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喷在你脸上的是牛眼泪。”
北泉试图将卫复渊搀扶起来,但是大少爷长得太高太壮了,他根本搀不动。
“还有,你看到的不是幻觉,是真的鬼魂。”
卫复渊:“!!”
他猛力一扭头,双眼圆睁,震惊地瞪着北泉。
刚才他用力地眨了很多次眼,都没法将那团灰色人影从视网膜中抹除掉。
即便他再不愿接受现实,卫复渊也不得不承认,那团人形的影子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很难用“错觉”来解释。
只是哪怕眼见为实,让他真相信那团玩意儿就是“鬼”,他还是难以接受!
“啧!”
北泉对上卫复渊睁得跟金鱼似的一对大眼,低低地咂了下舌。
“没想到你还挺顽固的。”
说着,他转过身,背对卫少爷,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卫复渊:“??”
他没有等上太久。
大约三秒钟之后,北泉猛然转身,出手如闪电,在卫复渊的后脑勺上用力拍了一记。
卫复渊:“!!!!”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好像一把铁锤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不知为什么,卫少爷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天旋地转,眼前先是金光乱闪,骤然又是一黑。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扑,在摔倒前,凭着身体的反射,两手前伸,试图保持平衡。
下一秒,卫复渊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他勉强睁开了双眼。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卫少爷发现自己正横躺在北泉的臂弯中,而对方单手环住他的后背,轻松的就让他这么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用小鸟依人一般的姿势倚在了他的肩膀上。
卫复渊:“!!”
短时间内信息量过载,大少爷已经震惊到大脑宕机了。
他看到北泉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摄人心扉的迷人微笑。
下一秒,卫复渊的身体骤然一轻,竟被北泉单手就搡着后颈拎了起来。
紧接着,卫少爷就像一口装满棉花的麻袋一样,整个人飞了出去,以一个即将五体投地的姿势,直直朝着那团灰色的人影扑了过去。
卫复渊终于憋不住惊恐,从喉咙间挤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
他以为自己即将被迫跟那团灰色的不明人形物体来个面贴面的亲密拥抱,惊恐绝望之下,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卫复渊却觉得自己摔进了一团黏糊糊的不明液体里。
冰冷、粘稠的触感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同时涌入他脑海的,还有另一个人的,杂乱而破碎的惊叫声。
【不!不!别杀我!别杀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放火的!!】
【我当时很累,心里很烦,就在墙角抽了根烟而已!】
【我不知道烟头会点燃那些垃圾!】
【我不知道房子会着火!】
在充满恐惧的哀求与哭诉声中,卫复渊用尽力气睁大了双眼。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现在正坐在地上,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恐惧和悔恨几乎要将涨裂胸膛。
卫复渊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是一辆旧本田,而一个白衣人就站在本田旁边,单手把住车门,像孩童移动玩具车一样,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车子朝自己推过来。
那白色的人影极高,目测身高起码得有两米,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麻质长袍,头上套着个同色的尖顶麻袋,只在眼睛部分挖了两个洞。
——是处刑者!!
卫复渊瞬间联想到了a君给“它”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卫复渊听到自己不断地重复这些话,同时身体肌肉痉挛,似乎正在用尽力气想要逃离险境。
然而,他却动弹不得。
别说站起身,哪怕他只是想将身体向后挪动那么几厘米也根本无法做到。
【别杀我!别杀我!】
【求你原谅我!】
终于,本田的车尾直直撞到了他的身上。
卫复渊觉得自己像一只风筝一样仰面倒飞了出去,然后有什么尖锐的物体从背后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睁眼瞪视着头顶漆黑的、空无一物的天空,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这就是报应——】
……
“哈啊!”
卫复渊猛地睁开眼,才惊觉自己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上,而北泉正用一根手指戳着他脸颊,“好了,该回神了。”
卫少爷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警觉的左右四顾。
那团灰色的人影依然猫在空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垂得极低。
“那、那是——是孟礼常吗?”
卫复渊指向面前灰色的人形,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我刚才好像看、看到了!他、他说是他放的火!他抽烟乱扔烟头,点着了垃圾,才让那楼烧起来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北泉,依然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还有,我看到‘处刑人’了!它、它真的存在!是它推车撞了孟礼常!”
第二天,4月24日,周六。
今天的卫复渊状态格外萎靡,就算是风景宜人的度假山庄也无法抚平他饱受惊吓的小心脏。
也不知北泉到底干了什么,他昨晚就跟灵魂出窍一样,以第一视角亲眼目睹了第三个死者孟礼常被车撞飞再被栏杆刺死的全过程。
那感同身受的恐惧和绝望,让卫复渊一整宿都难以入眠,快天亮时才勉强眯了一阵,结果八点不到就被北泉从被窝里挖出来,告诉他该出门了。
两人在“三途川”广播公司草草吃了早饭,卫复渊就在自家老板的指示下,开车载着两人往邻市的风景区而去。
这一回,他们要去的是第四个死者,也是唯一一名女性林雪的出事地点。
好在一路上车况良好,早上十一点,两人就顺利入住了位于风景区旁边的度假山庄。
山庄是一幢幢独栋的小木屋,每幢有三个双人房,各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浴。
北泉订的房间在二楼,开窗便能看到一个长满荷花的大湖。
虽未到芙蕖盛开的季节,但满湖荷叶亭亭而立,风吹过时,便泛起层层碧绿色的涟漪,颇具意趣。
可惜卫少爷无心欣赏。
他只觉身心俱疲,累得动弹不得,一进房就把背包往角落一扔,扑到其中一张床上,睡了个人事不知。
等卫复渊一觉醒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醒得正好。”
北泉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书,听到隔壁床翻身掀被子的动静,在床头柜上抄起一个三明治,丢进卫少爷怀里。
“凑合一顿,吃完准备干活了。”
卫复渊先前因为补足了睡眠而稍微舒缓的紧张情绪立刻又翻涌了上来。
他本就错过了午饭,晚上这点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个三明治简直不够他塞牙缝的。
卫少爷爬下床,随便套上见外套,硬邦邦地撂下一句“我出去吃”就径直出了门,临了还把门用力一摔,留下“咣当”一声巨响。
“啧。”
北泉对着犹自震颤不已的门板摇了摇头,“年轻人,狗脾气要不得啊。”
等卫复渊吃饱了回来,已是整整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这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景区早就关门了。”
卫复渊进门时对北泉说。
言下之意,是你想今天进景区调查林雪的死,已经不可能了。
“关了门不是更好吗?”
北泉笑着起身,拎起他的手提箱,又拿了长柄黑伞,伞柄一歪,轻轻点住卫复渊的肩膀。
“走,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两人顺着度假山庄的路标一路走到景区入口。
确实如同卫复渊所言,只见大门紧锁,只有旁边安保室的灯还亮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穿着制服,正坐在窗户的桌子前专心致志地用手机打游戏。
“看吧,我就说进不去吧!”
经过昨天的遭遇,卫复渊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破碎了七成,剩下三分也摇摇欲坠。
他一颗备受煎熬的小心脏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又受一次冲击,本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鸵鸟心态,卫少爷很希望自家老板现在能改变想法,放他回房休息。
可惜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唰”地一下,北泉忽然撑开了那把他一直挂在肘弯上的黑伞。
黑伞的伞面比普通的雨伞要大上一圈,站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卫复渊注意到,这把伞从外面看,表面完全是毫无光泽的黑,但撑开以后,内衬倒像是丝绸缝制的,被光线一照便会反射出丝丝缕缕涟漪似的微光。
不过现在大晚上的,既没有日头,也没有下雨,忽然撑开一把黑伞,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让卫少爷莫名地有些忐忑。
北泉伸手将卫复渊拽到了伞下。
“记住,跟紧我。”
说着,他一只手圈住卫复渊的胳膊,另一只手举着黑伞,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朝保安值班室的方向走去。
卫复渊:“!!!”
——这是什么极限操作!
他惊异万分,内心已然是标准的爱德华蒙克的呐喊脸。
——北泉想干什么!?
——就这样打着伞过去,真不会让人当成神经病吗!?
卫复渊扭了几下,试图挣脱北泉的手,但对方抓得很紧,而且步速很快。
就在卫少爷纠结应该如何与保安周旋的时候,两人已走到了窗户前,和里面的人相隔不过半米。
事实证明,卫复渊还是低估了北泉的手段。
北泉就这么举着伞,带着卫复渊施施然经过保卫室的窗户,一步一步走到了景区入口的铁闸前。
大门紧闭。
卫复渊回头看了一眼,保安依然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里,连眼尾余光都没扫过来。
他试着伸手,拽了拽铁闸门。
纹丝不动。
“这……”
卫复渊转头去看北泉,“开不了门,咱也进不去啊!”
北泉翘了翘唇角,也伸出手,在铁闸门上一拽。
只听“卡拉”一声脆响,门扉就被拉开了一条缝。
卫复渊:“??”
他刚才明明亲自确认过,铁闸门所得好好的啊!
北泉将铁闸又往外推了一截,侧了侧雨伞,淡然一笑:
“进去吧。”
卫复渊:“……”
——卧槽!真是好一招装逼如风!
他一边默默吐槽,一边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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