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没有想到的是,“季之林”这个傀儡经历了千年,萌生了自己的意识,知道主人要毁了它,生了不甘心,对大长老做了手脚,使那道力量成了催命符。
在他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本想帮她阻挡,不曾想,她却推开自己。
险些失去她的恐惧,让季昀撕开所有伪装,露出本性。
他原就不是什么守礼仁善的君子。
甄善看着他,“甄氏的灭亡,是命数,天道无可更改的宿命,那寒绯镇呢?若我没有事先有所准备,你是不是也要屠了整个镇?”
季昀五指收紧,浅淡眸子划过一丝痛色,“你眼中,我已是如此不堪之人了吗?”
甄善唇瓣微颤,“千年前,为了达成目的,你连感情都可以利用。”
季昀脸色煞白,薄唇微动,却不知如何说。
再解释,都改变不了,他当年虽对感情嗤之以鼻,但说对他情劫所应之人完全没有一分好奇,也是假的。
他故意接近“甄善”,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在他注定冰冷的宿命中,可能成为意外。
可结果,不出所料,他很失望。
那个女子唤不起他心中的半丝涟漪,季昀原想着彻底断了千年后的所有可能。
然而,千年后,那抹意外撞入他怀中的倩影,却渐渐映入他眼中,落入他心中,待惊醒,情已种下,生根发芽。
他不是没想过拔除,可她浅浅一笑,什么冷漠无情,都瞬间土崩瓦解。
第一次,季昀明白了什么是后悔。
但那时,他觉得一切还不算晚,只要他抹除一切痕迹,她就能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是那个温润端方的季昀。
而后的一切,除了她重伤,其他都按着他的计划走,她也逐渐深陷在他编织的情网之中,正当他觉得他们余生会圆满时……
季昀痛恨季维的不知死活,更痛恨自己的大意。
若是他当初直接就让季维魂飞魄散,此时,她就还是那个依偎着他,对他全身心信任的绯儿。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她离开,即便她恨,即便痛苦。
可季昀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垂首,轻轻吻着她的发旋,几乎是恳求道:“绯儿,忘了这一切好不好?余生,我什么都不会再做,只陪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甄善苍白的脸上再没有一丝动容,继续问道:“甄氏族地的先辈记忆是你篡改的?”
神灵拥有篡改他人记忆的神通,何况是天道?
季昀没有否认,“是。”
“你什么时候开始封印我的记忆?”
在季昀第一次跟她讲甄氏历史时,原身的残魂是有反应的,那时的她隐隐有恢复记忆的倾向。
可后来,无论她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即使共情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原身的记忆却如同消失一样,再兴不起半点波澜。
原本,她并没有怀疑什么,只认为是原身太过懦弱,一直在逃避。
想来也是,“季之林”都死了,她还有什么好逃避的?
只是,如若不是这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甄善如何会相信自己的枕边人,表面上愿意为她舍弃一切的男人,背后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从始至终,他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也包括她自己。
季昀收紧手臂,闭了闭眼,“绯儿,如今问这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但,”甄善看向他,“我情愿明白地活在痛苦中,也不要这虚假至极的幸福。”
季昀眸光一颤,声线不觉拔高,“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是虚假的?”
甄善眸中泪水掉落,“从一开始就是欺骗,一路走来的算计,你说的感情,都是建立在这些谎言之上,我如何再信你?”
季昀双眸泛红,脸色苍白到透明,几乎抱不住她,又如同溺水的可怜的人,抓不住也要死死捏住那根救命稻草,除非死,否则,他放不开。
只是,他突然笑了,讽刺又苦涩。
“灭甄氏,我不否认,利用千年前那个你的感情,我也不否认,设计屠杀寒绯镇,我也承认……我手上沾了血腥很多很多,谋划算计天下,整个世界,我都能当成一场游戏,冷眼看那些人的生死,可,绯儿,除了你,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甚至,为了你,逆天改命又如何?沦为魔鬼又怎么样?我只要你,至始至终,我对你的心,都是不变的。”
他每一句泣血的剖白,甄善的心就被刺一下。
因为她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
除了那次失控的自爆,从头到尾,他都没伤过自己一分。
轮回幻境的陪伴守护,那一句风雨共担,寒绯镇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些都是真的。
可,“季昀,没有因,哪里来的果?”
季昀痛苦,“那你要我怎么做?最初就告诉你,我是你的灭族仇人吗?那你还会爱我吗?”
甄善眸光颤抖,“千年前,你玩弄漠视感情,你亲手斩断千年后我们的希望,如今,你又要强求,到最后,全是谎言,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季昀祈求地看着她,“绯儿,以后不会有谎言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甄善举起手,手腕上的铁链触目惊心,“看看,其实你也不信我们能重新来过的。”
“不是的,绯儿,”季昀慌乱地解释,手忙脚乱地将铁链打来,直接毁掉,期待地看着她,“你看,绯儿,没了,我信的,我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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