家老太太端着四五个饭盒,走得很慢很辛苦,我就给送到家里去了,他为感谢我,送了我两根笋,我没能推掉。
夏霍渠微松口气,而后对上弟弟的眼睛,郑重告诫道:食物很宝贵,不要轻易收别人的食物,而且男孩子也要注意安全。
这个道理夏露浓知道。
他从小长得好看,爱慕者无数,给他送情书的人中起码有三分之一性别为男,还遇到过猥琐大叔的骚扰。
他一直很谨慎。
现在再听他哥提起,他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夏霍渠放松了些,脸上带着些笑意,行吧,我们去洗澡。
夏露浓好几天没见到哥哥,挺多话想跟他说,一路叽叽喳喳。
夏霍渠听着,偶尔应几句。
他们沿着主干道走,时不时还能碰见熟人,有时候会停下来说两句话,有时候只是打个招呼。
等到了澡堂,夏露浓主动要去提水,被他哥制止了。
夏霍渠提水回来,兄弟俩脱了衣服准备洗澡,气氛一下变得压抑。
夏霍渠看着夏露浓一身青青紫紫,尤其肩头,两边肩头都是淤血,还脱皮了。
他低低叹口气,脸上表情带着说不出的难过,小浓,你不用那么努力,哥哥也能让你过得很好。
夏露浓笑嘻嘻地那帕子去蘸水,没事,我也是男子汉嘛。
夏霍渠再叹,你长大了。
夏露浓认真点头,是的,哥,你要把我当大人看,我已经是男人了,可以承担自己的责任。
夏霍渠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良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行了,赶紧洗澡吧。
兄弟俩洗完澡,夏露浓赶他哥回去休息,自己抱着笋跑到厨房,看着厨房做了个竹笋炒腊肉,又要了蒸蛋和炒黄豆,抱着三个菜一大锅饭回去。
回到家,他去隔壁叫燕昔年起床吃饭。
等见到燕昔年的时候,夏露浓一下愣住了。
燕昔年脸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从印堂到下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让他斯文俊俏的脸变得十分恐怖。
如果这道血痕再歪一点,歪到眼皮上,恐怕他眼睛已经瞎了。
他们这次出门,情况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凶险。
燕昔年看夏露浓一直盯着自己的疤痕,笑着去拿碗筷,别看了,快吃饭。
昔年哥,你,夏露浓看他哥阴沉的脸色一眼,将原本想问怎么弄的咽了下去,转而问,你去欧医生那里看过了吗?
已经治疗过了。燕昔年给他们兄弟一人夹了一筷子腊肉,轻声催促,快吃。
夏露浓点头,不好多问,乖乖吃饭。
夏霍渠和燕昔年之间的表现也还正常,起码明面上正常。
夏露浓原本想问问外面的情况,现在也没法问。
他心底有些沮丧,他哥出去找发电机组前,还答应过,他要是表现得好,可以带他出门转转,现在肯定没戏。
昔年哥脸上的伤被治疗过还那么恐怖,要是没治疗前,说不定还有脑震荡的伤,他哥多半被吓到了,出门之事短期内不宜再提。
接下来几天,夏露浓都有点沮丧,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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