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太多了。”
石苓人快步走开,想逃离我的追问。
“讨厌,你也该稍微解释一下吧?”
我一边抱怨,一边三步并做两步地跟在石苓人后头。
“欸,你到底在林友亚房里看到了什么?”
我搭上空无一人的电梯,再度对石苓人丢出疑问。
然而,石苓人依然闷不吭声。
电梯停靠,进来的人把他挤到靠在电梯的墙上,盘着胳膊面露不悦。
真是的——“告诉我又不会少一块肉,是你说要我跟你一起去的呀。”
“我已经后悔了。”石苓人搔了搔头,终于打算娓娓道来。等等,我没让你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啊。
“这位大小姐被女鬼缠上了。她恐怕跟我们差不多岁数……不过当然是指在世时的岁数。她的发长及肩,脸颊裂开无法辨认,眼睛下面流淌着血泪。”
“然后呢?”
“很暗。黑漆漆的房间……好窄……水滴声……饥饿……沉重的空气……痛苦……恐惧……恐惧……恐惧……”
“这是什么意思?是穆彤彤吗?是穆彤彤吧!”
“要是有那么好懂,我还需要这么辛苦吗?你也该帮忙想一下吧。”
“不要把我说得跟白痴一样。”
“我说错了吗?”我一激灵,脑海中的幻觉又出现了。“她”不受控制的慢慢走向书桌,拆下来木片,双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来回摸索,梦游一样的神态让我亡魂失魄。
安静的电梯内让人隐隐感觉有哭声在回荡着。也不知是从外传进来的还是自己产生的幻听,但那鼓动耳膜的声音徐徐清晰成形,最终成为了悲鸣。
我在听清的瞬间战栗了。那个声音……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清晰身影。
那名始终低着头的女子抽搐着身子,缓缓地挪动流血的嘴唇说道:
——都去死吧。
这是个充满血腥味的,持续发出、然后枯萎,腐朽的诅咒声音,但我还是将它说出了口。就像有其他人在借我之口说出来的一样,哭声在我耳边持续着……女子的眸子里似乎在默默表示着赞许。
她的低吟,震动了空气。
电梯中的所有人无一幸免,全都疯狂地发出凄厉的哀号。
即使在公共课的听讲中,我也无法将昨晚发生在星级宾馆的那件事从脑中抛开。
先是浮现在咖啡馆洗手间镜子上的那名长发女子——然后是发生在林友亚身上的一系列可怖事件,最后连我本人都被附体了——如果按照石苓人的说法,我还是阴阳先生的预备役。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还能将之归咎于眼睛的错觉,然而电梯里在场的人全都目睹了那一幕。
十数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一桩桩恐怖的经历,再度重现在我脑海。
收到可怕的qq视频,做噩梦,被袭击,被鬼魂附身,精神逐渐受到电波侵蚀;尽管我千方百计想忘怀这股恐惧感,却怎么样也忘不掉。
是穆彤彤作祟吗?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来找我?洗冤?怀恨?这一桩桩原因不明的灵异现象搞得我心神不宁,令我无法集中精神工作,频频出错。
就在刚刚,辅导员又训了我一顿,而且最后还不忘加上那句口头禅:”这样你还敢说自己是才女?”
“别理他,就是拉大旗作虎皮,你的气色不太好呀,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坐在我隔壁的资深学霸说道。
我并没有身体不适,不过我很清楚,把真相说出来只会引人发笑罢了。我有些明白石苓人的感受了。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林友亚打来的,昨天她软磨硬泡,让我和石苓人记下来她的手机号码。
“我稍微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我笑着说道,拿着手机走向洗手间。
一走进女洗手间,手机就不再响了。我回拨过去,才响一声就接通了。
“喂?我是沈水月。你找石苓人吗?”
无人应声。手机的听筒,只传来阵阵的喘息声。
“喂喂?是林友亚吗,你听得见吗?”
“……我好害怕。”林友亚颤抖的声音钻进耳中。
害怕——?
“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好害怕,求求你们救救我!”林友亚短促地说道。
“你冷静一点,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稍微舒缓林友亚的情绪,特意以沉稳的语气说道。
“我的房间有鬼……”林友亚声泪俱下地说。
“有鬼……不是说那是个游魂吗?什么意思?”我一下子搞不懂林友亚的话中含意。
“我看不见那个鬼的身影,但我感觉得到那鬼没走。”
“感觉?”
“对,比如说突然听见脚步声、水龙头突然被打开,流出红水……我觉得好诡异,快忍受不了了……”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微弱无力的说话声。
我顿时不寒而栗。
其实林友亚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没有证据,我大可说这全都是林友亚的错觉,红水有可能是水龙头锈蚀了。不过我就是无法如此说服自己;毕竟现在的我曾亲身体验过鬼魂的可怕之处,况且昨晚也发生了灵异现象——石苓人到底隐瞒了什么?
“欸,林友亚,你现在在酒店套房吗,叫保安了吗?”
“我在外面走廊。套房里太可怕了,我根本待不住!我联系不上阿仁,我求求你,过来陪我吧,我一个人实在撑不住啊。”石苓人现在大约雷打不动的在睡午觉吧。
林友亚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无助,我实在无法丢下她不管,哪怕这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好吧,我现在请假去和石苓人会和,早点去找你的。”
“嗯。”
“在这之前,你先不要回到套房喔。找个别的地方待着吧。”
语毕,我便挂断电话。
——正好有人以为我身体不舒服,我不如找机会趁早逃课吧。我虽然一向自律,不像有些女生没把自己的逃课行为当回事,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件。
手机响了。虽然我看到来电显示时吃了一惊,但电话已经接通了。
真难得——不,这应该是头一次吧?来电者居然是石苓人,我还以为他和海参一样在夏眠呢。
“我刚才在接待访客,而且是不速之客啦。出来才发现林友亚的未接电话。我猜她打不通会转而求助你,她有什么事吗?”连声招呼都没打,石苓人就开始进入正题。
他那头很嘈杂,参杂着杂音,没办法清楚听见他在说什么。
在一阵杂音之后,有个声音突然插进来,从喇叭里传出了声音。
“石老师,或者我该叫你阿仁,我要跟你谈谈昨天去过的那栋星级宾馆。”又有一个女声响起,那讲起话来如吵架的声音独此一份,是游以默。
想必是游警官根据dna的结果查出了什么吧?仔细想想,石苓人怎么可能没事打电话来嘛。
“不好意思,我切换一下模式……”石苓人切断了谈话,然后开启了微信视频。
图像变得混乱,声音都听不到……不对,是耳中听到的杂音变大了。我勉强看到石苓人,和对面两名身着警服刑警的脸容,只不过都变成了马赛克,说话声也断断续续的,只能勉强听到些许。
其中一位刑警自然是游以默,而另一人……这名男子的长相相当纤细,散发出一股知性气质,然而看起来有点神经兮兮。他与游以默不同,穿着浆烫得笔挺的深蓝色警装,衣领也是完美的正三角形。
这不是那个“小俞”吗?
“原来都是熟人啊,正是有眼不识泰山。请问你哪位?”石苓人瞥向这曾自称“小俞”的跟班。
“喔,这小子是我顶头上司于队长,哈佛法学院的高材生,曾在大名鼎鼎的fbi见习。怎么样,职业模板相当不错吧?而且年近三十形单影只,还算是钻石王老五一枚,小石头你有没有女学生介绍一下,灰姑娘嫁入豪门、这是人生最好的机会了。”游以默指着伫立在门口的男子说道,像是在写履历表似的,一项一项地列举着。言谈中毫无敬意。
“我叫于祖佳。”于祖佳彬彬有礼的说道。“游副队长把我夸得太好了,”他自嘲似地说道。”我只比石老师你大三岁,倒也曾经破过不少棘手的案子,上面觉得这件案子已经变得太大了,第一个死者是公众事件,又牵扯到本市有名企业家的女儿,和海内外都有雄厚资产的财团继承人,现在警察又被网络舆论评价不作为,上了一些小报的头版头条,所以他们决定把我派下来尽快解决问题。”
他笑呵呵的说,“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啊,我们早就注意了首都大学的坠楼案。可惜警察有着警察的权利,但也有警察的限制,不像你们两个可是自由的很。特别是石老师你,很好的利用了一些手段,处理这种零口供的问题,在这个紧要关头,当然,警察不能总靠人家志愿者。所以我也客串了一次帮闲,暗中调查有时更管用呢。”
他似乎是和游以默完全相反的类型。石苓人轻轻点头致意,我也跟着在这头行礼。
于祖佳言语不软不硬,显然他也已经做过许多功课,现在表明身份来找石苓人,和他交流过意见,我看对面两人谈了几句,石苓人担心的那些疑点警方专家其实一开始已经提过了,只不过遇到了强大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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