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卢轧钢厂,这是很早以前离火市的王牌企业。可是随着时代发展,这种高耗能重污染的工厂已经油尽灯枯了,所以这一带也荒废了。厂区外,是半人多高的蒿草,连条路都没有。厂子的大门半开半闭,门上的锁不知道被谁撬开了。
时忠诚一路趟着长蒿草走过来,顺着那扇打开的门走进了厂房。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乌云遮蔽了圆月,没有一点儿星光。“小莀,小莀你在哪儿呢?”
“爷爷!”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小莀,小莀别怕,爷爷来救你了。”他顺着声音跑进了厂房,推开厚重的大门,却见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时忠诚又连忙打亮了手电筒,这才有了一点儿光亮:“小莀,小莀你在哪儿呢?爷爷来……”他一句话没说完,便露出了惊恐之色。
原来,在他脚边,有一条女童的内裤,上面染满了血迹。时忠诚瘫坐在地上,颤抖的手伸了出去,哆哆嗦嗦地拿起了这条内裤捧在手里。安静的厂房内,只听到了他的悲泣声。他慢慢将内裤捧在了自己的心口,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扇自己的嘴巴,捶自己的胸口:“哇——小莀啊,是爷爷不好啊,爷爷害了你啊!小莀啊,哇——”
正在这时,厂房门口射进来了几束手电筒光,照在了时忠诚的身上,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句:“时忠诚,你被捕了!”
时忠诚止住了哀嚎,他瞪大了眼睛看到门口出现的这些人。那个喊话的人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了他跟前,蹲下了身子。时忠诚终于认出来了,这是前不久和他见过面的那个夏朗!
夏朗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们没你那么不要脸,你孙女好好的。”说着他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录音键,里面传来了时忠诚孙女呼唤的那声“爷爷”。
时忠诚脸色大变。
夏朗一挥手:“带走!”
在审讯室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经历了受害者家属相同的心境,时忠诚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也坦诚了在杀害钱帅的时候,是李世文负责动手,而他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按住了钱帅的双手。当时染血的衣服,三人直接丢进了山崖里。
两个同伴儿都招了,接下里就是面对首犯李世文了。
夏朗手里拿着两份笔录,对坐在了审讯椅上的李世文说道:“李世文,看清楚了吧?这两份笔录是时忠诚与郝仁的,他们两个同时指正了你是整件事情的主谋,性侵女学生、调换证物嫁祸陈之行、杀害艾强和钱帅,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李世文丝毫不惧,反而冷笑了一声:“妈的,我就知道这俩人靠不住,早知道就应该连他们一起杀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夏朗觉得此人竟然是那么的可怕。几条人命,在李世文的眼中竟不值一哂。
李世文看着夏朗,眼神直勾勾的,毫不回避,直言说道:“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不要以为你们警察赢了,十八年前,赢得可是我。风水轮流转,我认栽了!”
“这么说,所有的罪名,你都承认?”
“呵呵,当然承认,我为什么不认呢?反正也是个死,我顺便告诉你们吧。”李世文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阴笑着说道,“95年的时候,我在老家把我的亲侄女强奸了。我哥要杀我,你说,为了个女的,他居然要杀我!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夏朗怒吼道:“李世文,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撒泼耍无赖的地方!”
“我没有耍无赖啊!你让我交代罪行,我就说说你们不知道的!反正死了那么多人,陈之行、艾强、钱帅,对了,还有一个叫范忠国的好像也自杀了。”他摇了摇头,嘲讽笑道,“真他妈没出息。哦对,还有那个叫甘妙龄的,那个小丫头真是听话,让她不许说她就不说,啧啧,可惜死得太早了!”
“李世文!”夏朗终于忍不住了,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拳打在了李世文的脸颊上。因为这次他的速度太快了,在一旁负责笔录的韩笑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跑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只是一拳,李世文的脸颊肿了一大片,他的嘴角也流出了血。只见他的口腔来回蠕动了一番,“呸”的一口,将一大口混着血丝的唾沫吐在了地上。他脸上带着放纵的笑容:“你急眼了,就证明我赢了。再说了,我下去后,有那么多人陪我,老子值了!”
“你赢了?你他妈在做梦!”夏朗喊道。
在审讯室的背面墙上,正对着李世文的方向有一面单向反射玻璃。付如丞等人正站在玻璃后面观察着审讯室内的情况。杜志山说道:“夏朗也太冲动了,回头还是把这段剪了吧。”
“剪什么剪,视频就这么放着!”付如丞说道,“这样的人,谁都想揍一顿!”
陈妙言早晨醒来了,她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了夏朗深夜发来的一条微信:“案子破了。”只有短短四个字,却让陈妙言泪如泉涌。她捂住了嘴巴,泪水簌簌而下。十八年了,终于真相大白了,父亲陈之行终于沉冤得雪了!
她赶紧擦了两把眼泪,冲出了卧室,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母亲。
陈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她颤抖的声音问道:“小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夏朗把案子破了,他证实了我爸是清白的!”
陈母长叹一声,坐在了沙发上默默流泪。
早上的天气有些阴沉,还不到八点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陈妙言驱车带着母亲和妹妹来到了北山陵园。这里,安葬着那个被冤屈了十八年的人。
母女三人沿着墓道的台阶往山上走,神情肃穆,心情低沉。三人来到了距离陈之行墓碑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忽然站住了脚步。她们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朗。
夏朗没有打伞,他蹲下去,将手中的一束黄白菊花放在了墓碑前的祭台上,抬手擦拭了一下墓碑上的雨水,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他的心情很是复杂:“叔叔,对不起,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导致您……我代表所有侦办此案的公安干警,向您道歉。”陈妙言看到夏朗似乎在对着陈之行的墓碑说着什么,她便走近了一些,希望能听清楚。
夏朗并没有发觉陈妙言走过来了,他依旧对着墓碑痴痴傻傻地说道:“还有一件事,叔叔,当初冤枉了你,我还小;但是我真的是尽力在帮你洗脱冤屈。所以,希望你能看在这一点的份儿上,帮帮我,让我和妙言在一起好不好?我对您发誓,我绝对会对妙言好的,一辈子一心一意。您……您要是有空的时候,就给阿姨托个梦,让她不要再对我有敌意了好不好?”
刚说完这句话,夏朗忽然觉得雨停了,不对呀,还有雨水打在墓碑上。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妙言撑着一把伞在他头顶上。他急忙站起来,自然也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陈母和陈妙欣。
“好啊,你来这儿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好心呢,原来是想收买我老爸!”
“别这么说嘛,我也是来向叔叔道歉的。”说着,夏朗主动走上前去,对着陈母叫了一声“阿姨”。
陈母饱含着热泪,轻轻点了一下头,走到了丈夫的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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