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善有点烦躁,身影一动,化作一抹红光,再次没入观音像中。
她一离开,那刺骨的阴冷终于消失,小男孩抱着手臂,不再发抖,渐渐沉睡。
……
天际浮白,皇宫里的大小厨房就亮了起来,不少宫人踩着无声的脚步,仔细地准备着热水吃食,方便主子们醒来可以用。
琼华宫的小佛堂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稀稀疏疏的起床声响起,小孩儿抹黑起来,熟悉穿过佛堂,打开门,到院子里就着冷水洗漱。
而后走到小厨房煮了点胡萝卜粥,说是粥,基本都是白色的胡萝卜,没有几颗米,一丝油也没有。
煮好粥,小男孩没有立刻吃,而是盛了半碗端回祠堂,放在供桌上。
甄善睁开眼,看着那破碗里的东西,黛眉微挑,难怪瘦成皮包骨,个子也不长。
吃了早餐,小男孩就开始挑水,琼华宫如今虽阴森森,但最不缺的就是地,佛堂前是一个桃花园,原是种满了桃树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东边的桃树全部倒了,成了一块菜地。
春季,正是种水稻的好季节,小男孩吭哧吭哧地挑着水,灌到一边的稻田上,随即又给圈出的另一块菜地浇水。
不管是从井里取水,还是挑水,小男孩都晃悠悠的,好几次,甄善都要以为他会摔到井里,或是直接把木桶都摔出去,但他硬生生地就是把活干完。
这么粗重的农活,大人做起来,都得累得瘫倒,偏偏他除了气喘吁吁,还有力气跑回去打扫小院,做午饭。
好吧,说是午饭,也就是一碗地瓜,没有油水。
饭后,小萝卜头将厨房收拾好,便背起一个破旧的竹篓,里面放的都是他早上摘的新鲜菜。
他绕过佛堂,从后面的小门出去。
琼华宫建立在御花园的东南方,这儿曾经是宫廷的风水宝地,能住在这边宫苑的哪个不是受宠的妃嫔?
然而,自从除了妖妃闹鬼的事情,这儿就萧条了下来,琼华宫附近的几座宫殿也没妃嫔敢住,成了一些等级低的宫人住所。
小男孩背着竹篓穿过一条安静的宫道,进了一处宫门,到了浣衣局。
中午的浣衣局很安静,平时倒是随处都是洗衣服的水声,间或夹杂着小声的低语,只是现在午间,洗衣女们都被放去吃饭,只有寥寥两三人还继续在洗衣服。
东玄皇城春季湿寒,罪籍的宫女们穿着单薄的衣衫,浸泡在水里的双手冻得通红,不断地洗衣劳作,让她们的脸上只剩下麻木。
男孩看了一眼,就移开眸光,小脸蛋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呆呆有点无神,丝毫没有在琼华宫时,日子很苦,但他的双眸如同雨水淋过的黑葡萄,干净、明亮,晕染着光。
撑着一把红伞跟在他后面的甄善挑了挑眉,小孩也不是那么傻嘛,还懂得伪装自己。
娘娘欣慰一点,怎么都是她养了三年,庇护了十年的小娃子,要是太傻的话,可真就拿不出手了。
如此的话,她就得多帮他安排点磨练,至少脑子得先磨好使点,省得以后随便就被人干掉。
那样,还不如现在她直接吞噬了他的魂魄。
至于为他保驾护航,把他宠成温室花这事?哦,抱歉,她是妖妃,不是圣母。
若是自己没用,那就活该被人踩在脚下。
缺儿:“……”
红衣厉鬼的妖妃娘娘更加不好惹了,怂唧唧~
一个小太监看到男孩,眼神闪了闪,走了过去,掐着嗓子假笑道:“呦,四皇子又来了。”
喊着四皇子,小太监眼里却没半点敬意,不掩饰的避讳和鄙视。
皇宫就是如此,不被帝王喜爱,即使是龙子公子,也不比奴才高贵到哪儿去?甚至反过来,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男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没有愤怒,平静如死水,呆呆点头,问道:“陈公公呢?”
小太监带着男孩走到浣衣局最好的小院外,“公公正在用午膳,可能要劳烦四皇子等一下了。”
让一个皇子等一个阉人,赤裸裸的折辱。
男孩依旧平静地应了一声,默默地站在门口。
小太监无声嗤笑,也不理会他,端着汤盅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一个面上敷着厚厚白粉的太监走了出来,他穿着代表一宫管事太监的紫色花衣,眼神浑浊,虽笑着,却令人感觉很不舒服,一个得势的奸佞小人。
“四皇子大驾光临,小三子,怎么回事?也不请殿下到里面喝茶,没半点规矩。”
陈公公在距离男孩几步前停下,尖利的公鸭嗓斥责了一下旁边的小太监,叫人一听就是场面话,没半点诚意。
小太监也就是小三子赔笑着告罪,却不是向小男孩。
男孩对他们的白脸黑脸的戏码不感冒,放下背上的竹篓,掀开上面盖的布,“陈公公,这是今日我心摘的。”
陈公公看着竹篓里新鲜水嫩的青菜,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一分,“真实辛苦四皇子了。”
男孩摇摇头,呆呆地看着陈公公。
“小三子。”
小太监用手帕遮着手将青菜拿出来,然后将一个破布包裹丢在竹篓里,便立即推开,好像很害怕靠近男孩以及他的东西,担心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男孩背起来,“陈公公,告辞。”
陈公公点头,“四皇子努力多种些青菜知道吗?”
男孩皱着精致的眉毛,诚实地说道:“菩萨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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