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烫?迟遇不解,顺势握住她的手,想要确认这滚烫的体温是不是真的。
还没握住,就被冉禁挣脱了。
是你手太冷我走了。
借着路灯迟遇看清了。
想要赶紧离开的冉禁脸庞上浮着与寒冷的冬夜不太相符的红晕,唇色也变深了,眼神恍惚。
以前她说话的速度就不算快,如今变得更慢,更迟缓。
你生病了?迟遇再次拉住她的手。
因为两个人一个要走,一个要留,在拉扯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度,迟遇的指尖直接穿过冉禁在救露露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散开的袖扣,探进了袖子里,握住如火一样的手腕。
冉禁一惊,下意识地要缩回手。
迟遇也觉得有点儿不妥,将她手腕放开了。
但依旧没让她就这么拖着病躯离开,拉住了她上臂。
你真的生病了,是因为淋雨的关系吗?迟遇将她拉近,仔细地观察她发虚的眼神,都这样了还走什么啊,今晚就在家里休息吧。去换身衣服,我让林医生过来看看。
林医生是迟家的私人医生,住得不远,二十分钟就能赶到。
冉禁想要摇头,但她也发现了自己的确烧到恍惚。
从海底乐园项目回来之后休息的半天,稍微将病情压了压,今天工作其实都挺轻松的,如果不是露露跑丢了,以及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她应该也不会突然烧得这么厉害。
迟遇见她都说不出话了,赶紧说:好了好了咱们别再在这儿淋着雨了,先回去。你走得了吗?
冉禁低低地嗯了一声: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
她声音又喑哑了几分,迟遇真怕她一脑袋栽地上。
迟遇想起自己高中那会儿走路的时候常常看手机,有一次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身上擦出了好几个血口,还没吸取教训,还要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来接她放学的冉禁替她着急。
小遇,走路的时候先别看手机了,上次摔得不疼吗?冉禁在她耳边念叨。
迟遇正在看吃瓜群里齐瞳发的关于老师的八卦,敷衍了冉禁几句,打算将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冉禁握住她的手说:
好吧,有要紧事你先看,我牵着你肯定不会摔着。看完了就把手机放起来啊,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对眼睛也不好。
迟遇原本已经想收起来了,被冉禁这么一牵,心里踏实不少,又开始继续看。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小心翼翼一个肆无忌惮。
阳光穿过树荫,光斑落在她俩的身上闪闪发亮。
这些被后来诸多繁琐的人生主干道的大事挤到了记忆角落里的琐碎,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迟遇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份温柔。
那些埋藏在岁月里不起眼的细节,全是冉禁不曾言明过的一片赤忱。我拉着你吧,别摔了。迟遇没放她一个人走,依旧拉着她的胳膊,以防她一不小心摔倒。
露露很乖,也很依赖迟遇,即便迟遇单手抱着它,它也没有胡乱动弹,整张脸贴着迟遇的胸口。大概是真的吓着了,这会儿回到熟悉的怀抱,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冉禁被她牵着手,也没再反抗。
两人一猫在回迟家的路上碰到了苏阿姨和陈管家他们,见到迟遇怀里湿嗒嗒的露露,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管家去跟物业的人说一声,苏阿姨回去给大家煮姜茶,驱驱寒气。
哎哟,冉小姐怎么脸这么红啊,是不是生病了?苏阿姨去厨房前看了冉禁一眼,担忧地说。
冉禁没力气说话,她现在昏沉得厉害。
迟遇将自己的外衣脱了,随手丢在衣架上,让佣人给露露去烘干身子的时候给林医生打了个电话,回头对冉禁说:
你先跟进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别湿乎乎的了,林医生说她这会儿就出发。
冉禁双唇红似血,漂亮的桃花眼也烧得快睁不开,轻声说: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迟遇想了想,道:你别去二楼了,就在一楼客房住吧。
二楼南卧的秘密迟遇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冉禁会睡在那个连窗户都没有的逼仄的小房间里,躺在舒展不开的小床上。
如果再让她到二楼去住,恐怕她还会睡那儿,不如直接睡在客房,有窗床又大。
不过
迟遇问她:上次你是不是将剩下的衣物连同相册都带走了?
冉禁点点头。
迟遇有点犯难了。
总不能让她穿姐姐的衣服吧。
迟遇在原地走了半圈:那,我拿我的睡衣给你。行么?
坐在沙发上的冉禁不知道听没听到,沉着脑袋,似点了头又好像没动弹。
迟遇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微仰着头问道:起得来吗?
冉禁艰难地睁开眼,眼角都烧红了。
我扶你起来。迟遇双臂环住冉禁的腋下,要将她的身子捞起来。
出乎意料,她还以为要花多大的力气,结果冉禁比她想的要轻多了,一下就抱了起来。
冉禁摇晃了一下,往前一扑,差点扑进迟遇的怀里。
就在两人要贴一块儿的时候,冉禁伸手压在迟遇的肩头,控制住了彼此的距离。
而迟遇怕她摔倒,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
这一刻,两人的姿势和新闻发布会那天迟遇明目张胆地吻她时,一模一样。
迟遇的目光落在了冉禁微微张开的双唇上,冉禁额前弯曲的头发上滴下来一滴雨水,从她湿润的脸颊滚过,经过烧成鲜红的唇,凝在完美的下颌线上。
迟遇眼神变沉,冉禁双唇里的滋味她是品尝过的,如今那丝甘甜和柔软的记忆开始揪着她的神经,拼命往她的感官中挤。
冉禁眼眶又红又热,被迟遇凝视的她也唤起了关于吻的记忆。
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入心底,激起了一个无法克制的冲动。
冉禁身子一缩低下头,憋着气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迟遇被她这个喷嚏震回了神。
这时候苏阿姨端了两碗姜茶从厨房走过来,听到冉禁打喷嚏,人还没到客厅声音先传来:哎哟,赶紧去把湿衣服换了吧,瞧瞧这喷嚏打的。先喝完姜茶,不会特别烫,能入口。
迟遇让冉禁先喝姜茶,回头问苏阿姨体温枪在哪儿,苏阿姨立即找出来。
迟遇一测冉禁的体温,吓了一跳。
39度了,烧得这么厉害。
没事,我先去换衣服。喝完了姜茶的冉禁往客房去。
迟遇上前扶了她一段路,送她进了客房,站在门口说:我给你拿睡衣去。
冉禁小声地嗯了一下。
迟遇上三楼到自己的卧室里,在衣帽间里看了一会儿,最后选了一套高中时候穿的睡袍,很大很暖和,白色的,朴实无华但是面料很舒服。
再扒出一套分体的睡衣,应该也很适合冉禁。都给她带上,她喜欢穿哪身随她。
她抱着浴袍和睡衣下楼,苏阿姨说:二小姐,你自己也换换衣服啊,姜茶喝一下呀,一身的寒气。
迟遇应道:嗯,马上。
往客房去的路上,迟遇想起刚才指腹无意间触摸到了冉禁手腕内侧的肌肤,有些奇怪的粗糙感,不像她其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完美无瑕。
不过当时迟遇的指尖已经被冻得发僵发麻,说不定也有可能是错觉。
迟遇心里想着这事儿,推开了客房的门,听见了浴室里的流水声。
冉姐,我把衣服放在这儿了。
冉禁没应她。
迟遇听那流水声似乎空打在地上,不免有点担心,靠近了浴室问:
冉姐,你还好吗?
还是没人应。
迟遇心里一惊:你没事吧冉姐?冉姐?
浴室里空荡荡的流水声让迟遇心慌,冉禁不会晕倒了吧?毕竟烧到了39度,最好是不洗澡的。
担心冉禁出事,迟遇说:冉姐,我开门了啊。
迟遇手握在门把上,想了想她和冉禁现在的状况,在犹豫要不要去叫苏阿姨进去看看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道缝。
冉禁站在门后,声音几乎要和浴室里飘起的热气融为一体:浴袍能给我吗?
迟遇立即帮她拿过来。
冉禁实在没力气用浴巾擦身,直接将睡袍套在身上。
身上的水珠很快被柔软干燥的浴袍吸收了,这件浴袍的材质特别,非常能吸水,吸完之后也不会有湿乎乎的触感。
身上的水被吸干了,但头发还在滴水。
冉禁推开门出来,眼睛上犹如附着两团火,浑身的皮肤发紧发痛,也顾不得长发还是湿的,她只想快点上床,蒙头睡一觉。
刚往床的方向走了一步,脚下发软,差点跪地上。
幸好迟遇眼疾手快将她抱住。
怎么回事,烧得这么严重还洗澡。迟遇知道冉禁爱干净,淋得浑身湿透换成谁也想洗个热水澡,但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洗澡的原因,烧得更猛了。
小遇
冉禁疲惫地抬眸,一口热气儿滚在迟遇的脖子上,让迟遇心尖上倏然发颤,隐隐地有点儿酥软的电流在她的心头乱窜。
我抱你过去吧
迟遇常年在研究所、实验室和健身房来回奔波,对自己的力气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之前将冉禁扶起来那下已经掂量过她的重量,将她抱起来走到躺椅上这几步路不成问题。
迟遇提起一口气,将冉禁横抱了起来。
人是稳稳抱了起来,但冉禁随手一扎的腰带太松,这么一抱衣襟直接散开。
迟遇眼看着一片雪白就要暴露在眼前,赶忙将护在冉禁肩头的手往前伸,往上一扽,衣襟这才没散开。
可这个动作让迟遇顾此失彼,衣襟没散开,力气却散了,冉禁摇摇欲坠就要摔出她的怀抱。
冉──
迟遇惊魂之时,冉禁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圈住了迟遇的脖子,将自己重新挤进了迟遇的怀里,也让两人之间仅有的一丁点的距离瞬间消失。
迟遇和冉禁胸口相贴的时候,柔软的触感让她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咚咚的心跳无与伦比地清晰,已经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冉禁的。
冉禁将脸从她的胸前抬起,眼神迷离又动情,可能是因为烧到迷糊,也有可能是
冉禁又猛地打了两个急促的喷嚏,迟遇立即清醒,将她抱到了躺椅上,扯来毯子,一边给自己也烧红的脸扇风,一边给林医生打电话,让她快些来。
放下手机,迟遇拿来吹风机,站到冉禁身后说: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吧。
冉禁扬起下巴,努力往后看她。
谢谢小遇,我很沉吧。
从迟遇的角度能观赏到冉禁漂亮的眉和挺立鼻梁,一双轻轻眨动的睫毛如羽扇。自柔软的唇珠往下,隐约露出一截雪白如玉、曲线优美的脖子
不,不沉啊。迟遇喉咙发干,这么短短三个字居然磕巴了一下。
第35章 第 35 章
冉禁闭着眼,躺在躺椅上,脑袋微微倾斜出椅背。
迟遇的指尖伸进她浓密顺滑的黑发里,轻轻拨弄着,好让吹风机的热风能将她长发里潮湿寒冷的水汽吹尽。
林医生来的时候冉禁已经在迟遇的伺候下舒服地睡着了,帮她测体温的时候她醒了一会儿。
林医生帮她输液,迟遇觉得这躺椅有点儿硬,半躺在这儿久了肯定不舒服,就伏到她身边问她:
冉姐,我抱你去床上?
冉禁眉头缓缓地蹙起来,弱着声音说:我自己去。
迟遇其实是想将她抱起来的,但她见睡了一会儿似乎精神了些,能自己撑起来。林医生还在这儿看着,迟遇再去抱她就显得过分亲密了。
怕冉禁起身会摔着,迟遇站在她身边注意着她的举动。
冉禁安全地自己挪到了床上,林医生帮她扎好了针,挂上吊瓶。
二小姐,我留在这儿看着冉小姐,你去休息吧。怕打扰到冉禁休息,林医生和迟遇在门口说话。
迟遇淡笑道:不用,我留在这儿看着。换挂瓶我也会,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我再叫你。
作为私人医生,林医生很有眼力见,自然不会坚持留着,苏阿姨过来领她去专门的客房休息了。
房间里又只剩迟遇和冉禁两人。
迟遇回房间里拿了一本书过来,坐到冉禁身边的沙发上。
冉禁以为她回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没想到又折返回来。
昏昏沉沉之间,听到一阵挤压声,睁开眼看见落地灯照亮了迟遇一半白莹莹的脸庞。
小遇?你怎么没去睡觉?很迟了。冉禁的声音很虚,都是气声。
我不困啊,你还得换吊瓶呢。迟遇往椅背一靠,靠得更扎实,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最近这么忙,很多想看的书一直都没时间看,正好这会儿一气儿看完。你踏实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迟遇在她身边守着,冉禁虽然头疼喉咙痛,但的确有种被守护着的安全感。
只是,穿着厚实的浴袍裹着被子实在太难受了。
她看了眼放在一旁的睡衣。
迟遇很快从她的目光里察觉到她的意图。
想换睡衣么?迟遇将书扣在床头柜上。
我自己来冉禁从被子里挣扎起来。
迟遇将她的手背往床面上轻轻一按:病号能老实躺着吗?我给你拿。
迟遇把睡衣拿来放到她面前,看她掀开被子,一只手因为在输液的原因没法用,只能用左手,看上去格外艰难。
迟遇想说我帮你换。
她以前也不是没帮冉禁换过衣服。
冉禁刚刚到迟家的时候,独自住在阁楼上。
那时候姐姐没空照顾她,让林医生过来帮她看伤,迟遇放学早的话就会去看看那个陌生的小姐姐今天能不能下床了。
彼时的冉禁腿伤很严重,后背也布满了老伤、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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