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龙雀卫 - 第二十八章 巫延

    当龙小蛟将一颗皮表蕴含五彩华光好似星云流转的宝珠交到方圆手里时，就见宝珠如有灵智一般，自己缓缓升起，浮到与方圆视线相齐。
    方圆怔怔地望着星云流转的宝珠，希翼、雀跃中掺杂着说不出的紧张以及悲伤。
    离那场哭得稀里哗啦的生离死别，已近十年，十年前他亲手将师父葬下，没想到今日重返山门，竟还能与师父留下的一缕神识残念相见，一时间心中升起无尽思念，难诉难说，却又生怕只是一场梦。
    宝珠静静悬浮，似是在确认方圆的气息，方圆心有所感，将一道巫力送入其中。
    巫力一碰宝珠，便如神龙搅海，皮表星云开始急转，泛起丝丝玄奥，方圆不得不挪开目光，那急转的星云旋涡，竟能吸食神识。
    真正的修仙者其实不屑去做那些凡人口中花里胡哨的仙家手段，向来力求物尽其用，将每一缕真气用在刀刃上，巫更是如此，一应招式、功法都以实用为主。
    宝珠并未如说书中那样放出无限华光，照得两侧山谷犹如白昼，一应华光都包裹在宝珠皮表之内，所有玄妙都在愈转愉快的星云旋涡之中，星云旋涡中一点黑点出现，渐渐地黑点将所有星云、华光吞没。
    等到宝珠通体一片幽黑，没有一道华光之时，一声悠长的叹息自宝珠中传来。
    一个身架高大、魁梧干练的中年大汉突兀地出现在方圆面前，宝珠自行上升，恰好停在大汉眉心处，如同神人的第三只眼，让更本就蕴含无尽威仪的大汉再添神异。
    “臭小子，别来无恙？”大汉微微一笑，话音未落前已将所有威仪收敛，连带已是幽黑一片的宝珠也消失不见。
    这时的大汉与前一刻又截然不同，若说前一刻宛如神人、不怒自威，这一刻的大汉变彻底回归自然。
    那是一种难以言状、天然雕琢而成的气度。
    狂野，像是常年在深山老林中打猎为生的猎人；淳朴，像是终年打柴为生勤勤恳恳的樵夫，又像是终日务农的庄稼汉；铁血，像是沙场百战余生的老兵；威严，如同高坐庙堂的君王；精明，好似走南闯北的商贩；文雅，如同谦谦君子般的文人骚客；潇洒，又好似浪荡江湖的游侠儿……
    大汉身上每一种凡尘众生的气质都有，给人一种自然而然，与生俱来的本真之感，好像他本就是猎人、樵夫、庄稼汉、老兵、君王、商贩、文人骚客、游侠儿……
    大汉身上根本没有修仙者所求的仙风鹤骨，相反尽是朴实无华的凡人之姿、之气。
    可是又和红尘中的凡俗之人不同，一种种凡俗气在大汉身上汇聚一堂后，透着一种别样的韵味，返璞归真，朴实无华，本真自然，大道自然。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一身凡俗气的大汉，竟给人一种近乎于道的感觉。
    不是剑道、不是刀道，不是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道，是当今修仙者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的道，这是好似鱼儿该在水中游、兔子吃草、老虎吃肉、雄鹰翱翔的道，道法自然，自然之道。
    只有见过了大汉，才会明白人族原来也有自己的道。
    方圆以前修为弱，不觉得师父有多了不起，此刻再一次得见师父，从这一身返璞归真的自然之气中，感到了不凡，也明白了巫该走的道。
    难怪师父始终都说，巫是人！
    因为巫本来就是人！
    听到师父久违的声音，方圆突然冒出上前紧紧拥抱师父的念头，这对外表强悍，内心羞涩的方大将军来说，是破天荒头一遭！
    方圆实在太想师父了，意外的再见，让从未想过还能见到师父的方圆情难自禁。
    不过方圆并未上前，眼前的师父只是一道神识残念，并非实体，无法拥抱，若真抱了，双臂从师父虚体中穿过，只会难看，只会徒增伤感，不能临了临了还给师父留下的神识残念添一道伤感。
    “师父……”方圆极力控制着情绪，可一声师父道出，已是泣不成声。
    泪水似洪水决堤，止不住地流下，无论眼皮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巫延眼中闪过一道心疼之色，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去抚摸方圆脑袋，只是虚体的手臂到了方圆头顶，突然一僵。
    巫延神色一伤，连忙不动声色地藏起，佯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方圆哭着笑道：“徒儿……徒儿是高兴……”
    说罢，再一次泣不成声。
    是高兴，可更多的还是伤心，想不到的再见，竟比当年的生离死别还让人伤心。
    方圆紧紧地盯着师父，要将师父的每一点模样都记得清清楚楚，神识耗尽之时，便再也无法见到师父了。
    巫延欣慰地望着自己的徒儿，眸子里全是舔犊之情，感慨道：“活着的时候可没听你自称过一次徒儿，为师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
    方圆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嘀咕道：“谁让你死那么早……”
    “哈哈！你个臭小子还是一点没变！”巫延哈哈大笑，毫不生气，方圆有多顽劣，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师父这一次是揍不了你了。”
    “那是……”方圆也乐了，只是眼里的悲伤也更浓了。
    巫延全部看在眼里，不愿愈说愈愁，将视线投向方圆身边上下打量自己的龙灵，以及满眼崇拜的苏牧、方威。
    “这三位是？”巫延虽是在问，眼神全已全然落在苏牧、方威身上，神识探查天资。
    “苏牧、方威还不快随我拜见你们师祖！”
    方圆这才想到还未给师父介绍自己收的两个徒儿，一声令下，自己率先跪地，带着苏牧、方威行三拜九叩大礼。
    苏牧、方威高呼：徒孙苏牧、方威拜见师祖。
    巫延开怀而笑，对两个徒儿的天资十分满意。
    “都起来吧，做师祖的不能少了自家徒孙的见面礼，苏牧双臂长于常人，使枪戟再合适不过，这杆星辰玄铁戟就送于你了，方威的大巫之体亲近御兽一道，这柄百兽御魂刀是你的。”
    巫延说着大手一挥，就见两柄各带神光的兵器，自巫门深处飞来，好似蕴含无尽星光的长戟落于苏牧身旁，幽光中透着蛮荒百兽之气的大刀停在方威身侧。
    龙灵、龙小蛟、方圆同时神情微变，苏牧、方威这两小子修为低还不知神兵之威，他们三人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两件神兵飞来之时，那浩瀚无边的威压。
    后天神兵！巫门先辈以无上秘法锻造，真正的品阶堪比极品仙器！
    当然神兵真正的品阶在场只有龙灵和巫延两人知道，龙小蛟是因感到神兵那如芒在背的威压，而方圆则是感到两件神兵气息比秦皇陵所得的那三件仙器要高上不止一筹，而且身为巫门中人，方圆最是清楚这两件神兵的来处，宗门兵库之中藏有无数神兵利器，当年他心心念念，死缠烂打想问师父讨要一柄，却始终不得，没少为此挨揍。
    徒弟和徒孙差别就这么大？
    方圆心中一时吃味。
    “愣着做甚，还不给你们师祖磕十八个响头，这些兵器当年师父挨了多少揍，都没能要来一件。”
    苏牧、方威知道师祖赐下的兵器肯定不凡，可没想到师父当年竟一件未得，顿时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师门底蕴，这两件兵器定是仙器无疑了，因为师父绝对不会为一件上品灵器阴阳怪气。
    师父有令，苏牧、方威不敢不从，当即又跪了下来。
    巫延见到两个徒孙喜欢还来不及，哪会任由方圆瞎胡闹，连忙板着脸不容置疑道：“快快起来！别听你们师父胡说八道，他是他，你们是你们，不一样！”
    “嘿呀！你这个老家伙也太偏心了些！”方圆也不阻拦苏牧、方威站起，只是愤愤不平地嚷嚷。
    巫延也是觉得有些理亏，当年为了不让方圆贪恋这些神兵利器，的确没少揍……
    “为师不给你神兵利器，那是不想你仗着神兵利器忽视自身修为。至于我这两个徒孙嘛，当然是爱之心切，你是他们师父，如何教导监督他们不因神兵利器忽视自身修为，就当是师父留给你的一道考题了。”
    “这不是给我找事？”方圆不情不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