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雅林醒来,我飞一般地赶回了村舍。我突然害怕发生变数,怕张进要是醒过来,会直接对廉河铭下手。尽管这一切还处处是谜,我还完全理不出头绪,分不清真假,但我胸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对我说:弄清楚这些之前,不能杀了廉河铭,千万不能!
幸好我速度快,赶回时,张进还没能摆脱麻醉药的控制。廉河铭依旧昏迷在角落,额上的血迹已经干成了块状。
这个咄咄逼人的大老板,如今却倒在我脚下,落得如此狼狈。我本该感到无比痛快,但此时再看到他,内心却乱成了一团麻。
我在张进身边放了些水和干粮,又把一瓶冷水浇在廉河铭头上,让他清醒过来。
廉河铭睁开眼睛看到是我,又看看四周,激动而焦急地发出“哼哼”声。
我拿出小刀,割断了把他绑死在柱子上的绳子:“起来,跟我走。”
***
夜晚的山村更加宁静,也更加漆黑,只有车灯隐隐照出村舍前这片空地的轮廓。
我把廉河铭推进车里,坐到他旁边:“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我真话,我就放了你。”
廉河铭使劲点头,表示顺从,我便撕开了他嘴上的胶带。
被封住口太长时间,刚一松开,廉河铭就大口喘起气来。但还不等我开口问,他就立刻情绪激动地反问起我来:“你不是说只要我听你们的,你就放了雅林的吗?你怎么把她带到这里来了?她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两眼愤恨地瞪着我,同看到雅林出现在村舍时一模一样。他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我会不会杀了他,一心想问的只有雅林。
我被他突然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懵,没有回话,他却更加激动起来:“你说啊!雅林现在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我警告过你的,你要敢动她,老子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静静地观察着廉河铭,此时,我发现我已经无法用从前的认知来看待他了。
我听到过无数次廉河铭把雅林宠上了天的传言,包括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一桩桩一件件,这些都证明着雅林在廉河铭那里的地位。我从来没从另一种角度去思考过为什么,而此刻,当我开始尝试着去相信雅林所说的话时,却发现廉河铭这所有的反应,以及雅林为了救他的执着,都变得合乎情理了。
还有雅林一把拆穿了我的那个理由,也突然间就能说通了——她说:我就是真跟你上床了他也不会生气的……
廉河铭见我迟迟没有反应,以为我是吃软不吃硬,语气又直转而下软了下来:“冷海冰,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害了你兄弟的人是我,不是雅林,她可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这条命赔给你们还不够吗?你们找她做什么?她心脏不好你知道不?她一受刺激就会发病,你放她一马吧,我求求你了!”
我看廉河铭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便轻声回了一句:“她没事。”
“好……好……那就好……”他立刻消停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问我:“你不是说,要问我什么问题吗?”
其实,此时此刻,我已经意识到,我想问的那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需要问了。我发现我已经开始相信雅林说的就是真的了,只是若这真是真的,那么其他的许多事,又要怎么解释?
于是我还是开了口:“雅林……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在我问出这句话之后,廉河铭突然哑然了。他眼都不眨地盯着我,似乎想要看穿我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他谨慎的反应又让我心里生了疑,如果他们真是亲生的父女关系,为何宁可被所有人误会,也要隐瞒这件事呢?
“没听清吗?我问的是,你跟雅林,究竟是什么关系?”我重复了一遍。
廉河铭不自觉地用牙磨蹭起嘴角,彷徨着移开目光,依然不回答。
我干脆又拿出刀子,架在廉河铭的脖子上:“不回答,我就只能杀了你。”
触到刀刃的一瞬间,他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相信我是下得去手的,紧张得额上都开始冒汗。但他再恐惧,却就是不开口,甚至咬着牙闭上眼,宁可等死也不开口!
究竟有什么缘由,让他宁死都要守住这个秘密?
“你不怕死不要紧,但你怕雅林死。我要是说我会杀了她,你还不回答吗?”
廉河铭听到我说要杀了雅林,立即睁开眼,脸色唰地一变,火冒三丈地冲我骂道:“冷海冰你是畜生吗?你连雅林都下得去手?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
“什么意思?”这话倒真让我吃惊。
“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被那姓杜的逼到绝路,是谁来求我救你的?是雅林!她求我帮你摆脱那些人的纠缠,又怕他们不死心对你下暗手,让我派人守在你家楼下足足两个月!你当姓杜的为什么再也不来找你麻烦,你以为那么简单吗?”
我想起来当初刚刚摆脱杜经理的时候,的确有些人影在我楼下转悠,可我一直以为是杜经理对我纠缠不休,难道,那是雅林为了保护我的安排?而且我一直以为雅林是找宋琪帮的我,原来,这也是错的。
“可你是怎么对雅林的?啊?你把她害得那么惨!还忍心离开她!你不知道她有多伤心!”
“我怎么害她了?明明是她离开我的!”我更迷糊了。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竟然说要杀了她,这种混帐话你都说得出口!好,既然你如此狠心,那你就杀吧!杀了她,我看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廉河铭只是骂,却怎么都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自是不可能杀了他,在发现逼迫无用时,收回了小刀。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把车开到大路上后,廉河铭问。
我同样没有回答他,木然地开着车。
我脑中实在太混乱,许多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搅和在一起,我彻底想不明白了。
雅林,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我在你心里,究竟有几分重量?
面前,整个世界,好像又一次颠倒了过来……
***
我要怎样才能把这一切弄明白呢?我一边开着车,一边思考。
我想,廉河铭并不会真的相信我所谓的要杀了雅林的威胁,我和雅林毕竟有过情分,他笃定我是下不了手的,所以他不怕。但反过来就未必了,雅林已经为救廉河铭开启了讲出秘密的先河,如果我继续拿廉河铭的命来威胁她,她一定会答应把所有的事情向我坦白。毕竟她相信,我是真的会对廉河铭下手的。
用廉河铭来胁迫雅林,逼迫她说出她不愿说的事并非我所愿,可我实在无法再在这种一无所知的状态中忍耐下去了!
***
我把廉河铭带到了一个废弃仓库。那仓库是几年前我曾经常常跑货的地方,因为拆迁早已停用,但旁边有个小库房不属于拆迁范围,就这么空置了下来。那小库房没人维修,早已成了危房,无人使用,钥匙却一直留在我手上,没想到今天倒派上了用场。
我把廉河铭关在了那小库房里,随后一个人回到了雅林所在的医院。
我回去时,雅林已经醒了,她看到我走进病房,用手撑着坐了起来。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只有嘴唇恢复了些许血色。她望着我的眼神既期待又担忧,我知道她想问我廉河铭怎么样了,又不敢问,怕从我口中听到她害怕的答案。
而我,自从走进病房的那一刻,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毫无微笑。我压抑着心中的困惑不安,掩饰着我其实已经无法再对她强硬的态度,刻意用冰冷的语调说:“廉河铭现在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连张进都找不到,他的生死,由我说了算。”
雅林紧张地望着我,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对你之前说的话,很有兴趣。你瞒着我的,不止那一件事吧?”我坐到病床边,双目直视她,“要我放过他的条件只有一个——把所有我不知道的,有关于你的事,全部告诉我!”
雅林倒吸了一口气,双手抓紧了被子。
“我说的,是所有的事,所——有——的!关于你的一切!”我的语气更加霸道,目光锐利而充满压迫。
雅林不自觉地往后缩,眼眶泛红。她正想说什么,刚张开口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她皱着眉头,右手捂着口鼻,把身子侧到右边,一下下地咳。而她的左手,已被包上了绷带,无力地静放在床单上。
我强忍着心头就快要漫出来的担忧和心疼,一言不发。
雅林咳了好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她正回身子,缓缓地抬起头,用微弱的声音问我:“我告诉你,你真的会放了他吗?”
“对,无论事实是什么,我都可以放了她。但是,你听好了,我要听的是事实,不是故事。只要让我察觉到一句假话,一点隐瞒,我就把关廉河铭的地方告诉张进。张进会怎么对付他,你清楚!”
雅林的眼里又一次流露出了那种绝望的眼神,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泪从脸颊滑落而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沙哑地回答:
“好……我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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