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裂缝修复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格里奇和屋主的关系都维持在一个很危险的度上。
阿格里奇悲催的被少年关在修好的卧房门外,偶尔叫门叫的他烦了,出来就得干一架。
由于少年在无意识间运用上了他吸收的魂晶的力量,使得脱离自己本体太久以至日渐衰弱的阿格里奇的意识体越来越难维持他的不败地位。
这不,今天明显不在状态的阿格里奇一个晃神,便被少年一个前冲按在了墙上,让他身后的墙壁都出现了裂缝。
“咳咳……要……要裂了……”
阿格里奇挣扎着示意少年注意他身后的裂缝。
希尔瞥了眼蛛网似的墙面,放手,任由阿格里奇摔回地上捂着胸口咳嗽,自己上前一步,两手贴上墙壁。
银光亮起,墙壁上的裂缝泛着光,一点一点的回复到原有的状态。
阿格里奇坐在地上,两手撑在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气。
“你越来越熟练了。”阿格里奇颇感欣慰的赞叹道。
刚开始两人干架的时候,可是差点拆了这座安全屋。偏偏少年并不怎么会运用自己的力量,修理不善不说,有几次还因为力量使用不当失去过知觉,最后还得阿格里奇来照顾他,替他料理后事。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数次后,少年自觉不能再这样下去,才开始在打架时注意控制自己,并一面尝试着寻找更合理的力量使用方式。
阿格里奇乐得如此,之后就更频繁的叫门邀少年出来打架,而且每次在赢了少年后,都按照事先赌约,大刺刺的进入少年的卧房,赖在他铺子上不走,腆着脸窝在他旁边休息,顺便指导他该如何使用能力。
虽然因此换来少年不少白眼,但到底还是获得了些许成果,让阿格里奇感到非常欣慰。
“小弟呀~”阿格里奇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毫不理会少年森冷的目光,一副哥两好的模样。
“加油!再过不久,你就能彻底打赢我了哈哈!”
希尔看着兀自大笑不止的阿格里奇,眯起眼睛。
“你变弱了。”少年很是确定的说道。
阿格里奇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是你变强了。”
希尔挑眉,身周气息瞬间改变。
阿格里奇眉目一紧,闪身跳开,却是慢了半拍,被希尔暗中挥来的精神力触须击中,啊的一声被打散,烟雾似的飘落下来,半晌才在船坞中央用来固定飞船的卡槽上半跪着重新凝聚成形,那脸色可不怎么好。
“为什么?”
希尔慢慢走下楼梯,向跪地喘气的阿格里奇靠近。
“别想骗我,告诉我实情,为什么你会一次比一次虚弱?”
阿格里奇嘴角微挑:“嘿……嘿嘿……你真想知道?”
希尔看着他:“虽说我不想管,不过,这是我的安全屋不是么?你这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如果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我作为屋主,还是会感到有些不舒服。
你觉得如果你有一天突然消失了,我会不会直接把门拆了,从这里走出去?”
阿格里奇恼了:“嘿!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希尔的脚步停在阿格里奇面前。
“告诉我,第一骑士阿格里奇,为什么你会变弱,弱到连我这个你口中才刚入门的初学者都能打败你?
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告诉我真相。
别再试图欺骗我,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阿格里奇无奈的抬头与少年对视:“你……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沙拉赫口中的你可跟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我觉着你以前……”
少年的眼神瞬间变得一片黑暗:“别跟我提沙拉赫,你不配,凶手!”
阿格里奇哑口无言。
在这件事情上,不管阿格里奇的出发点如何,在珍视同伴的少年眼里,他的确是……凶手呢……
也许在少年的潜意识里,他把他自己也算进了害死沙拉赫的凶手之列?
阿格里奇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满眼冰冷的少年,没敢把这个猜测说出来刺激他。
叹了口气,阿格里奇一屁股坐了下去。
“好吧好吧,你赢了!”阿格里奇举手投降。
“说。”希尔不为所动。
阿格里奇扁扁嘴,对于少年在失去亲密同伴后的巨大变化表示难以接受,却又能够理解。
“你还记得我早先跟你说过的话么?”阿格里奇寻思着要怎么把话说清楚。“我告诉过你,我会在你的身体里一直陪着你。”
希尔低垂眼帘:“我更希望是沙拉赫在这儿陪着我,而不是你。”
阿格里奇脸颊狠狠一抽:“他根本就不是精神系能力者,你是在异想天开么?”
少年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示意阿格里奇继续,别岔开话题。
阿格里奇咳嗽声,继续道:“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是你的身体,不是我的。我远离自己的身体,作为一名闯入者进入你的安全屋里来陪伴你,而且无法确定需要在这里呆多久,其实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们还没有哪个兄弟做过这样的尝试,即使有,也没有像我这样这么长久的离开本体过。”
希尔冰冷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那么你就回去好了,回你自己的身体里去。”希尔竭力维持他的冷淡。“我不需要你的陪伴。”
阿格里奇瞪了少年一眼。
“嘿!我要是能回去,早就回去了!你以为我愿意整天被你关在温暖的卧房外头,缩在这个冷冰冰的船坞里对着外面的风暴发呆么?
我天天拿我的热脸对你的冷……冷脸,还要操心安全屋能不能撑得住,要担心你的精神力波动是否平稳,还要见缝插针的教导你如何运用能力逼着你接受我的意见等等等等。
这些事情本该由至少一个完整建制的骑士小分队来分摊才对,现在都得我一个人来管,我觉得我都快变成你的专职保姆了!”
阿格里奇数落着最近的一系列糟心事,巴拉巴拉的吐槽,完全没注意到少年看着他的眼神在慢慢转变。
“所以你才会越来越弱?”希尔得出了结论。“会死么?或者渐渐消散掉,彻底不存在?”
阿格里奇怔住:“说实话,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不过,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被关在研究所这么多年了都没事,怎么可能轻易死在这儿?嗯?少来了,哈哈哈哈!”
希尔默然,直直盯着青年的眼睛看了许久,而后收回目光,绕过青年,返回卧房。
阿格里奇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发觉今天少年竟然没有在进入卧房后像往常一样把房门关上,登时喜上眉梢,跳起来,蹬蹬蹬的奔到卧房门前,探头进去,一面轻轻敲门。
“你好,我可以进来么?”阿格里奇承认他有点小兴奋。
静了片刻,卧房内的少年回道:“门开着。”
门开着?门开着!哈哈哈哈!
阿格里奇搓搓手,端正表情,挺胸抬头,迈着军步进入房间,觉着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在少年身上投入的心血总算没白费,忽然有种吾家儿女初长成的喜感。
少年抱着他的嗨姆兽毛绒玩具坐在床铺一角,斜靠在墙上,没什么表情。
“随便找个地方呆着吧。”
少年淡然的说道,一个眼神也未施舍给阿格里奇,但是说话的口气却和过去有了些不同,至少没有那种恨不得立刻杀死他再大卸八块的感觉了。
阿格里奇嘿嘿一笑,抬脚就想到少年身边混个地方坐下,被少年投来的视线挡了回去。
“别靠近我就成。”少年补充说明。
阿格里奇可不想自己多日来的心血就换来这么一点点进步,眼珠子一转,决定再加剂猛药。
他对少年说:“你想不想看看外界的情形?不用出去哦~”
“?!”少年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
阿格里奇咧嘴笑了。
这个可是他自创的独门秘技哦~一般人他还不告诉呢哈哈!
没过多久,阿格里奇就开始后悔这个决定了。
他真的不该让少年学会这个技能的,他应该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看才对!
透过刚刚建造起来的形似屏幕的窗口,阿格里奇和希尔得以由此处窥探到外界的一些影像,只要希尔的身体处于清醒状态就可以。
可是,阿格里奇宁愿这个窗口建造失败,希尔没有看到不该看到的那一幕。
“这个混蛋是谁?”
少年坐在他的床垫上,指着屏幕咬牙切齿道。
阿格里奇尴尬的咳嗽,心中大骂黑泽尔和他的一帮子变态手下——怎么能用沙拉赫的基因造出这种东西呢!!
“父亲,哦,父亲……”
沙拉赫的复制体17号紧紧拥抱着怀中的少年——他的基因供体中还活着的一部分,嘴唇滑过他的眼角和脸颊,眼底满是温柔和眷恋。
希尔看着那张脸,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他们竟敢……竟敢这么干!”
希尔跳起来,愤怒的大叫,一面在卧房里来回踱步,呼喊着同伴的名字。
突然,希尔停下脚步,抬起头,眼底银光闪耀,直直冲着那还在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复制体瞪了过去。
“希尔?”阿格里奇惊疑道。“你在干嘛?”
希尔不答,只是不停的试着将他的意志透过屏幕传递出去。
“杀了我!杀了我呀!来杀了我!”
那一刻,再见到“沙拉赫”的希尔精神崩溃,真心希望回到那个血色的时刻,和沙拉赫一起,同归于尽,慷慨赴死。
其实,如果不是阿格里奇告诉他沙拉赫是为了让他的意识体能够不受外界影响的存活下去才自杀的,希尔早就……不想活了……
复制体17号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仔细看着怀里的父体。
——杀了我……
他看到父体的嘴唇好像动了下,不禁瞪大眼睛。
“父亲?”
17号凑近父亲,低声呼唤。
然后,他得到了回应。
——杀了我。
少年的眸光暗沉,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动,看那唇形,依稀是在重复着那样一句话。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17号浑身发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父亲这是要……要……
17号发出一声嘶哑的哀鸣,缓缓将手伸向父亲的脖颈。
“啊啊啊啊啊!”
17号一面凄厉的嚎叫着,一面缓缓用力,眼睛瞪着父亲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却是什么都没得到。
红色的警报响起,17号被迅速放倒,夺去行动能力,怀中的父亲也被赶来的守卫和研究人员抢走。
17号仰躺在冰冷的隔离室地板上,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放进医疗舱里推走,离他越来越远,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17号的记忆芯片中,再也无法抹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复制体剧烈的情绪波动,与外界建立起短暂的精神链接的希尔,在17号试图遵照他的意愿掐死他的时候,抱头发出了同样凄厉的惨叫。
阿格里奇这才发觉问题大条了,连忙冲上去将少年扑倒在地,强硬的将自己的精神力触须插、进他的意识体深处,通过谐振,抚平波动。
希尔过了好半晌才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恢复过来,趴倒在阿格里奇怀里难耐的哭泣。
“怎……怎么会这样?”
希尔表示他现在很难过,眼泪根本停不下来,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阿格里奇叹了口气:“是通感。我想,那个复制体,恐怕不止是沙拉赫的复制体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希尔不明白。
阿格里奇咂咂嘴:“这个……让我怎么说好呢?嗯……能产生通感的话,意味着他体内应该也含有你的部分基因。”
“什……什么?”希尔瞪大眼睛。
阿格里奇尴尬的解释:“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复制体相当于你和……和沙拉赫的……孩子?”
希尔:“( ⊙ o ⊙)”
阿格里奇:“我这样表述没问题吧?你听懂了没?”
希尔:“我可以假装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么呵呵?”
阿格里奇:“……”
不管心底里是多么的排斥,希尔到底还是因为阿格里奇的解释对那些隔一段日子就会出现在他的身体边照顾他呼唤他的“孩子们”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自那以后,希尔和阿格里奇的日常生活中,除了冷战和打架(阿格里奇美其名曰训练)之外,又多了一样乐趣——围坐在屏幕跟前观看外面发生的一切。
安全屋内,因此终于变得平静下来,连带着外面那些凌乱的意识流风暴也一天天的变小。
阿格里奇对此颇感欣慰,认为他和沙拉赫的付出终究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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