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您一个人生活吗,您老伴儿呢?”夏朗关切地问道。
艾强叹了口气:“从我被撤职后,她就大病了一场,八年前去世了。”提起了相濡以沫的老伴儿,艾强的语气更为消沉了,他的眼圈泛红,笑了一声说道:“被烟熏了眼睛。”
说完了这句话,他弯下腰去,跪在地板上从床底下拽出来了一只箱子。这只箱子样式老旧,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打开过了,上面布满了灰尘。艾强将箱子拉出来,打开后,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满满当当。最上面是各式各样的证书。
艾强先是把证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床上,然后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相册。打开来看,里面都是在成岩小学时期的照片,这些照片中既有合照,又有单人照。他翻了两页,指着一张照片给夏朗看:“这就是小陈。”
夏朗走过去坐在了艾强的旁边,看到照片中的这个男人雄姿英发,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的白衬衫整洁干净,文质彬彬,分头油亮。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在乎自己形象的老师。
陈妙言也凑了过来,当她看到自己父亲年轻时的照片时,内心泛起了酸楚之意,一双美眸隐隐被泪光所遮盖了。
夏朗翻动着相册,这里面的照片都塞满了。有的照片兜里甚至塞了两三张照片。他又问道:“艾校长,你这里有学校的平面图吗?”他觉得仅凭借手里的文字资料,无法复原出学校的样子,最好还是有一份图文资料。
艾强轻轻摇了摇头:“我这里没有。不过,我可以画一份。”说着,他又从箱子里拽出来了一卷4开的白纸,接着拿出了一支红蓝两色的铅笔,然后戴上了老花镜。将白纸平铺在了桌上,边画边说道:“这里是正门口,坐北朝南的。正门口的东边是传达室。西边是一面墙。”
夏朗打断问道:“墙的西边呢?”
“哦,是一个家属院。本来,这里是想作为教职工家属楼的,可是后来厉成岩先生没能拿出这笔钱,所以作罢了。我们接着说这里,进了校门就是甬路了,往前走大概两百米,东边是操场。这里有一栋楼,下面是一个楼洞,不影响走甬路的人通行。”
“这栋楼是教学楼吗?”
“不是,这是校领导的办公楼。继续往北走的话,是一个花园。穿过花园后,就能见到教学楼了,这里是四到六年级的班。这栋教学楼的东边,也就是在操场的北边,也有相同规模的一个教学楼,这里是一到三年级的班级。教学楼的北边走过去,是一排平房和仓库,再往前走,就是宿舍楼了。一共四栋宿舍楼。”
夏朗拿起了这幅平面图仔细观看着,虽然艾强的画工不敢恭维,但是大体布局是清楚的。他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资料,在平面图上标出了几次案发地点。这些案发地点有教室、有存放体育用品的仓库、有办公室、有学生宿舍……可以说,每次案发地点相隔都很远。表面看来,根本无法确定一个具体的范围。
“平时老师都可以自由进出学生宿舍吗?”夏朗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艾强摇了摇头:“学校里有严格的规定,虽然他们还是小学生,但是……也有人在六年级就开始发育了,我们也不想造成不好的影响。平时都是严禁男女老师串宿的。只能是男老师去男生宿舍,女老师去女生宿舍。为了方便,学校里还安排了专门的生活老师,负责监督学生的宿舍生活。后来性侵的事情曝光后,学校才打破了必须让学生住校的规定,允许学生们回家。”
夏朗从身上拿出了一张小纸条,打开后,上面是一份名单:甘妙龄、宿臻臻、秦菡萏、李沐萧、许旸、聂菲、董晓晓。这七个名字,正是当初受到侵害的七名学生。她们最大的不过四年级,最小的也只有小学一年级。“艾校长,你看一下,这里面有你认识的学生吗?”
艾强只是看了一眼,便把这份名单放下了。他说道:“其实不用看了,十八年来,我每一天都会想起这件事情。当年,警察踏破了我们家的门槛。这七个学生的名字,我都一直记得。这里面,宿臻臻和许旸我是认识的。许旸的家庭条件一般,父母花了很大的心血才送她来这里上学的;宿臻臻不同了,家里是做生意的,父母都是成功的生意人。这两个学生我认识。其余的……只是在事发后才了解到了她们的情况。”
夏朗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一个掷地有声的问题:“那么,根据您的看法,陈老师不是凶手的话,谁最具有嫌疑?”
艾强一愣,没想到夏朗会问得这么直接。他怔然半晌,悠悠叹了口气,说:“我有想过这个问题,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人叫范忠国。他以前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年轻的时候是体大毕业的高材生,还曾经入选了省队,参加过全运会呢!”说着,艾强又翻了两页相册。
“呶,就是这个人。”艾强指着相册上的一张照片给夏朗看。照片中的人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个哨子。个子最少一米八几,膀大腰圆,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发着光。
艾强则继续说道:“范忠国后来受了伤,来我们学校教课了。这个人业务能力是肯定有的,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有人举报说,他上课的时候喜欢动手动脚的。我们派人专门调查过这件事,发现范忠国在指导学生动作的时候,确实喜欢在学生身上摸来摸去。正因为这样,学校给与他开除处分。”
夏朗想起来了,自己看的卷宗上并没有范忠国这个人。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就是丑闻爆发了,我们几个校领导私下里也说过,很多人都认为是范忠国干的。”“你们全都这么认为吗?”
艾强如实说道:“不是全部,但也占到了80%。大家都觉得只有他会干出这事来。”
夏朗却陷入了疑惑之中,如果范忠国真的如艾强所说,有过对学生不轨的举动,那么他的嫌疑应该最大才对。可是为什么警方的卷宗里没有留下这个人的名字呢?
夏朗又询问了艾强有没有其他的怀疑对象。艾强摇了摇头:“我在学校的任职期间,这老师换了一批又一批,流动性很大。我这人是个球迷,当时我们聊天的时候也说过,成岩小学就像是皇马,想买谁买谁。有的老师就待了两三个月,就被换掉了。小陈能留下来这么久,可见他是真有本事的。”
临别之际,夏朗和陈妙言还专门去了一趟附近的居委会,想请他们有时间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艾强的生活。居委会的人表面上很热情地点头应允,但能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这个传说中和变态色魔老师走得很近的人,是退避三舍的。
没办法,在陈之行彻底洗脱冤屈之前,谁愿意去和这样的一个人打交道呢?
“看来,当初经手此案的警察也够糊涂的,竟然会忘了这么一个关键的嫌疑人!”陈妙言气不过地说道。
夏朗却恍若未闻,只是专心地开着车。她哪里知道,当初经办此案的负责人正是夏朗最为敬重的恩师啊!夏朗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范忠国这样一个人,却没有录入警察当年的卷宗中。
“夏朗,你在想什么呢?”陈妙言见自己男友一言不发,神情肃穆。“哦,没什么。”夏朗搪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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