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以默答应随时跟他通报案情进展,老码头才肯把证物留下,骑着一辆破单车走啦,他还要回到法医室分析其他证物。
“这真是一位……”我斟酌言辞,“豁达的老人家。”
“你想说是个怪人是吧,”游以默揭穿我,“不过老码头确实不一般,老头早过了知天命之年,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都长,却是热情不减。我们局里有“三老”,都是人老心不老!
不过你别看他那样,有他一句话,我们调查就能少无数阻力。”
真的这么神奇?我半信半疑。
游以默说:“你可别怀疑,老码头其貌不扬,却是我们局里的一把刀,他那些徒子徒孙遍布全国公检法系统,把他做神供着,告诉你个秘密,我啊,我刚分配时就在法医实验室干的。我这硕士连大学都是推荐念的,实际上我都没上过高中,早早就去当了女子特警,抓过毒贩,做过安保,死人堆里滚来滚去,落下一身伤病。这是国家给的待遇。
其实我的工作早也就被安排好了北京的公安分局。因为在特警学院俺是学刑侦专业的,可因为得罪了一个大人物,做了多年冷板凳,加上刚到局里不懂业务,处处被人排挤。还是老码头看不过眼,说谁是生下来就业务一把抓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在实验室待一年,条条块块就无师自通了。多亏了他的一锤定音,也多亏了在实验室和死人打交道一年,姐姐我现在也是业务上的半桶水了!不过我从穿上警服到现在差不多七年,没有一个案子像这个案子那样悬念重重,仿佛跟电影似的。”
游以默看着我:“你那个专业现在就业很难啊。不嫌弃的话,毕业以后就到老码头的办公室去实习吧,比在人才市场上跌跌撞撞靠谱多。给你找几本法医学的教材和公务员考试的书,你要认认真真的准备将来可能的考试。老头子虽然话不多,但对你一个女孩子胆色很欣赏,会好好的带你。毕竟你要是继续和石苓人厮混,和稀奇古怪事情打交道的几率很大,在公检法系统有些人脉好办事。”
“小默姐你这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石苓人啊,怎么咯?三言两语就把我给卖啦!”我打趣着……毕业以后,自从卷入了穆彤彤的事件,这个名词就距离我越来越远了。
游以默把我迷茫的表情当做质疑,忙不迭的解释:“老码头是个好人,法医的技术自然也是一流的,如果论业内地位,老码头也不在他那个现任军区总医院院长的弟弟之下。你如果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好处说不尽。虽然,他的兴趣却有点问题。不过有一点你可不能学他!”
“喔?”我好奇心起,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难道是……恋尸癖?分尸狂?
“没那么夸张……只是老码头有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辞掉法医工作的理由,”游以默很无奈。
老码头他虽然过了一辈子和尸体打交道的职业生涯,是个彻头彻尾的法医。但家里却是杏林世家,十年动乱期间受冲击,他们兄弟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老码头为了让弟弟留在首都,自己上山下乡,插队种田,后来为了养家又做了十年的收埋尸体活计。国家落实政策后,他弟弟顺理成章的当兵提干,现在成了军区总医院的院长,老码头还是的法医,一干大半辈子,虽然如今他就算不当法医,生活也高枕无虞。或者是他爱好解剖,或者也因为这个,他虽然退休,却缠着局里返聘,继续操刀。
按照他的说法,现在世界日新月异,人心千变万化,有职场白骨精女人割腕成为自残癖,有富二代飙车族在限速一百五十公里的高速公路上超速行驶,有人为了上镜头用毫无保证的手制绳索进行蹦极,有的土豪速度狂开战斗机做了杂技飞行……法医学也要与时俱进,他身为法医学代表人物更要以身作则,把法医学发扬光大。为此老头子自修了遗传学、生理学、毒理学……,甚至学习写论文,标题好像是《惊情四百年》,论四百年后发生的杀人事件与祖先的血缘有何关系什麽的呢?
按照他的说法,从某种意义来说,史学、法医学与遗传学还是相通的……他一直想向国外的同行学习著书立说,书名都想好了,就叫做《尸体会发火》……用你们文化人的话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游以默看了看手机。
“哎呀呀,小石头催我了,主角演员们都到齐了。水月你把证物带进去吧,记住我就在门外,总之,这件事就交给小石头和水月你们这些主角啰。对了,”她歪着头,“小石头又和我拽文了。水月你是才女,听说过什么是‘囚徒困境’吗?”
“囚徒困境?”我想了一下,尽量用着游以默能够理解的名词解释着它的辞意。
““囚徒困境”,是1950年美国兰德公司提出的博弈论模型。两个共谋犯罪的人被关入监狱,不能互相沟通情况。如果两个人都不揭发对方,则由于证据不确定,每个人都坐牢一年;若一人揭发,而另一人沉默,则揭发者因为立功而立即获释,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狱五年;若互相揭发,则因证据确实,二者都判刑两年。由于囚徒无法信任对方,因此倾向于互相揭发,而不是同守沉默。”
“是这样的啊?但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听说首都大学那里以前倒曾经是日本鬼子用来关闭俘虏和囚犯的地方。”游以默摇了摇头,表示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你们高材生有共同语言。”
切!我跟石苓人才没有共同语言!
留下这句话后,游以默把置物袋里的手机和卷宗交给我,她自己留守在咖啡馆门外继续当门神。
一女当关,万夫莫开。
我走进猫尾摆摆咖啡馆的时候,正看见于祖佳掐灭了烟蒂,待在咖啡馆里一个下午的他显得非常疲惫,脚下落了三根烟屁股,或许抽烟也是帮助他静心思考的独特手段。
石苓人伫立在店中央,彷佛将揭开一场好戏。
而女咖啡师也和日常同样地待在柜台内。咖啡馆不是被石苓人用我的小钱钱包下来了吗?这个女人怎么还在?
咖啡馆的窗帘全部被拉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屋内环境非常阴暗,落座的一男一女,男人自然是刘耀勇,短发女子则是我在照片上见过的贝杜兰,只是她此刻面色憔悴,没有照片上的爽朗大方。
也算熟人的他们没有上演两两相望,大眼瞪小眼。而是独自向隅,气氛十分沉闷。
毕竟,如果此案不是怨灵索命而是人为,凶手最大可能的就是他们之中一人。
我想起了方才意犹未尽的讨论。”我们到现场是在将近七点半,实际上石苓人的手机显示,林友亚在我们进电梯时候打进来的电话是在七点37分打过来的,凶手应该来不及做什么。可是这是假设这是林友亚是死于凶杀,如果是毒杀呢”?游以默一边想一边说。
“那么凶手完全可以不必出现在现场,甚至一次都不需要。只要用某种方法让林友亚服下药物就可以,所以凶手也有可能是在遇到我们之前就已经让林友亚服下药物,然后离开现场,到外面故意遇到我们,和我们一起回到作案现场。就可以装做偶然的样子进入现场,取走某些证物,从容离开,即使事后被查出来,也可以说是碰巧进去,不想惹麻烦,所以拿走。”
“这么说来,刘耀勇无疑是嫌疑最大!”我吃惊地睁大双眼说,记得我们进入宾馆套间客房的顺序分别是石苓人、我、于祖佳,至于刘耀勇,依稀记得他是最后进来的。
“但是尸体呢?”老码头说,“犯罪嫌疑人可以取走药瓶或者其他的什么,但尸体呢?现场没有,楼下也没有,他或者他的同谋都不可能在监控摄像头下把尸体运走,时间是来不及。”
“如果不是运走,而是藏在现场,比如门后、通风管道什麽的呢?”游以默说着又摇摇头,“不可能,当时我已经封锁了大酒店,很快局里的后援就在于祖佳带队下,把房间彻彻底底大搜查了一遍么,差不多挖地三尺了!”
“所以还是密室?”
“是啊,和于宫音的案件一样,而且,穆彤彤的案子也是。”老码头干巴巴的说。
“为什么?证言不可信吗?”
游以默也不死心:“能不能凭着口供和间接证据呢?我们还有林友亚、刘耀勇的口供。”
“证词也无法成为决定性的证据。你以为还是前些年啊,国内对口供的接受度不高,加上现在群众一谈起公检法,就是冤假错案、屈打成招。首都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每一起案件都要求办的经得起推敲,何况如今的申办冬奥会的大环境如此。所以,所有人应该会毫不迟疑选择低风险的做法。……说一千道一万,最后还是需要物证,铁证如山啊。”老码头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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