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苑。
“小姐好”,陈管家恭敬行礼后,便退到了一旁。他早就在等着她回来了。
“去见见吧。总归不能白救了。我们振威将军府可从来不养闲人。”话音刚落,苑里站着的众人纷纷如释重负,有序地退了出去。
“小姐……”青儿跟在她的身后,一眼渴望地看着她。白天这孩子实在伤得太重了。她有点担心他。她也想进去看看他的伤势。
温阮的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微笑,又似嘲讽,“你也跟着去吧。”反正这两人日后都会有交集,还不如现在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因为,陈管家害怕府中突然多出来的乞儿会毁坏自家小姐的名声,特地把他安排在了雾苑最偏僻的柴房。而通往柴房的路上还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
“小姐,慢些行,路有些难走。”陈管家稳稳地提着灯走在前面替自家主子开着路,还不忘提醒主子小心。
“管家,雾苑的丫鬟婆子该好好敲打敲打了。”青儿扶着自家小姐,听得这话,身子不禁抖了三抖。
那些负责清扫苑里的老婆子和丫鬟们,明天又少不了被剥层皮了。
“你抖什么?”由于不小心踢到了碎石,温阮重重地握住了青儿的手臂,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青儿却以为这是自家小姐对自己的警告。
她眼中噙着泪,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由于杂草挡路,三人走了好一会儿也才走到。
柴房。
乞儿紧紧地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
他依稀记得自己就要命丧大狗口下的时候,一位中年男人出现了。他好似和王二说了些什么,然后王二就把大狗牵开了。
而他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醒来,便待在满是干草的柴房里了。
他尝试从这里离开,却发现柴门的大门被锁上了,也大声呼喊过,但这里好像没有人路过。精疲力竭之下,他便只能等在这里,等着救了自己的人主动现身。
“小姐,我陪你进去吧。”陈管家打开了柴房的锁,他有些不放心自家小姐独自进去。
虽说小乞儿不会对自家小姐造成什么伤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自家小姐出了点什么事情,他怎么和已经下了黄泉的夫人交代。
“管家,不必了。青儿和我同去便好。”温阮明白这位长辈对自己的照顾与善意。但越是明白,她也就越愧对他的这番好意。她,早就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天真善良的温阮了。
青儿听得自家小姐让自己和她一同进去,神色间的喜悦竟难自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乞儿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们俩之间有着说不出的羁绊。
乞儿的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当然那些狰狞的伤口也已经被衣服完全掩住。可他脸上那道占据了半张脸的狰狞咬痕,却看得出他白天伤得有多重。此时,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紧紧缩在柴堆中警惕地看着俩人。
“你不要怕,是我,我不会伤害你的”,青儿试图靠近他,想到了什么,又迅速地改了口,“是我们小姐心善,在路上的时候,见你被欺负,让陈管家把你带回来的。”
温阮挑眉看了她一眼,让她心惊肉跳。
乞儿全身瘦骨嶙峋,没有半点肉,就连脸上的骨头都凸了出来。他把自己蜷缩在角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小姐。她长得可真好看。比他曾经去乞讨过的王大善人家的女儿还好看。
青儿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靠近,“你饿不饿?你不要怕,这是桂花糕,能吃的,你放心,我们不会打你的。”她看到满是防备,不断向自己扔干草的乞儿,眼里的泪又要掉了下来。
她不禁开始埋怨自家小姐,要是她白天早点救这孩子,他也不会害怕和防备到这种地步了。
乞儿态度粗横地推开了青儿。
他白天就是因为吃的才上当的。他根本就没有偷王二的东西。那两个包子是他在地上捡的。
青儿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戳到了尖利的木柴,手心逐渐渗透出血迹。
陈管家守在门外,听到青儿喊痛的声音,没有半点反应,一如先前般老神道道地盯着自己的脚。只有小姐没事,其他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温阮,原本一直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现在却端正了神色。听说沙漠里有种狼,防备心最重,从来不允许生人闯入它们的地盘,而一旦认了主,它们此生就会对主人不离不弃,哪怕主人死了,它们也会想尽办法报复,然后在主人身旁自杀而死。眼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以后会成长为锦朝最耀眼的存在,也会成为别人手中最锋利的刀。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成为自己手中最尖利的刀呢?
“你不想回破庙去找你的同伴了吗?”温阮弯了弯自己的精致的柳眉,开了口。
而一直处于防备状态的乞儿却愣住了。
陈管家此时却突然进来,拉着青儿出了门去。
“小姐……”她想说的是小姐在打的什么哑谜。
陈管家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动作极快地替自家小姐关上了门,回头对青儿示意到,“嘘。”
要知道,安静和服从才是做下人的本分。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温阮也只是在试探。
按照常理,一个饿了许久的乞儿得到了食物,应该狼吞虎咽才是,可偏偏他护紧了怀中的事物,一猜测就是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
而开州的大街上,从来不允许乞儿流浪。他们只能生活的地方无非就是破庙。
温阮蹲下了身子,用手帕捡起了地上的桂花糕,轻轻吹去了上面的草屑,咬了一小口,“吃吧,吃饱了,我就让你回去找她。”她的笑容里带着蛊惑的力量。
而早就饿了很久的乞儿,狐疑地看了她几眼,终于一把抢过了桂花糕,塞进了自己的口中,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他要去找他的同伴。破庙里还有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温阮毫不在意手腕上被乞儿抓出的伤痕,走出了房间。
会咬人的狗,可比那些乖巧的猫儿养着更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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