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龙雀卫 - 第四十一章 拜别

    内室门口，凌空悬浮的山岳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凭空乍现。
    一身金色长袍星光点点，气派神武，端是一副神仙卖相。只是金色长袍忽明忽暗，明时宛如真人，暗时竟成虚体，能透过男子身体看到后方界壁。说不上为什么，金袍男子浑身透露着一股子油尽灯枯的腐朽气息。
    不是活人！器灵一类！
    饶是如此方圆、姬心夜还是如临大敌，不敢妄动。
    能出现此地的器灵，定是仙宫之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一副油尽灯枯的惨淡卖相，也不是区区金丹足以匹敌。
    不告而入是为贼，何况自己这两个蟊贼还被抓了个现形。
    “阁下是……”方圆小心措辞，神情恭敬。
    金袍男子哑然一笑，恭敬抱拳道：“少主无须客气，老奴乃仙宫之灵，当年由二位主人联手炼制，以戍守仙宫为职。”
    方圆这才发现金袍男子语气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苍老，与其卖相全然不符。
    尊称少主，自称老奴，仙宫之灵，方圆信了一半不信一半，依旧恭敬道：“冒昧来此，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金袍男子皱起眉头，使劲给了自己脑袋一拳，那力道方圆看着都疼。
    哪有人好端端打自己？方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莫不是个性情乖张的货吧？这他娘的一个应付不当，该如何是好？
    捶了自己脑袋一拳，金袍男子顿时忽明忽暗地更厉害，看得方圆头皮发麻。
    突然，金袍大亮，明暗不再变换，男子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不再像先前一般黯淡。
    “让少主见笑了。当年主人一怒之下，率领仙宫奔袭千里砸向无相魔殿，仙宫受损得厉害，老奴身为宫灵自也如此。这些年浑浑噩噩于仙宫阵法核心沉睡，脑瓜子愈发不灵光，忘了太多事。”
    金袍男子或者称之为宫灵更为恰当，宫灵顿了顿又道：“还要多亏少主夫人用山岳开启阵图，否则老奴不知还要沉睡到何时。”
    方圆心思急转，抱拳道：“宫灵大人误会了，在下并非仙宫之主传人，而是机缘巧合得了山岳而已。不过在下虽不是宫主传人，却与阁下另一位主人相熟，实不相瞒，他现在乃是在下府中供奉。”
    宫灵自己都说了脑瓜子不灵光，方圆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如实相告，万一这厮一会儿糊涂起来，发现自己并非修仙者，不是仙宫之主传人，恼羞成怒怎么办？
    宫灵轻笑道：“少主称呼老奴宫灵即可。山岳乃稀世神兵，整个仙宫加起来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万不会轻易认主。山岳亦乃仙宫钥匙之一，既已认少主为主，少主便是仙宫之主。不知二爷可好？”
    说道最后，宫灵流露出一股孺慕之情。
    宫灵口中的二爷自是龙灵，方圆答道：“重回大道，指日可待。”
    “善！”宫灵孺慕之情更盛，开心而笑。
    这时仙宫又一次晃动起来，方圆、姬心夜脸色难看。
    宫灵眉头皱起，问道：“仙宫与魔殿正在下沉脱离凡间界，不知少主打算在仙宫苦修，还是重返外界？”
    方圆心中一喜，宫灵这般问的意思，看来有戏，于是郑重其事道：“基业、兄弟都在人间，若有可能，自想重返外界。”
    宫灵点点头，笑道：“如此也好，少主修为毕竟……尚浅，多历些红尘也好。老奴便等少主荣登金仙，再将仙宫寻回。”
    方圆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你能将我等送回外界？”
    宫灵笑道：“老奴尚有些许仙力残留，勉强能送少主与众随从重返外界。”
    众随从？方圆微微一怔，这才想明白宫灵口中的众随从是何意。
    众随从吗？大唐一方当然要出去，至于魔门、妖族留在仙魔二宫好生修炼吧！
    不借宫灵之手将尔等通通杀光已算方大将军宅心仁厚！
    想到这里方圆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道：“宫灵实不相瞒，此番闯入仙宫者敌我皆有，不知你可否众人挪至一处，由我指定重返外界之人？”
    宫灵面露难色，歉意道：“少主恕罪，仙宫受损严重，老奴已无法调动仙宫之力，以老奴的浅末道行，若是先将众人挪至一处，届时最多只能送百余人离开。”
    方圆一阵遗憾，一网打尽看来是行不通了，龙雀卫就有五百余众，总不能丢下四百人吧？罢了，算魔门、妖族走运。
    遗憾稍纵即逝，宫灵的出现本就是绝处逢生的意外之喜，若无宫灵所有人只能随着仙宫漂泊，形同流放，做人不能太贪心。
    方圆以仅有的神识将千面幻君身影传于宫灵，森冷道：“可否将此人挪至此处，亦或者直接灭杀？”
    魔门、妖族可活，千面幻君不能活！
    新仇旧恨一并了之。
    “谨遵少主令！”宫灵恭敬抱拳，随即周身煞气大盛。
    少主之敌，便是仙宫之敌，自家仙宫对待仇敌，从来都是杀无赦！
    号称大罗之下无敌手，横行万年的无相魔宫，惹了二爷，不一样被主人铲平！
    就见他双眸闪过一幕幕光景，若是细瞧便会发现每一幕光景里，都有最少一个闯入仙宫之人。
    ……
    宫灵面色一僵，又给自己脑袋来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其重无比，拳罡余威震得晶莹长廊都微微一晃。
    方圆嘴角一抽，宫灵都这般暴躁，可想而知仙宫当年都是些什么货色。
    三个弹指过去。
    宫灵无不恼火道：“老奴该死！仙法忘却大半，未能找到少主要杀之人。”
    没找到？方圆眸子一眯。这货又变换模样了？
    千面幻君就在内殿中，要不让宫灵将内殿所有人移至于此？
    可若是如此，其余人如何处置？
    总不能通通灭口吧？尤其还都是龙门中人。
    可若是不灭口，这些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岂会猜不到不死药极可能已落入自己与姬心夜之手。
    不行！
    这个法子不行！
    见方圆沉默不语，宫灵自责之余感慨万千，想当年自家仙宫何等气象，如今竟连个小小金丹都无法替少主铲除……
    这时仙宫再一次晃动下坠，这一次时间比前几处都长。
    仙宫下坠得厉害，方圆、姬心夜这一次竟生出一股从云端跌落的无力感。
    宫灵愈发愧疚，“还请少主快快定夺，仙宫再下坠一次，老奴谁也送不出。”
    一次？
    方圆大吃一惊。
    思绪从杀千面幻君中抽出，斩钉截铁道：“烦请将仙宫之主尸骨挪至仙宫正殿，容小子叩首三拜，便将所有人通通送出。”
    从得知魔殿那具白骨是仙宫之主后，方圆便打定主意要将其搬至仙宫正殿，算是入土为安。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受神兵之恩，加上与龙灵的关系，于情于理都应尽一份微薄之力，以报前辈恩泽。
    既然刻不容缓，只好选最重要的事做，千面幻君以后再杀。
    宫灵微微一怔，肃然道：“少主有心了。”
    方圆、姬心夜只觉脚下一轻，人已至仙宫正殿。
    那具神光璨璨的白骨，已落座于正殿那两座白玉大椅其一。
    方圆倒头就拜，以心神默念：谢先辈神兵恩泽，山岳刀下龙魂，现已重修仙道，还请前辈安心。
    姬心夜紧随其后，她家郎君拜，她自然应当拜。
    宫灵亦是如此，悄然间老泪纵横。
    “善。”
    方圆心间隐隐约约响起一道声音，虚弱中不失霸气，那股与生俱来的自信宛如九天仙神，声音中透着了无遗憾的安心。
    仙宫又一次晃动。
    “紫龙仙宫宫灵拜别少主！”
    方圆耳边传来宫灵惜别之音，转眼人已在太白山外，左右山头还有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的各方金丹。
    “可惜龙灵没来……”方圆想起了魔殿那两道齐如刀切的豁口，想起了仙宫之主万世不变分毫的投掷姿势，想起了无法之地，想起了白玉雕像一人一龙，想起了正殿两把交椅……
    仙人亦有情！
    一人一龙间到底有着多少故事，又是怎样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