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高秋梧长辈的中年人宣读完遗嘱后,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这让我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游目四顾,寒风吹动白色挽联,黑色字体像是一道道符咒,锁住我双眼。而岳家人也是心不在焉,有人在念佛,有人在左顾右盼,有人在缠着高秋梧把旅途的一些逸闻说与她听,怎奈后者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岳诗音很快就失了兴致。
也就是说,高律师在做最后的总结,岳默业先生将自己的个人财产分成八份,其中的八分之五由岳夫人、岳兰月女士、岳红绪女士、岳诗音女士以及之前意外身故的岳文斌先生指定的受益人沈同学分别继承,剩下的八分之三全部都捐给本地庙观。你们五位得到的遗产折合人民币为三千多万,但是若你们之中有谁不幸离世,那么其人的那份遗产将由剩下的人平分。诸位,听明白了吗?
笑话!岳兰月站起来冷哼道,难道遗产分到我手上,我去世了,我的丈夫和女儿拿不到那笔钱吗?岳宁宇和女儿岳紫极也是一脸不解。
是的!高秋梧推推眼镜,因为在遗嘱中,岳默业先生已经额外馈赠了您的丈夫和女儿一些钱。像岳红绪女士、岳诗音女士未来的丈夫也属于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如果我的男朋友出了什么意外,也得不到我继承的钱,是吗?说话的不是岳诗音,而是一脸迷惘的岳红绪。
高律师点点头: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看在座的各位都是有福之人,我所假设的那些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可说不准!岳兰月依旧一副挑衅的模样,在岳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里从来都是冤魂不散的!
你还要胡说什么?贻笑大方!岳夫人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岳兰月,原本捻着一串佛珠的手也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我说得不对吗?你忘了我们的祖先当初是因为什么才搬离龙潭村的?
好了,夫人。岳宁宇把其人拉回沙发坐下,别说了。等我们拿到遗产就回首都大城市,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岳家人彼此间的关系很冷漠。
高律师清了清嗓子:其实,你们并不能马上拿到遗产,因为岳默业先生在遗嘱中有一个附加条件,如果你们做不到,就将丧失遗产继承的资格。
什么条件?岳夫人问。
他说他很怀念旧时大家一起相濡以沫的时光,所以他要求——七七四十九天内,所有的继承人都要在岳宅住,直到丧期结束,如果做不到,就算自动放弃这笔遗产!
这下岳兰月是完全爆发了:什么?!难道岳默业他疯了吗?他不知道龙潭村对于我们来说是多大的一个心理阴影吗?相濡以沫?可笑!我们什么时候相濡以沫过,他一定是疯了,居然要我们住在这个不折不扣的活死人墓里!
大家都被其人的歇斯底里所震惊,谁也没有插话。最后,岳夫人很平静地问了一句: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是的,只要你们坚持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拿到遗产了。
岳夫人点点头对虎姑道:明天你开车到桃花岛回龙观把我的个人物品都拿过来,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里了。
“我和姐姐也是。岳诗音握紧一脸无辜的岳红绪的手道:反正我们在首都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好不好?
还有谁有意见?岳夫人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红绪,明天让虎姑顺便到你桃花岛上的养护中心去办出院手续,你以后也和我们一块儿住在这里,怎样?
好……岳红绪垂着头,细声细语地应了一句。
岳兰月似乎在刚才的吵闹中筋疲力尽了,用手指按着太阳穴,一言不发,岳宁宇在一旁轻声劝慰,打扮的如同杀马特少女的小女孩岳紫极一言不发。过了半天岳宁宇才替妻子拿了主意:既然遗嘱这么规定,那我们会抽时间过来住。
沈同学,我想你既然来了,应该也有空过来住两天吧?岳夫人问。
不,”我摆摆手,在来这之前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放弃继承这笔遗产,所以,今天之后我不会再来岳宅了!
岳家人都很诧异我做出的决定,毕竟几百万不是笔小数目,谁会放弃呢?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岳兰月又恢复了原有的尖刻。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都会和这笔遗产划清界限!”
我站起来,对岳夫人欠了欠身子:岳夫人,没有什么事,我这个外人先告辞了。
高秋梧听我这么一说,赶忙道:沈同学,你现在就要走啊,可我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没办法送你回去。
“我自己坐三蹦子车或走路回去。”
我倔犟地推开门,可是却没有迈开脚步。门外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不知下了多久也不知何时会停。
下雨天留客,沈同学,岳夫人走到我身边:雨下得这么大,你还是先留下来吧,也顺便再考虑一下遗嘱的事。
不待我回答,岳夫人又吩咐虎姑:你去准备晚餐吧,顺便找几个人来整理一下房间,看这雨势,我们今晚可能都要在这儿住下了。
晚饭过后,岳家人拿着各自的物品回二楼的房间,高秋梧也不知去了哪里,整个大厅里只剩下我一人。我站在窗前看豆大的雨珠砸碎在玻璃上,突然觉得很落寞,为什么宅子里明明住了这么多人,我却依旧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双手插进外衣的口袋里,我触碰到了那名片——我很迷惑,这个今天自始至终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正眼看过我的高秋梧,和当初我认识的那个阳光男生是否是同一个人?或许,他早已知道了我是遗产继承人之一而刻意接近我,我们的邂逅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沈同学,夫人说这雨会下一夜。虎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把我吓了一跳,来者是客,所以,夫人吩咐我替你准备了一间房过夜,你跟我来吧。
从虎姑不冷不热的态度可以看出,因为之前的事情……或者另有缘故,对我设有防心。我笑了笑,跟在她身后,看来今晚是要在岳宅住下了。
二楼的房间只有岳家的主人们才可以使用,所以你只能住一楼了。虎姑边走边说,到了,一楼左边的第三个房间,你记住了吗,沈同学?
我正要点头,突然想到,一楼左边的第三间房,不就是上次感应到磁场干扰异常的地方之一吗?
虎姑推开房门道:这里很久都没用过了,有二十多年了吧。要不是你今天来,我都不准备再把它打开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虎姑的话语中有几分刻意,甚至是幸灾乐祸。难道这间房是虎姑特意挑选出来,为我准备的?
这是什么房间?”
我一走进去,立刻感觉中人欲呕。老旧的桌椅,灰色的木地板,厚重的窗帘霉味……如同一天前,我被囚禁的那间房格局,现在我置身于这个房间也好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是房间里多了一张床,家具也擦拭得很干净。
这是岳宅照例为龙王娶亲的准新娘住的房间!虎姑冷笑道,你不是二少爷的继承人吗?安排你住这合情合理吧。
二少爷?是岳文斌,他和龙王娶亲有什么关系?
我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也罢,就住进这间房子里,我倒要看看这里隐藏着怎样的玄机,居然让一个活蹦乱跳的女游客死于非命!
“我先走了。虎姑转身离开,但刚走到门边,又打着哈欠说了句,沈同学,在这里睡一觉,明天起来大雨就会散的。这房子很不错,感觉好像回到了民国吧,嘻嘻?不过岳宅有个传下来的规矩,晚上十二点前一定要熄灯睡觉!
走进房间,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房间里的窗子跟厅里一样,也是由内至外的推窗,但是不管如何用力,那扇窗只是严严实实合着。看来窗子是在外面封死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仔细考虑下,这房子打扫干干净净后格局确实不错,透出一股古雅的味道,可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比如说厅里的灯光,白得如此晃眼,叫人心神恍惚……
时值盛夏,房间里却出奇地凉快。我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高秋梧等人去哪里了呢?刚才我受了太多的情感冲击,以至于忘了应该跟他联系一下。高秋梧是有手机的……手机号我难以忘怀。只是这幢房子里没有电话,而手机我刚才就试过,没信号呢,连报一一零都不行。
“我睡觉了。我转了个身对自己说,一会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才怪。
我十分羡慕那些心粗胆大的人,自己强忍着睡意,听着客厅里的座钟滴答滴答声,此外,别无其他声音。岳诗音应该回楼上的房间了,可是岳夫人住哪个房间呢?还有厨房在哪里?还有那个叫虎姑的人住在哪里呢?这房子看起来布局简单,但细细回想,却根本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格局。
而且,我饿了!
我抬起手机,时间正逼近十一点。聆听房间外面,依然毫无声息。我蹑手蹑脚地开门,与此同时,旁边的房间也闪出一个人影。我同时一惊,后退,差点就撞在门上发出巨响。幸好我马上感知到对方是高秋梧,轻轻问了一声:高秋梧?对方点点头,手伸到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与高秋梧一前一后走到客厅,心意相通地直奔窗子。窗子一推即开,银白色月光下,远山如画,近树婆娑,这夜色十分撩人。我呆呆地相视了一眼,高秋梧指了指厅门方向,我会意地点点头。为了不发出声响,我走得很慢,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老式的厅门居然有极重的门闩,高秋梧费了些力气将它抬起,滚轴滑动,门开时毫无声息。浓得像粥一样的雾就浮在外面,翻滚跳斗极不安分,我见过海雾,但是这雾就在门外翻腾,无法跃进门内一步。
好像停车场那一战的再现!
我们相顾无言,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推己及人,也知道必定充满不可思议的神色。
此时,翻滚的雾像锅里烧开的水一样往两边翻开,中间宛然流转,慢慢地现出一个人影。
女人缓缓地浮出雾气,如一朵粉色的莲花,千娇百媚、妙不可言。而那面容……正是我!
我重重地将门合上,靠在门上喘着粗气。高秋梧惊讶万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人,那个人,是你呀!
我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是我。
见鬼,明明是你呀,女人和你一模一样。高秋梧还是不信。
刚才忽然起雾……要解释停车场、筒子楼……这一系列事件真是不容易,我觉得口干舌燥,忽然就多了个和我一样的人。是雾,一定是雾的折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雾,这样可怕的雾。
我语无伦次,不过显然高秋梧听明白了,他说:这雾确实古怪。我本来是从断崖顶下山,起了雾,一脚踩空,当时的感觉好像整个人从山崖跌落,因为失重,心脏跳得怦怦响,我以为自己会摔死呢。可是等我定下神来,发现自己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而且路面十分平坦……一回头居然在岳家。
我蹙眉,你说你刚才在断崖?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去断崖干嘛?
是的。现在我……的同伴应该都还在断崖呀。高秋梧遮遮掩掩。
可是,我是在刚开门的时候遇到雾的。而且我们现在应该一直在岳家大宅中的呀。
高秋梧摇头,不可能。断崖与岳家大宅是隔着龙潭村主轴线对望的,我怎么可能会……呢?
真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刚才窗子外的是哪一座山?
高秋梧显然细想了片刻,我当时也只留意到有山有月,夜色怡人,却没有注意到究竟是哪一座山。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把门闩重新插好,然后折回客厅,一起偏头看着窗子。方才大开的窗子已经关上了,严丝合缝。我想起刚才去厅门时,明明没有关窗。推推身边的高秋梧,眼睛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是你关的?
大概是心有灵犀,高秋梧明白我的意思,沉重地摇了摇头。我只觉得双腿灌了铅般沉重,这窗子近在三步之内,却没有力量去打开它。不知道何处有风,吱吱吱地响着,像吐芯的毒蛇。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往高秋梧身边贴近少许。高秋梧也在轻轻颤抖,凑近我的耳边,低声说了句:先回房,等天亮了再说吧。一切小心。他的声音像寒风中的秋叶瑟瑟发抖。
天亮,对,只要天亮,太阳升起,雾就会消失了的,那么稀奇古怪的一切都会消失的。回到房间,我抱着两腿坐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安慰着自己。只是睡意全无,精神出奇的亢奋。高秋梧蜷成一团,背对着我,蒙头蒙脸地睡着。无知无觉真是好,我有些羡慕地瞥了这家伙一眼。
可是,有些不对劲。身边的高秋梧不仅一动不动,而且连呼吸声都没有。房间里充斥着坟墓般的死寂。
我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高秋梧。接触面绵软,毫无肌肉的弹性。我一咬牙,掀起薄薄的单被,里面不过是个枕头。
雕花大床的蚊帐还没放下,整个房间里一目了然,没有人。
两分钟前还跟我在一起回来的高秋梧不见了。
高秋梧不见了。
我跳下床,飞快地跑到房间门口,低声叫道:高秋梧,高秋梧。没有人应声,我冲到厅堂,正准备叩门,发现门是开着的,门缝里倾出一丝月光。轻轻一推,门就无声无息地开了。
外面没有山景、雾气,什么也没有……沉寂无边。
我想起了莫名其妙的失踪的女游客!
当,当……我浑身战栗,好久才感知到那是客厅里的座钟在敲。
足足十二下,子夜来临了。
当当当……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口,心脏受了诱导,也开始咚咚咚地狂跳。汗毛竖直,恐惧从每个敞开的毛孔里钻了进来,沿着血管游走侵袭全身。我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房顶的那盏吊灯好似在晃动,一圈一圈昏黄的光晕令整个房间变虚,错错晃晃不似真实的世界。白色的墙、雕花大床、飘荡的蚊帐、衣柜,或变大或缩小,整个空间仿佛从天顶压了过来,令我无处逃遁。
转身看厅堂,阴暗如晦,仅有一点不知道何处来的灯光在飘浮。这间住了不少人的房子,却出奇的静,连蚊子的嗡嗡声都没有。夏天,山上本就蚊虫杂多,可房间里非但没有蚊子,连苍蝇、蟑螂、老鼠等等山居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小生物都没有,显得死气沉沉。
对,死气沉沉!我忽然感知到,房间里缺少的就是生气。这不像是活人生活的地方。这个想法令我越发地害怕,我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紧地锁好,蜷在床上缩成一团,用被子盖住头脸。现在只有等明天,太阳出来时,一切魑魅魍魉都会消失的,世界依然是清明的。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忽疾忽缓。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呼吸,但是那呼吸的频率不同。我心中猛然地一惊。莫非是是高秋梧?你不要吓我!
四壁萧然,除此之外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床底了。虽然知道只要弯身察看一下,就会知道结果,可是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就这样子僵僵地躺在床上,任呼吸声在身边萦绕。
扑哧,扑哧……那呼吸声甚至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在嘲笑我的胆怯。
水月,是我。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呼唤声,这是高秋梧的声音。我大喜……甚至来不及犹豫一下,一骨碌跳下床,开门,高秋梧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口。他正想说话,我伸手比画着,示意他噤声。我快步走到床边,弯腰一看,床下空空,根本没有人。
怎么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凝神细听,那呼吸声已消失了。刚才你怎么不见了?而且……突然不见了。
高秋梧干咽着口水,心有余悸地说:”我就是发现你不见了,所以出房准备找你,结果我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影在通往餐厅的走廊上一晃,我好奇,就想看看是谁,结果……
不,不,不要说了,等天亮了再告诉我。我已被他的表情吓着了。我们同一时刻发现对方不见了,是鬼魅伎俩还是有人在说谎?
天亮?高秋梧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天可能不会亮了。
什么意思?
你看你的手机。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什麽时候罢工了……无法开机,是上次坏了没修好?
高秋梧递过来一支女式表,分针时针重合定定地指着十二点。表坏了?我有些纳闷,拨动着小齿轮,分针立刻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弧形。看来是表停了。我放心地说,松开了手。一阵细碎的咯咯声,刚刚转动的分针迅速地后退,一眨眼间又恢复了原位。
怎么会这样?我骇然,轻轻地拍打着手机。
不用白费力气了。高秋梧无奈地说。将手腕伸到我面前,腕上的男士手表也是十二点。我张大了嘴巴。客厅里的钟……我侧耳聆听,那极有规律的滴答声也消失了。忽然想起,自从座钟敲了十二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那滴答声了。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气苦愁绝的表情尽堆于我的脸上,我又气愤又害怕。
不知道。不过这里太诡异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高秋梧满脸忧色。
对了,你刚才说看到走廊人影一晃,然后怎么了?
高秋梧沉吟片刻,说:怎么说呢?你跟我来吧,一看就会明白的。他拉起我的手离开房间。穿过晦明不定的走廊,不知何处的光线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古怪形状。
途经的一个房间也是门户洞开。我环视了一圈房间,这里的布置同样是很简单。中央是一张大床,里边的墙角有个大木柜,窗户下放置着一套木漆桌椅,桌面放着些黄表纸、墨水、刻刀之类文房四宝的东西。我走过去坐下,还很结实。据我上次的光人观察,当时画像和香坛就是放在这桌子上的,在此祭拜的人是谁,画像里的人又是谁,他们和龙王娶亲有关吗?
这到底是谁的房间?
高秋梧一脸不解,但我自顾自的拉开窗帘,外边的树影摇曳。我发现窗子是从里边扣上的,并且还安装了铁条。我可以肯定,外边的人想通过这扇窗户进来,是根本做不到的。这么说,当时女游客真的是在一间密封的房间里失踪,除了同室操戈,确实找不到第二个理由了。
会不会有机关、密道呢?我想,修建这座宅子的年代正是清末民初时期,通常也会挖个地道什么的,而且一般的大户人家都喜欢留个密室来收藏自己的贵重物品。
经过了和石苓人的大冒险,我已非吴下阿蒙。我让高秋梧等候,自己沿着墙开始敲打起来,其实我也没什么概念,只是模仿电视里的来做,一圈下来什么也没发现。我盯着墙角的大木柜,这么重,没有两三个人是移不开的,可是,里边是否能藏下一个人呢?我把木柜打开,看到里面凌乱地堆着几套衣服。我一件一件地翻出来,越翻越觉得眼熟——这些不都是龙王娶亲的角色扮演衣服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女游客去扮演新娘的时候也不可能不带个人物品跟随呀!
将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后,我发现柜子底层放着一块黑漆木牌。我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副牌位!上面用金字写着:岳真形之妻穆凌波之灵位!
在这样一个雨夜,手里捧着一副灵牌位实在很诡异,我赶紧把它和衣服一块儿塞进柜子里。我用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坐回椅子上,沉思起来。岳真形是岳家的什么人,为何他妻子的灵位不放在岳家的祖祠而放在这里?穆凌波是不是光人看到的画像中的人,是否曾经住在这间房里然后又死去了吗?我不由得一阵战栗,我突然联想到了之前打探时候,听到的那些关于岳家的流言风语,比如——岳家人之所以在百年前搬离龙潭乡是因为这里有鬼缠人。而那所谓的鬼是不是和这灵牌位的主人有关?
我想着想着,竟有一丝倦意袭来。我托着下巴,眼皮慢慢地往下坠,只觉得整个房间的光线越来越暗淡……不知什么时候,连高秋梧也不见了!
我突然醒了!
正在我观察那块牌位,没留意之间昏昏欲睡时,突然一种强烈的危险恐惧的感觉无来由的浮现出来,一道冰凉的触感从我的脖子上划过,好像是一双柔软的手。抚摸了片刻,这双手突然加重力道,狠狠地掐了下去!我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头脑涨痛。我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间里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目光落到对面的牌位上,我看见一道人形停驻在牌位前——玲珑有致的女性身材,披散的长发,双手僵直地掐在我的脖子上!下肢居然还和牌位连接着!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阴神感到光人自行破出了囟门,向人形扑去。
怎么了?!为什么?!
我现在根本就是站着的没有入定,光人怎么会出窍呢?而且最关键的是,我根本就没有用阴神去控制光人啊,它怎么会自己出窍呢?难道它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
现在没有时间思索了,最要紧的是夺回光人的控制权,我赶紧将阴神进入光人,还好,光人及时被停在了人形的顶头。从它的路线来看,难道它想融入人形!
好象为了证实我的想法,光人开始出现挣扎想往人形进去,我极力控制住它,感到光人体内有股强大的力量和阴神争夺控制权,而且我也出现了一种渴望被人形吸取的意识。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这个时候你来添什么乱啊。不过我现在没有空胡思乱想,因为那股力量开始要超过我阴神的控制力了,我急了,准备把能量球放出。刚起这个念头还没有实施呢,突然感到光人里又分离出九道细小的能量流围困住了那股力量。
我赶紧趁阴神重新夺回了控制权,把光人拉回了体内。但是回到体内那股力量并没有消失,而是和我本来的光人能量以及细小能量流你来我往的冲突着,血液不断地往脑门上冲,我快要窒息了,然而一种比窒息更痛苦的感觉迅速在我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像被虫蚁撕咬啃噬似的,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我的光人已经失去了人形了,而象变形虫一样不断的变化着外形。我心想这下完了,这个肯定是导致光人成为异变的力量,如果我的阴神控制不了光人,那么后果就是它被异化了。之前我还以为自己拣了个大便宜呢,想不到是乐极生悲,怪不得昨天我对吸纳小玉佛异变和其它更多的灵体的意图这么强烈呢,原来前面已经被异化了,可怜我还以为是同化了异变,原来同时我也被异变同化了啊。
我浑身无力,只得睁大眼睛看着那道光影一点一点地靠近人形,就像要融入人形里。我会死掉吗?就这样死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形手中!疼痛不断升级,我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我在这种折磨下甚至想到了——自杀!对,这才是结束痛苦最好的办法,手握一块利器往自己的心脏刺下去吧,这样一切都可以解脱了……我艰难地伸出手,抓住桌角上放着的那把小刻刀,颤抖地对准心脏……
咚咚咚!敲门声把所有的惊悚都打破。
我在瞬间清醒过来,脖子似乎也不再被掐住,呼吸顺畅了很多。我不住地咳嗽,胸口和全身上下的疼痛慢慢在散去。
门被用力地推开,进来的人是虎姑,手里居然还有一根点燃蜡烛,望着我满脸通红的模样,冷冷地说:沈同学,你知道现在快十二点了吗,怎么还不关灯?
“我……”
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哑,我还能感觉得到那双手曾经停留在脖子上!莫非刚才不是我的幻觉,那道人形真的存在过?
其他的房间都已经关灯了,只有你这还亮着。虎姑说,沈同学,你手里拿着刻刀,难道是要在凌晨做刻工吗?
啊!”
我低叫一声,手中的刻刀砰地落了地。我刚刚在干什么?是要被‘那自杀’吗?难道那个女游客当初就是被人形所害,我是不是在临死前看见了那道人形的真面目?不知为何,我脑中闪过了穆凌波这个名字。
虎姑,穆凌波是谁?
你从哪知道这个名字的?虎姑面色一黑,看上去还有几分恐惧。
“我猜……是岳真形的妻子吧?岳宅'鬼缠人'是不是和其人有关?我刚刚在柜子里发现了她的……
你少胡说!虎姑打断了我的话,啪地一声关上了灯,房间里只有微弱的烛光闪烁,沈同学,你休息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可虎姑并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关上了门,霎时只有我一人被黑暗所淹没。
如果是之前不信鬼怪的我,在经历了刚才的惊恐之后,恐怕还要害怕起来。但现在我只是想到了一个词:夺舍!
之前在石苓人那浩如烟海的藏书里面遨游,我们也在讨论林友亚死而复生的动机,石苓人提出了一个词“夺舍”或者说“转生”,传说中的两者大相径庭,但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
所有宗教里面都有终极目标,绝大多数的人其修炼的目的就是超越生死遨游天地,可是不管是地上神国还是天上仙境都太虚无缥缈,俗人指星过月,只顾眼前。所以才有末法时代的说法,也才会有各种花样翻新的神迹来招揽眼球,在西方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秘仪心法,除了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剩下的源于印度佛教和本土巫术结合,长期形成了独特的修持心法,所以才会有转生这种传播度广方法的产生。甚至好莱坞影视剧里面也多有宣传。
按照石苓人的说法,某种意义上这却是真实不虚,一个修持高深的秘仪高手往往在临死前的一段时间里能够通过感知、预测等方法找出自己转生的大致方位,然后在虹化时或者圆寂时将残存的转生意识注入灵体……或者说固化电磁波频率,这样灵体才会在没有完全变成无主灵体时按照既定方位移动,而此时自然中再怎么微弱的与本体生物场波动相似的能量波动都能被感知到,从而可以引导灵体到达远至数百里的地方。但石苓人称此为撞大运,毕竟蒙昧无知的古人故此往往以为只要将意识脱出本体就会避免因实在的死亡而消失,但是因为不理解电磁波的波粒二象性,或者说意识都是由生命能量和精神能量共同组成的,所以肉身一死生命能量就迅速分解,意识体也就同时变成了无主的灵体,只是因为并没有人知道修炼的结果才被传的神乎其神。
而一些歪门邪道,倒是研究了在肉身未死之时将阴神强行占据其他精神能量薄弱者实在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只能说是“夺舍”而非“转生”,而且这种行为成功率极低,即使成功了也不一定能完全控制新的实在,所以这种“夺舍”之法也就逐渐的失传了,直到近代在西方开始引入精神分析学的方法加以完善。
但不管是“转生”还是“夺舍”其实都有失败的风险的,“转生”的成功率相对要高,因为其对象是没有意识却有类似生物磁场的胎儿,不过代价是多数情况下只有部分的记忆片断封存在胎儿的脑海之中,因为即使有些许的磁场力量进入胎儿体内也会在之后的孕期里逐渐被孕妇同化吸收掉,只有刚好在临盆时转生才可能保存部分前生的磁场力量。“夺舍”则是强行用强大的磁场力量排挤掉被夺者的意识,同样的磁场力量也会不断的消失,只有融合度高的人可以趁磁场力量还存在时进行相应的修炼最后重新获得力量,否则最后就是磁场力量消失、新旧意识互相影响而精神异常。
我突然好想哭,大哭一场,为什么会是我卷入这场事件中,为什么岳文斌要说我是他的继承人!我真的太累了,承受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
夜深沉,我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翻着身,睡得并不安稳。耳边一直有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在对我说——
水月,你终于知道我无法脱身的痛苦了吧?
水月,其实你一直都希望我死掉的,对不对?!你恨我抢走了高秋梧,我死了,你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和他在一起了!
水月,你为什么还不来代替我做龙王娶亲的新娘?
我闭着眼睛眉头紧锁,汗水不住地滑落。不,穆彤彤,不是这样的……”
我一次次地念着这句话,却依旧赶不走耳旁的那些声音。终于,我从睡眠中醒来,可这样的清醒却让烦恼和忧愁更加深重。
嗒嗒嗒……断断续续的敲击玻璃的声音伴随着雨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这是什么声音?”
我起身披上外套,走到窗边。
声音又响了几下,我确定是有人站在外边敲打玻璃!我缓缓地把窗帘拉开,透过被大雨冲刷的玻璃,竟看到穿一袭蓝裙的岳诗音站在窗外,雨水溅湿了她的衣裙和头发,她却像没感觉似的,一双大眼无神的、怔怔地盯着我!
岳诗音!岳诗音!你怎么了?”
我边喊边掐着自己的手臂,我很清楚这不是我的梦境!然而,岳诗音并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转过身,慢慢地朝庭院黑暗的树丛中走去。闪电划亮了岳诗音的背影,似乎马上就要消失……我赶紧推开房门,冲向庭院。
可庭院中哪里还有岳诗音的身影,只剩一扇窗户静静地开着,任凭风雨的蹂躏。我顾不上自己没有打伞,在大雨中疯狂地寻找着岳诗音。
岳诗音、岳诗音!”
我扯着嗓子呼唤,盲目地在树丛里搜索。尖利的树枝划破了我的手臂,我摔倒在地上,血水混着雨水淌了一地,岳诗音,你到底在哪里?你出来呀!
这次的打击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几年前因为被自己挚爱的人抛弃了之后,我一直就处于一种极端消极的心情之下,除了亲情外就连以前的朋友也逐渐的减少了来往,我将情感深深的锁进了心灵的最深处而过着近乎自闭的生活,后来因为意外的卷入了筒子楼事件,而逐渐的改变了处世的方式。而之后石苓人逐渐的在我的心中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对于我来说石苓人绝对不是一个交易对象,而更象是爱人、是朋友,甚至已经替代了姐姐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了。我冰冻的心扉开始敞开,忘却了怨恨,去爱新的生活,而岳诗音,让我想起来没受伤之前的我,我希望她能够获得幸福。
也许是因为闪电照亮了黑暗导致了雨幕失去了一些效用,我现在可以看到前方不到百米的地方隐约有一间小屋,看来那里就是岳诗音出现的地方了,可能就因为越接近外面能量场就越强的原因自己才会到现在还无法施展超感官能力。叹息了一下,我试着往前面的小屋走去,意外的是,居然直接就接近了小屋,看来我的超感官能力真的是因为大雨部分失效了,想到这个超能力是用穆彤彤的生命换来的,我心中不由得大痛,脚步蹒跚的往前踉跄而行。
接近到小屋十几米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从半掩着的房门里传出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也接近就听得越清楚。等到了五米开外时,我终于听清了里面有两个人的声音,而且居然是…….一男一女。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男人呢,这不是说岳诗音的房间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的放轻了脚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了,终于我听清楚了两人说的话了。与其说是两人说话,还不如说是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呻吟,而那个男子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床第之间的言秽语,那名女子则不住的发出让人心神荡漾的呻吟声。
怎么会是这样的?!我大惊,难道岳诗音居然是一个,还是本来岳家就是外表神圣内里放浪形骸的地方!
不可能!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悄悄的走到半掩的房门口,我探头往里面看去。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我的心神大乱。
房间里面正对着房门摆了一张大床,床上正有两个白光光的肉人在打肉搏战,上面的那名狂乱的女子背对着房门兴奋的将身子扭来扭去的,所以无法看清相貌,但是男子因为不时的从女人的身体下面将头露了出来。我乍看之下就觉得这个女子似乎还比较年轻但应该不会低于三十岁的样子,而等那男子第二次将脸露出来时,我发现他非常的眼熟,再次一看之下我终于心神大乱了。原来那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深爱过却又弃己而去的爱人……高秋梧。那女子……却不是岳诗音,而是是岳红绪!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整个人都僵硬了,看着在房间里面忘我拼搏的两人,我的脑海里面却象是翻腾的江河一样,各种情绪和想法纷至沓来,纷乱的绞在了一起:岳红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个男人是谁,是高秋梧还是我的幻觉?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干这种事情?这个小屋应该出现的岳诗音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些难道是巧合吗?还是岳家故意安排的?
如果高秋梧私下认识岳家的人,那么岳家了解自己就完全可以解释了,那么从头至尾她们都在戏弄、利用自己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们设下的圈套吗?那么她们又是为了什么呢?穆彤彤就这样白白的牺牲掉了!这都是因为了自己的愚蠢啊!
突然床上的岳红绪兴奋的声音越叫越大,打断了我纷杂的思绪,我回过神来,看着疯狂的两人,心里顿时起了一个念头:都是因为高秋梧,是他抛弃了我自己才会卷入了筒子楼事件的,才会疏远穆彤彤的,才会结识各个稀奇古怪的人并因此陷身于岳家的,都是高秋梧,他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是万恶之源。
越想我心里就越愤怒,眼睛里面直要冒出火来,一个狂热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出现了:杀死她们,杀死高秋梧,只有杀死他,自己才能真正的解脱。这个想法完全充满了我的心头,我近乎失去理智的将门推了开来,房间里面的两人似乎到了最紧要关头了,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外人进来。我咬牙切齿的慢慢的挪向两人,无穷的力量回到了我的体内并且充满在伸出双手上,我相信只要自己轻轻的一下,就会如同打死一只苍蝇一样的将两人打成肉泥。
好,就是这样,对,接近了,快了,再一米就可以了,到那时整个世界就清静了,哈哈,你们现在的欢叫就是你们的丧魂曲,穆彤彤,我马上就要为你杀了这负心人报仇了。
我心里狠狠的想着,手已经伸到了男子的背后了,此时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的住我那具有无比威力的双手。
“啊,我爱你。”那女人在男子最后的冲刺下兴奋了、狂乱了,嘴巴里面不由得叫了起来。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三个字曾几何时也是从这个男子的嘴巴里面略带羞涩的说过呢,那时他说话的对象似乎就是穆彤彤吧,那时两个人是多么的幸福啊,时间总是觉得过得太快了,宁愿从此时间凝固在那一刻。
我的双手定住了,脑海里面闪电般的回忆起了以前的点点滴滴:初见时单纯的穆彤彤、与高秋梧郎情妾意时娇嗔的她、两个人拥抱时羞涩的她、与我欲说还休时愧疚的她…….。
远处似乎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让我回过神来!
我的双手在不断的颤抖着,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终于大叫了出来:“不!我不是她!”
不错,这一切都不应该是因为自己曾经深爱着的高秋梧。那些甜蜜和苦涩,我早就放下了,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个想法清晰的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艰难的闭上了双眼,就象刚开始修道时一样努力的进行磁场扫描,一个又一个的杂念被清除了,终于我的心里回到了入定时的那种宁静之中。
脸上露出了微笑,我嘴里轻轻念到:“色既是空,空既是色,相由心生,万相皆空。咄!”
随着这声“咄”,我将双眼睁了开来。一道强劲的力量把我拉了起来,这个气息……是他!
“水月!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一个人将我紧紧圈在怀里,你的手流血了!
我抬头,看见高秋梧焦急生气的面孔,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平时帅气洒脱的形象全没有了,就这样陪我站在大雨中。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我竟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丝心疼和不舍?
“你怎么才来!为什么要突然消失?你去断崖干什么?”
“你胡说什么,我一直在岳家,刚睡下就听见了你的声音赶出来,你发烧了吗?”
高秋梧脱下外衣罩在我身上,然后一把将我抱起来,走回屋子里,”我们回去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混蛋,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我在心中默喊着,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了。我搂紧高秋梧的脖子,失声痛哭起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高秋梧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水月,不要害怕,不管刚刚你遇到了什么,现在我就在你身边!
他的手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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