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方圆带着狼妖兄弟面无表情地走来,三人对天子抱拳行礼后,站在那一言不发。
方圆还好,含怒而来,却也见怪不怪,倭奴人闹腾几次了?四次?还是五次?第三日过去大半,五日时限还剩不到两日多点儿,方圆想到这些,根本不愿在此浪费时间,只想尽快收场。随尔等上蹿下跳,等方大将军查个水落石出,秋后算总账。
狼妖兄弟不同,杀气腾腾地盯着倭奴人、郞逸文等,凶光毕露。
敢污蔑头儿,问过龙雀卫兄弟没?
方圆来之前,郞逸文已将一切布置妥当,不仅郞炎、高毅两个龙门少主在,姬心夜也在,看到方圆当即冷面寒霜。
“方圆,你来的正好,郞先生要朕将你为姬心夜求的三枚灵玉钱赐予姬心夜,正好随了你的心意。”
李隆基笑着开口,对郞逸文已无半点好感,成天和大唐最聪明、最有手段的文武百官打交道,怎会看不出他郞逸文来得太巧。
以私怨牵动国事,郞逸文该死!
方圆微微一怔,连日都是糟心事,倭奴人闹腾、污蔑,姬心夜失忆、冷漠,龙门少主打上门来,郞逸文煽风点火,苦于查案探案,心情极差的他,早将三枚灵玉钱之事抛之脑后,乍一听,竟有些恍如隔世的味道。
干你娘的!倭奴人来朝进贡才几天!
一个个的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方圆这才想起这几日自己心情有多差,倭奴人恶心他,龙门恶心他,心心念念的姬心夜又失了忆,冷漠他、厌恶他,如今还帮着郞逸文这狗东西针对他。
怒火直窜,方圆想打人。
倭奴人,郞逸文、郞炎、高毅通通暴揍一顿,打得他们的娘亲都不认识。
见方圆眸中风云急变,满脸怒容,久不言语,李隆基咳嗽一声,“怎么?两人闹矛盾就不想给了?方圆,不是朕说你,小家子气了啊。”
蔺雪琪已有传音,说是早晨见到郞逸文暗中传音,才跟踪中麻志乃,已将所有事说了清楚。
郞逸文此时站在这里,又向陛下为姬心夜讨要灵玉钱,用屁股都能想到,打得什么主意。
方圆就是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一心为她讨要的卜算宝物,到头来竟成了对付自己的法宝……
算不算造化弄人?
方圆不由得一肚子委屈,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复杂地一笑,“微臣可不是小气的人,对心爱女子啥都舍得。只不过,灵玉钱乃是陛下之物,还要看陛下大不大方哩。”
话音一落,郞炎、高毅脸色铁青,那模样就像两只发情的公猴,要与方圆一决高下。
姬心夜更是俏脸布满厌恶,呵斥道,“无耻之徒!休得胡言乱语!”
方圆苦笑一下,叹气,索然摇头,并未争执。
狼妖兄弟听着刺耳,气不过沉声道:“姬姑娘,谁人都能这般说头儿,唯你不成!”
头儿这三年到处乱跑,风餐露宿,就是为了替姬心夜寻找炼制补天丹的主药。
“胡说八道……”姬心夜心湖又是一阵寒风吹过,锁心石暗中发力,方圆的话、狼妖兄弟的话,格外刺耳,使得她蓦然升起一股怒火。
方圆连忙打断,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和姬心夜发生争吵,转移话题,“胡说八道,谁都不能这般说你家头儿。”
狼妖兄弟听懂了方圆话里的意思,长出一口粗气,不甘地闭上嘴。
头儿笑得那般苦,就别再给头儿添乱了。
大殿里更多是的倭奴人,形形色色皆有,总得来说穿的都不错,看来除了中麻志乃几个倭奴使节,这些个倭奴留学生,混得都不差。
留学生一词,方圆是从蔺雪琪口中得知,而蔺雪琪则是从中麻志乃口中得知,是个新鲜词,就是指所谓的倭奴遣唐使中,不回倭奴,留在大唐常年向天朝上国学习的倭奴人,
说真的,除了个儿太矮,这些货举止谈吐已与真正的唐人无异。
学得真像。方圆忍不住心中嘀咕。
只可惜,倭奴就是倭奴,一个个看方大将军的眼神,和中麻志乃一样欠揍!
看着腰杆挺得笔直的中麻志乃,方圆忍不住露出一抹讥笑。抱上龙门的大腿,底气大增?就敢哗众取宠?很好玩吗?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不自量力的玩意。
“尔等又来找死?”方圆对倭奴人已经没了好脾气,一点儿都没有。
至此一句,倭奴人就如蒙大辱,一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不等中麻志乃言语,已有人用纯正的大唐官话连声呵斥。
炸了锅的倭奴人,嚷嚷得李隆基一阵头大。
此次不同,倭奴留学生联名请命,已闹得满城皆知,面对悠悠众口,就算天子也不能硬来,何况这其中还有他欣赏的臣子。
据暗探来报,倭奴人并未散去,十来人聚齐一处,静等着消息。
一个弄不好,就不好收场。
一边是隶属朝廷的金丹第一人,一边是俯首称臣的藩属国使节,左右都不好处理,不能寒了方圆的心,不能让天下人觉得大唐恃强凌弱,唯一可行的就是和稀泥。
想到这里李隆基又是一阵头大,心中一团怒火燃烧,想他堂堂大唐天子,却被逼得只能和稀泥,一个个好大的胆儿!
李隆基有李隆基的难处,倭奴人有倭奴人的立场,方圆有方圆的委屈,外加个煽风点火的郞逸文,大殿内暗流涌动。
“方圆,不得无礼,有再大的冤屈,也给朕稍安勿躁。”李隆基自然不能放任方圆将事情搅得愈演愈烈,和稀泥也要有天子应有的威压,谁出头,谁出声,他就打压谁。
“陛下,三位日本同僚死得太惨,沉冤未雪,凶手近在咫尺,却逍遥法外,外臣等不能忍!”中麻志乃痛心疾首,跪倒在地。
“中麻志乃,朕记得朕与你说过,无确凿证据前,谁也不能定罪方圆,你当朕的话是放屁吗!”李隆基收不住火气,骂完才发现有失君威,岂不是连自己都给骂了?
李隆基自顾自地咳嗽一声,掩盖尴尬,“况且,朕已向尔等许诺十日破案,比尔等提的二十日期限足足少了一半,尔等还要如何?犹然不知圣恩!昨日你那随从夜宿康平坊都要闹到大殿之上,朕不怪尔等惊扰朝堂,怎的?得寸进尺,今日又来?擅动这么多人,堵在兴庆宫外,尔等是要给朕示威,给大唐示威吗?”
天子发怒,一时间大殿针落可闻,倭奴人寒蝉若惊。
中麻志乃吓得张口结舌,他哪见过这般盛怒的大唐天子,当即心中懊悔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怎就被那郞先生一忽悠,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里是大唐,若是惹恼了大唐天子,死都知道怎么死的。
中麻志乃越想越怕,这才明白他是何人,李隆基是何人。日本上下都对大唐俯首称臣,他中麻志乃在大唐天子眼里,草芥都不如。
没人知道,跪在地上的中麻志乃,此刻已汗流浃背。
“陛下息怒,中麻君初来长安,不懂大唐礼法,才致冒犯圣威。我等并非被中麻志乃擅动而来,亦并非来求陛下治罪方大人,只是听闻有位女大人追着中麻君打,来求陛下赐一道口谕,免得中麻志乃再一次当众受辱。中麻君毕竟是日本使节,还请陛下宽恕我等惦念故国之心,饶恕我等此次不知轻重。”
一个身穿大唐朝服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愧然开口。
中年男子气度不凡,随着他的话,倭奴人几乎齐齐变色,低下了头。
到底都是在大唐学习多年的人,不比中麻志乃不识好歹,都晓得君威浩荡。
方圆诧异地盯着中年男子,他见过此人,朝廷上有过几面,大衍楼有关几面,只是他如何都没想到,这个一身书卷气的家伙,竟是倭奴人?本还以为是碰巧来觐见的大唐官员。
方圆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此人,若没记错,此人当年与那酒鬼李太白曾同坐一桌。
能被那傲到没边的酒鬼看上眼,此人定有几分才气。
可怎就是倭奴人……好没道理……
看得出来李隆基对此人欣赏有加,而且此人嘴里的话也上道,通情达理,只求不再让中麻志乃当众受辱,莫说李隆基,就连方圆都听着舒服。
“晁衡爱卿,朕自是体量卿的故国情怀。可你等为日本国名誉而来,真正的使节怕不是这般想的。一日一次,中麻志乃就没消停过一天,君无戏言,朕许诺十日破案,还不罢休,当我大唐好欺,还是与方圆有私仇?”
李隆基对晁衡和颜悦色,对中麻志乃只有无尽怒火。
“陛下恕罪,今日蔺雪琪大人无端打外臣,大伙只是替外臣抱打不平,还望陛下勿怪。”中麻志乃高呼。
李隆基气在心头,哪会给中麻志乃好脸,“蔺雪琪打了你,你打回去就是。无妨,不用顾及两国邦交,朕可以下旨,命你二人单挑。”
和蔺雪琪单挑?中麻志乃哪敢!
“陛下恕罪,外臣无意计较此事。外臣就是气不过凶手逍遥法外。”中麻志乃到了此时还抓方圆着不放。
李隆基气笑,“你左一个凶手,右一个凶手。那好!朕问你,若最后证明方圆不是凶手,你屡次冤枉朕的心爱大将,又当何罪?”
中麻志乃微微一怔,可看到李隆基那似有杀意闪过的眸子,知道此番真的惹恼了大唐天子,不是一句两句就能糊弄过去,只好咬牙说道:“若大唐十日真能查明真凶是谁,外臣愿卸去日本副使一职,到方大人门前负荆请罪。只是,外臣十日后要真正的真凶!”
真正的凶手,意味深长啊。
李隆基微眯起眼,免得众人看到他杀意大增。
晁衡,日本名阿陪仲麻吕,暗叹一口气,对中麻志乃一阵失望。
事实上西南官驿三个日本人被杀之事,他早就知晓,之所以一直未露面,就是不愿让天子觉得,日本上下不识感恩。得知天子许诺十日破案,身为大唐朝臣,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虽心中不忿,可对日本也好,对大唐也好,首要的是国之脸面。真要惹恼天子,不再让日本遣唐使来唐,吃亏的,受罪的,还是他们日本百姓,日本方方面面都不如大唐甚远,若失去学习大唐的机会,始终还是一片蛮荒之地。
中麻志乃不敢去看晁衡的目光,他当然知道这些,可晁衡懂他中麻志乃的难处吗?若不针对方圆,他中麻志乃怕是都不能活着出长安城。
“中麻志乃,记住你说的话,届时若敢欺君,老子定取你狗命!”
方圆冷笑,算是替李隆基答应下来。
三处着手,还有两日,实则不愿在此做一些个毫无用处的口舌之争。
“哼!一言为定!”中麻志乃不甘示弱。
李隆基一言不发,倭奴人聚众请命,满城皆知,首要是将这棘手问题压下。如此也好,倭奴人刚才可是不识好歹到要弹劾方圆,他娘的,也不知谁给的胆儿。
“中麻志乃,记住你狗嘴里说的话!天子面前无虚言,这几日若再闹腾,休怪老子手下无情,先斩后奏!”
方圆冷飕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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