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更是炸开了锅,几个激动的记者几欲一越上台。
宋琪用目光巡视一周后,在众人的喧闹声中,放大了嗓门:“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信口开河,我是做了充分的调查才敢如此断定。首先,我调查了萍滩镇唯一一所医院,那是镇上所有妇女生产必须去的地方。医院里的出生记录会保留三十年以上,却根本没有二十年前何思楠的生产记录!其次,我派人寻访了何思楠生前接触过的许多人,找到了一位知情者。”
说着,宋琪侧过身去,迎接一位正向台中间走来的人。那人的身体因发福而显得臃肿,步履迟疑而紧张
——我见过那个人,他是田老板!
“这位先生,在萍滩镇上经营了一辈子的餐饮,同何思楠本人有多年交情,更是亲眼看着雅林长大,他可以向大家说明情况。”宋琪一边介绍,一边将田老板迎至话筒处,让开一个身位,向他点头示意。
所有的目光又聚焦到田老板身上。田老板没见过太多世面,头一次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更不敢看镜头。话筒中传出的是一声声不均匀的呼吸,而他本人却像个木桩,呆呆地站在镜头前,迟迟不开口。
“田老板,您别担心,实话实说就可以。”宋琪在一旁鼓舞他。
田老板侧脸瞥了宋琪一眼,双手紧握在身前,怯生生地说:“……我……我认识……认识何思楠……”
他说完这句后,又停顿了很长时间。众人一直鸦雀无声地盯着他,一旁的宋琪也一言不发地耐心等着。
田老板将头埋得更深,深到镜头已无法照到他的脸:“……何……小何她……她没有生过孩子。她怀过,但流产了。小罗……是她抱养的孩子。”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说出了惊天大秘密!
这爆炸的场面田老板招架不了,听着一声声尖锐的询问直往后退。
宋琪顺势站到前面来,将话题继续:“田老板有些怯场,请大家谅解。他的话虽然简洁,但说得很明白了,我再给大家解释清楚。
何思楠的确怀过廉总的孩子,但因其父母反对而挨打,最终导致流产。何思楠对其父母怨恨至极,离家出走,在异乡过完了一生。她在田老板的餐馆打工多年,田老板知道许多她的事。她终生未嫁,也未生育,只养大了一个孤女。这个孤女就是雅林,她先天身患重疾,惨遭遗弃,才被何思楠收养。而何思楠在离世时,不忍雅林今后无人照顾,才谎称她是廉总的孩子,让她来寻‘生父’,才有了后来的事。
这就是整个故事,廉总的爱情是真实的,何思楠也不是为了钱财,而雅林更是自始至终毫不知情。她们都不是恶人,只是,雅林的确并非廉总亲生女!”
最后一句话,宋琪加了些力道,说得斩钉截铁。
他又转向田老板:“这些都是您告诉我的,我没转述错吧?”
田老板身子不由一颤,高高耸着肩膀,头便显得更低,似是在点头作答。
“我在这里当众曝光这件事,并不是想针对谁,更没有伤害雅林的意图。”宋琪再次举起资产转移书,“只因这份文件里,廉总清楚地写明了,‘我希望将我毕生所得,全部赠予我的女儿’。廉总说的是‘女儿’,他要赠予的对象,只是他的亲生女,不能是别人!
他误认了女儿,可我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又怎能允许将错就错?我相信,现在廉总在天上,一定能看清所有的事。如果他看到自己的所有被交给了别人,又怎能瞑目?所以,河铭公司所有高层人员,也就是受恩于廉总提拔的所有人,为了廉总的在天之灵,共同商议,决定放弃执行这份资产转移书!”
“演讲”步入高潮,整间大厅沸腾不已,若不是冲进来一排保安,讲台就要被攻陷。
宋琪再次提升音量,呼喊道:“各位——各位——时间有限,有什么疑问,结束之后我再回答。现在,我想在这里,在大家面前,给出两个承诺。第一,廉总犯下的过错,我来弥补,我会照顾张进以后的生活。第二,雅林虽不是廉总亲生,但在廉总生前,以女儿的身份让廉总享受过天伦之乐,作为报答,我会负担她今后所有的治疗费用。”
唏嘘声瞬间缓和,转而不知从何处起,爆发出一阵连绵不断的掌声……
***
关上电视,我和张进同时陷入沉默。
终于明白,宋琪是如何归位的。原来将廉河铭逼至绝路只是第一步,最为关键的第二步,这才刚刚开始!
许久,我开口问张进:“张进,宋琪说的,你信吗?”
他诧异地反问:“你没毛病吧?老子能信那个浑蛋?”
“为什么不信?他说得有理有据,天衣无缝,还有证人。我看现场,群众都信。”
他眼睛一横,手中茶杯“啪”地砸到桌上:“你蠢啊!丫头要不是廉河铭亲生女,姓宋的能费那么多功夫来离间你们?”
我不觉一笑,张进不愧是张进,是个明白人。
“那个田老板我认识。”我说,“他明显在说谎,只是我不知道,宋琪是怎么让他心甘情愿说谎的。”
“姓宋的什么事儿干不出来,胁迫个小人物还不简单?纠结这个没有意义,问题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形势相当严峻啊,河铭公司把控在他手里,天知道他明天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思索片刻,道:“你马上去找苏也跟易轲,告诉他们害了苏也的凶手是宋琪。那件事破绽很多,关押苏也的人,联络易轲的人,还有那家洗浴店的老板,从他们身上都有可能找到证据。”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从这件事上来抓宋琪的把柄?”
“是,小晨已经没用了,范青芸可能永远找不到,不能指望了。”
“我明白,光是害了苏也这条罪,就够他吃好几个年头的牢饭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控制了河铭公司,有权有势,又有手段,我担心就算我们拿到铁证,还是蚍蜉撼树。就像当初,我们根本动不了廉河铭那样!”
我望着张进,不紧不慢地回答: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揭穿他,河铭公司那把交椅,他坐不长久。”
***
和张进分开行动后,我去找了陈主管。
陈主管把我迎进门,长叹一声:“你都知道了吧,河铭公司,已经变天了。”
“宋琪为什么要辞了您?就因为您帮雅林执行资产转移吗?”
他无奈地摇摇头:“前几天,他还没出来,就已经招呼人来阻止我做这件事了。我是个按章办事的人,既然这份文书已经做了公证,就应该执行。昨天他回到公司,以罗小姐并非廉总之女为由,要求我停止。我让他公开调查过程,公开证人证据,如果能够证实他们确非父女关系,我可以停止。实际上,我并没有回绝他,但他却认为这是违背。现在公司里当权的都是他的人了,不听话的,留着作甚?不止是我,凡是不赞同立刻停止执行的人,一夜之间,都被赶出了河铭公司。”
“这样的人有多少?”
“少说也有十来个,都是过去更忠心于廉总的人。”
看来宋琪为了稳固地位,要给河铭公司来一波大换血。
“廉总留下的那份文书,照目前的形势看,是很难实现了。”他继续道,“这事儿我没敢告诉罗小姐,该怎么跟她说,得你来决定。另外,今天的采访我看了,罗小姐当真不是廉总的女儿?”
我正视着陈主管,斩钉截铁:“是,当然是!如假包换!”
“何以为证?”
“廉总做过亲子鉴定。”
陈主管大惊:“真的?”
“千真万确,我马上就去医院找出那份证明。”
“那这么说,宋琪这是在……愚弄大众?”
“对,这是他唯一可能窃取河铭公司的办法。”
“窃取?原来如此……”陈主管止不住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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