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小默姐的信息,直到前天之前,刘耀勇人还好好的。
然而现在身体却变成不倚赖呼吸器就无法活下去的状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变形得连我都差点认不出。眼睛、鼻子里都流出血来,虽然现在已经擦拭过,但还残余了凝固成紫色的印迹。
后脑勺定是在坠落的时候撞上了什么硬物,清理后仍然有有白色的固体沾在脑颅外,夹杂在或红或紫中,分外刺眼。乌黑的嘴唇嵌在青紫色的皮肤上,我突然想起儿时,被踩扁的粉圆甲虫……幻化成眼前刘耀勇的脸庞。我把手贴在胸口上,简直就像胸口被锐利的刀刃掏挖一样。
血液发出声响一口气消退,全身上下尝到触电般发麻刺痛的感觉。
刘耀勇……哥哥他有脑死的疑虑。
在一阵沉默之后,刘细君静静地说道。
活死人——脑死。只在影视剧里面见过的场景,近在咫尺。
脑死……吗?
——我不想相信。
我全心全意这么想,忍不住回问。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怎么会……
刘耀勇他被送过来的时候,曾经暂时陷入呼吸停止的状态。由于脑部缺氧,有可能受到严重的损害。
——骗人!骗人!这是骗人的!
这一定是梦,这一定是骗人的。我如此说服自己,但是刘细君的话语无情地传进耳里。
就连石苓人,以往平静无波的脸色也渐渐苍白,瞳孔中布满恐惧。
这观感,与爱恨无关,纯粹是生者对死亡的厌弃、恐惧!
我和石苓人并肩坐在病床一侧的椅子上。
“很遗憾,我猜你们不可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因为他已经无法说出只言片语,现在的他,只是比死人多一口气罢了!当然,如果石老师真的有沟通阴阳的超能力,倒是可以试试看哦!”
“相比刘耀勇,我猜你更有许多东西要一吐为快吧?”
那你要我怎样?
石苓人眯起双眼说道。
表情简直就像是在怀疑什么。
该不会石苓人正在怀疑刘耀勇脑死的事实吧,在我眼里看来像是这样。
脑死是脑部功能完全停止的状态。
如果这是真的,别说是起来走路说话了,而是甚至连自主呼吸都办不到的状态。
不仅如此,当事人掌管的意志和记忆等于形同消灭。最后的线索被斩断了!
——我同样无法相信这种事。
我抱住自己的双臂突然趴下。
问题不是要你怎样,我只是想事先传达事实而已。
你找我来不光是为了传达事实对吧。
石苓人的语气始终非常平淡。
但是因为这一句话,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好一阵子刘细君动也不动,最后终于颓然的坐下。“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时起,时间呈螺旋状循环,形成这一命运的日子呢?”
那要从哪开始说起才好……
刘细君在膝盖上摊开病例,一面用指尖转笔一面低吟。
沉甸甸压上来的沉重空气充满整间手术室。虽然看起来她们感情不好,但身为病患家属,说这种不乐观的事:心里还是会不好受吧。
经过了几轮抢救,刘耀勇的情况依然没变吗?
石苓人面无表情地询问。
对,我想警方也跟你说明过了,哥哥再不醒来,就有脑死的疑虑。当再次听到这项事实的时候,我感觉心如刀割般的痛苦。面对接连不断、难以置信的话语,有股想要塞住耳朵的冲动驱使着我。但我也明白即便这么做也无法改变现状。我们要做的就是寻找真相,让他含笑九泉!
是吗,但愿如此。
石苓人简短答复。
我看向他的侧脸,他的表情毫无变化。
不过话虽如此,他并不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石苓人是在压抑着感情扮黑脸。我发觉自己竟是毫无意识的笑出声来。两个人至始至终都平静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即使一个人的动作凶猛而残暴,一个人的姿势顺从而暧昧。在两人的眼神中也看不出一丝温度。
如果希望他回光返照说出凶手就很难,虽然如果不再做更仔细的检查,详细情况还很难说,不过情况确实相当严重。
“自杀是最愚蠢的人才会做的事,你懂么,我的哥哥虽然不聪明,但他不蠢,他知道……”刘细君轻柔地抚摸着刘耀勇的脸,目光中突然多了份温柔:“人一旦死去,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得不到了。”
她转到刘耀勇的头顶,俯下身,看到他的绷带歪了,便索性去扯开,然后嘴唇轻轻贴在了刘耀勇乌黑的嘴唇上,眼睛却一直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石苓人。察觉到石苓人的目光从刘耀勇身上移到了她身上,刘细君并不看他,只一句:“你觉得她,我可怜的哥哥,模样可怖?”
我看见石苓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刘耀勇的脸,脸色很难看,从他的瞳孔里面,我肯定自己的脸上一样火烧火燎,门口的那个耳光和现在在我们面前的一幕重合起来。自胃中翻滚而上的酸液被我强行压抑,石苓人也是难看地撑在病床上,不住喘气“你……”似又突然想起那身前停放的是一具苟延残喘的准尸体,猛地收回手,脸色愈加苍白。
“刘细君,你何必做得这样过?”待得平复下来,石苓人冷酷地责问。我也渐渐掩去慌乱,这一家人,都是怪物吗?
“接吻真是件恶心的事情。”吃吃一笑,刘细君拉起我的手:“沈水月你来评理,是你男朋友让我进来。我说我不来,是我不知道面对我可爱的哥哥,我会作出什么举动。你觉得该做些什么才不算过,你们先前直接告诉我便是了,何必现在这样冷冰冰地对我?做过头了么?”
“疯子!”我抽出自己的右手,方才碰触到刘细君的手,苍白而冰凉,与刘耀勇的体温相似,却也有差别。至少,在刘耀勇的皮肤下还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和脉搏的跳动。
“是疯子们,石苓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些什么,游老三我也很熟。”语调全然没有适才的凶猛,蜻蜓点水般轻柔。刘细君眼中的温柔却迅速降温,直至寒冷如冰。
有片刻的错愕,或许还夹杂着点慌乱,石苓人飞快地扫了眼一脸平静的我,然后转身离开。我第一次看到他如丧家之犬般逃离现场。
我尾随其后,余光中刘细君勾起一抹带着兴味的浅笑。
出了门却寻不见石苓人的踪影,我错愕,刘细君偏偏头,示意我右转。
我推开了紧急通道的门。无人的过道里,石苓人频频作呕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回荡着。却只吐了些酸水,并无垢物。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瘦削的后背轻微地颤抖,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心底倒是升起了一股怜悯。
是我把石苓人拉近这个漩涡。
我无声息地靠过去,搂住石苓人的腰。
“回去吧!”
转身,石苓人稍有迟疑地俯下身,轻轻拥住我,分明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我仍自重复:“回去吧,小默姐和于队长,她们等着我们呢。”
石苓人停止干呕,直起身,又掏出纸巾狠狠地擦着嘴,始终沉默。
走出紧急通道,我却看到刘细君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你们如果受不了就回去吧,我们还要办理刘耀勇的后事。”刘细君与其说是送客,不如说是激将,“这个给你拿去交差吧”。
石苓人接过她手中的病例,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我赶紧捡回来。
“何必欲擒故纵,说吧!”
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吗?
刘细君却转过头来,轻轻把手放在我肩上。她的眼里也渗着泪。
对不起刺激你们,可是,刘耀勇哥哥,已经回天乏术了不是吗……?
泪水自然从她的眼里夺眶而出。
泪水一旦流出来就再也停不住,她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振作点。我只好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拜托你说一定找出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要是刘耀勇哥哥不在了,今后我们至少有个目标……刘细君抬起脸恳求,泪眼盈眶,尽管如此,依然拼命咬住双唇忍着不让泪水滑落。
她然后和我四目相交,望着我,半天不转眼珠,然后突然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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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雷不及掩耳的,刘细君上来就抱住了我,在我脸上嘴上疯狂地亲吻,嘴里冒着一串串我听不懂的话。这家伙,毫不客气的夺走了我的初吻。
“唔……唔唔!”我不知所措,手里拎着病例傻站在那里。
我没有办法描述当时的感觉,事后也无法回想。脑海轰轰作响,但是挣脱之前的情景却又异常清晰地放大。我根本没想过刘细君会突袭,又气又惊又羞恼,打她肚子捶她背揪她耳朵踢她腿,可刘细君就像蚂蟥一样是攫取了我的双唇,牢牢吸住不松口。
她还卡住我的下额骨,里里外外用力大扫荡,她的唇,是温温的,软软的……就像小时后吃过的棉花糖……但同时自刘细君嘴唇传来带着死亡的气息,混合着我自己喉腔里的酸腐气,在两人之间辗转。那是属于刘耀勇的,是他留给生者们的。即使在死后,他也会看着她,看着我们。
一闪而过的医护人员目光轮番扫射在我们身上,让我感觉被禽兽非礼了一样!之所以还能坚强的活下来,完全是因为我当时急中生智,顾不得脏与恶心——死亡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合上嘴巴,牙齿咬住了刘细君的舌头。
原本轻放在唇齿间的香舌被我狠狠咬住,吐出!如果没有咬住嘴唇,我大概会把自己的心情全部化为声音喊出来。身体的深处、胸部底下、肚子稍微上方的位置用力,满脸通红。能够接触到空气真的好舒服。
脆弱的皮肤马上破裂,翻出血肉,看上去格外可怖。
但我顾不上看,因为我在不住颤抖,痛苦地用手指往自己喉间扣扒,一阵阵干呕。可什么也没有吐出,只有一些胃部的酸水和唇角的血水沿着唇角滑下。
“啪!”
石苓人看着刘细君,紧咬住臼齿,发出了“叽叽”声,看他那副凶相,仿佛随时都会抬脚到处乱踹似的。锐利的眼睛打量建筑物的每一处,视线紧咬住墙壁和柱子处躲躲闪闪的视线。那凶暴的视线不久后扫向呆站在中央的刘细君,用高亢得异样的声音怒骂:“喂!你不是兄控的吗?你在这种地方搞什么鬼?”
脸上掌印殷红,刘细君咬住下唇,她怔住。眼神从下往上看向石苓人。她的眼神变得犀利,夹杂刻骨的仇恨和癫狂。
闻言,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哥哥终于死了,我终于可以摆脱别人的眼光了!”
忽而癫狂傻笑,忽而哭哭啼啼,在常人看来,她更应该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癫狂的行为,让石苓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可刘细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理会别人的情绪。没有爆发,只因为我握住了他的手。
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清理的——亲吻。
我红着脸,指了指脸颊。石苓人笑着说:“好!”
那,闭上眼睛。
我凑上右脸颊闭起了眼睛。石苓人的手触摸着我的脸庞,就在这时,他的嘴唇却落在我的唇上。
石苓人低下头,带着惩罚性质的吻并不让人觉得享受,淡淡的血腥味自唇齿间合着唾液滑入舌苔、喉咙。伤口处的微疼像是一味兴奋剂,我在方才那一刻,感觉是被忧伤击中的,没有一点儿被初吻的甜蜜,不如说,我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绝望,足以摧毁原有一切的绝望。
而现在,稍微犹豫片刻,我抱住对方。石苓人的手紧紧拥抱着我……我就挺着身子任他忘情的亲着,泪水没出息的流出来了。可这一切变化,石苓人并不知晓,他闭上了双眼。
嘴唇分开,睁开眼睛之后,我看到石苓人的笑容。
还生气了吗?
一点都不。一股力量用力推来,立足不稳的我就像是鸟儿一般,从石苓人的手中飞了开来,
推开石苓人,刘细君就用着手背抹了抹我的嘴:“你男朋友才吐过!”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石苓人一边整理自己的衬衫,一边用胜利者的口吻嘲笑道:“亲过活死人的嘴和吐过的嘴哪个更脏呢?”
“你认为亲吻刘耀勇很脏?至少我是不后悔,我只后悔当初没能不顾世人毁誉,在勇敢的追求爱情,现在只有期待奇迹出现,等属于我的爱归来!”刘细君不再癫狂,舒缓的调子一如既往:“看你们的表情,我怎么觉得有某人是有贼心没贼胆呐,你可要多谢我,爱情不是请客吃饭,也不能守株待兔,温良恭俭让的等爱归来,只会让爱情的青鸟飞走。爱她就上她,如果不是我此举刺激了你主动出击,这才几日的光景就能上一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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