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强走进来,他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戚卫光的刀一刻都不曾离开过萧杰的脖子,只要感觉到那喉咙里的血流有什么歪心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割开,一探究竟。赵国强和杰布听到大早上的这么些动静也出来了,围在客厅里几乎把萧杰团团包围起来。
他们都在等着李光启作出决定,一个最保险的决定……
他经过短暂的思索后,很快便欣然答应,露出神气的面容:“既然你想获得提高,那我自然也不会吝啬的,我们等会就练习好了。”
“光启!你!”
“怎么?”
李光启用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不爽地瞪了赵国强一眼,那眼神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长者,而是在看自己的手下。
“赵叔,你一直说我才是队伍的领导人,那我已经决策好了,你就不要再另提什么意见了。”
见赵国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话,李光启连连摆手,封了他的口。
赵国强眼神中的震惊,裂开,裂开,最后完全被那隐藏于先前目光之下的漠然所代替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背过身去,背起了自己的长戈。
杰布明显地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于是连忙将嘴凑到李光启的耳边,小声嘀咕:“这么说赵叔也是我们这边的人,你这样是不是……”
“好了,这种话我听得够多了。”李光启又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目光甚至直接越过杰布,瞧都没瞧他一眼,“我说杰布,你肌肉这么多,为什么脑子就不好使呢?”
啥?脑子不好使?
杰布的脸上浮出了愤怒与迷惑交织的神情。他也背起自己的仿真枪,甩门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李光启和戚卫光,还有那个一直被戚卫光用刀架着脖子的萧杰。
“小戚,放开吧,不必对客人如此戒备。”
戚卫光没有回答,匕首的尖端依然对准萧杰隐藏在枯黄皮肤之下的动脉。那双灰色的眼珠中,似乎还有一些犹豫。
“怎么?我的话说得不够明白吗?叫你放开。”
李光启语气中的尖利,又增加了一分。
戚卫光松开手了,那把匕首便直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双眼睛隐在蔚蓝的发丝之下,像刀剑入鞘一般将目光缓缓收敛。末了,他捡起匕首,也信步开门离去了。
“抱歉,我的手下可能有些神经过敏,不要放在心上。”
李光启说着坐在椅子上,将刚刚情急之下撩在桌上的望远镜收纳好。光学仪器是很金贵的东西,尤其怕灰尘和腐蚀性液体。
“没事,我觉得这样更好。”萧杰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吱呀——”
卧室门开了,何津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有疑惑,有惊恐,有不解,更多的居然是戒备。
很显然,刚刚的一切都被她只字不露地听见了。
“何津,你睡醒了。这是幸存者组织的萧杰。萧杰,这是我爱人。”
“嫂子好。”
萧杰很自然地将手递了出去,脸上也马上浮现出如春风般的笑容。那笑容是那样随和,如果是在中学校园里面,只怕这一笑就足矣博得万千少女的青睐吧……
可何津并没有接。
在她的眼中,这个陌生男孩的笑容并不能给它带来任何一点安全感,反而给其一种后脊沟发凉的恶寒。就像……就像是看着一条蛇一样。戚卫光从未给过自己这种感觉。
她犹豫片刻,又退回了卧室当中,以虚掩着的门挡在自己身前。
“啊,不好意思,我爱人有点怯生。”李光启冲他耸了耸肩。
“没关系。”萧杰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减少,“只需要您能接纳我就够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现在吧。”
李光启将那杆伴随自己征战了近三个月的撬棍提起。由于长期与丧尸搏杀,撬棍在频繁的磨损之中几乎要褪尽它的光芒,沾满了不知名的各种斑驳液迹。它散发出的黯淡的光,似乎也是提醒主人涌动的暗流。
可他的主人只是用那双有力的大手,将它坚挺的身躯与那些黯淡的光一并攥入手心……
“走了,下楼才能活动开身子!”李光启说着,先出了门。萧杰也拿上放在餐桌上的水蜜桃味脉动,跟上了他。
太阳渐渐地高了,洗手台上的碗具、勺筷和脉动饮料折射出暖暖的光……
李光启的小区可谓是幸存者中最为安全的一个小区了。由于家住小区内区,而在最初几天的外出行动之中他们又把几乎所有的丧尸引到了外区,所以整个内区的丧尸都少得可怜。
再加上狼组光顾过一回,几乎连隐藏在住户中的丧尸都杀了个干净,所以,这个小区的里院是绝对安全的。
只是狩猎丧尸会不会趁虚而入,至今是个未知数。
李光启已经将萧杰引到了楼下来,这里非常开阔,很适合幅度大的一些动作。其他几位都各自生着闷气,没有跟下来,让空旷的场地显得有些寂寥。
萧杰从身后取下了那杆断了一截的长矛,站在离李光启不远处的地方。
“这截长矛你还带着啊?”
“当然。对付丧尸宜用长兵,对付人还是短兵更灵活一些。”
“看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武器使用心得啊,难怪感觉你和别人不一样呢。”李光启笑了笑,又将撬棍倒向右手,把那些粗布条缠绕好,“既然如此,我等会也讲讲我的使用心得吧。你现在只管攻过来。”
“那我不客气了。”
萧杰说罢,蹬腿冲锋出去。他的速度奇快,如同一头豹子,说是百米运动员前十米的冲刺都不为过。
是想直取自己的破绽!
李光启微微皱皱眉,侧身闪开。与此同时,他瞄准萧杰的大臂下方,像甩鞭子一般抽出撬棍。
这一招果然奏效了。原本还想继续追击的萧杰被角度刁钻的撬棍逼停了步伐,不得不转换别的方位进行攻击。手中的长矛跟随他的迅影呼呼生风,让他像极了龙胆将军……
几次交锋之后,李光启率先将撬棍虚架在了萧杰的头顶。虽然萧杰动作不慢,出枪也很准,可始终还是差了整日在生死线边缘试探的李光启一点。
“您赢了,一比零。”
“退回位置,我们继续。”
第二局开始了,这一次萧杰选择了佯攻,虚晃一枪之后很快便转移了自身的位置,不给李光启牵制自己的机会。
敏捷度稍差一些的李光启这次没能见招拆招,萧杰的长矛很快对准了他的喉咙。
“这一次是我赢了,一比一。”
“继续吧。”
……
半个上午的时光悄悄溜走。二人互有胜负,不过萧杰的胜绩大多集中在前几轮。越是到后期,耐力与反应上的差距便越是明显地凸显出来。李光启的内胚型体质非常适合持久作战,他在耐受力方面天生就有着超过常人的天赋。
萧杰更是深刻地体会到,李光启不只是一个有经验的幸存者而已。
在生死线上磨练出的他绝对称得上是一把好手,没有军警等职业经历的幸存者在与他的交锋中几乎不可能占便宜;即使在狼组,与其单挑能占便宜的也只有秦默和邓晨安这种级别的了。
中场休息,挑的是相对阴凉的有灌木丛的小巷——就是李光启第一次从空中突围的地方。萧杰将那满满一瓶水蜜桃味脉动递给了李光启。两人面对面坐着,等待身上的汗落干净。
“谢谢——味道不错啊!”
“嗯。我发现您使用的多是撬棍,很少有利器类的东西。”
萧杰一边说着,抹了一把热汗。
李光启一边吞咽了一大口饮料,一边笑了笑:“没错。因为我们搏斗的对象不只有丧尸,还有一些狭路相逢的幸存者。与人相争,大家都是想活下去不得已而为之的。如果使用锐器的话……难免要破皮流血,落得个招引来丧尸的下场。”
“对敌人也要那么仁慈吗?”
萧杰撇了他一眼。
“并不是吧。我对待狼组的人从来都没有手下留情。这个世界更多时候需要的是一种人道主义,对那些与我们并不从根本上为敌的人,除非有杀死的必要,否则只需要驱离他们变好了。饶人一命,也许有时候就是饶自己一命。”
说到这句话时,李光启拍拍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这样的世道,您是个好人。”
萧杰突然站起了身。他的目光中,居然是一种戏谑的悲哀。当着李光启的面,他抽出了一把精亮的短刀——那种品质不像军刀硬朗,更有艺术品的精致,合法市面是绝对买不到的。
“喲,挺漂亮的刀啊,你买到啊?”
“应该起作用了吧?”萧杰残忍地笑了。
也就是在这时,李光启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
“你的水!”
“终于发现了吗?水中全是我为你提前准备的蒙汗药。死到临头的人,我就让你明明白白上路好了。我是萧杰,狼组的‘潜行者’之一,平时就伪装成市民以解决让组织上头疼的眼中钉,现在也一样。”
萧杰说着,将匕首火速刺向李光启的脖颈。
“你的人头,我收下了。”
“唰——”
……
嗯?
这,这不可能!他不是……他不是喝了我的药吗?
看着不费吹灰之力将自己手腕紧紧攥住的李光启,萧杰的眼睛睁大,瞳孔也因为极度惊讶和恐惧几乎要散开。
“不好意思啊,我不但没啥不舒服,而且都感觉脉动回来了。小朋友,我演的还不错吧?”
李光启淡然地站了起来,左手紧攥着萧杰的右手腕,似一只大铁钳。
“演技还是有待提高。”
萧杰更加震惊了,因为他看到,赵国强,杰布,戚卫光居然从小区的各个角落里走了出来!
萧杰,彻彻底底地栽到了李光启手上。
何津还在五楼用弩瞄着,即使萧杰从几人手中脱了身,她也能在他出小区之前打穿他的脑袋。
“知道吗?今天早上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因为你拙劣的演技和尴尬的台词起了疑心,只是还不确定。”看着被杰布按在地上的萧杰,李光启按了按自己的十指。骨骼在强劲的按动下发出咔吧的响声。
“正巧,我家也存着这种饮料,索性使眼神让小戚帮我掉了包。能拥有和你坑害我一样的饮料,这也算是运气吧。不然还挺发愁怎么收拾你。
后来故意与他们吵架,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我昏庸的形象,好让你放松警惕,放心大胆地敢对我下手。怎么样?狼组的潜入者?我的行动你能打几分呢?”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扎在跟前。
“我……是我输了。”萧杰后颈上的冷汗,已经汇成一道小沟出来。“请手下留情,放我一条生路,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李光启兄弟,你绝对不能听他的!”
杰布大声叫唤道,生怕心软的李光启这次真的受他蛊惑。
李光启的嘴微微一撇。
“手下留情?你们杀害落难市民的时候,可有手下留情?”
“光启哥,杀还是留。”戚卫光重新将刀架在了萧杰的脖子上。
“不要,不要!……”
李光启的呼吸略微变得有些急促了。那哀求声不止一次地触动着他的软肋——对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很明显,他的内心深处对于这样做依旧有些犹豫……
仅是瞬息之间。
良知与绝念会盟,仁慈同暴力一色。
“杀。”
“哧——”
鲜红的血,照亮了整片天空,宣示一位幸存者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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