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是传讯符,龙雀卫出阵前,天子私下召见方圆时赐下。
传讯符只有一枚,是天子为了以防不时之需,赐于方圆。
传讯符做起来其实不难,但凡金丹修士都能做。
按说李隆基不该只给方圆一枚,可有些事要两头看。
传讯符确是不算什么稀罕物,但也绝不是粗麻破布,纷纷出自金丹修士之手。
试想金丹修士向天子敬奉几枚传讯符,天子是不是要回礼,可这一国君王,出手不能寒掺吧?对方又是金丹修士,回礼还要配得上其身份。如此算来,简直得不偿失。是以,传讯符虽多,天子却不愿多用。
言归正传,传讯符只有一枚,理当用在关键之处,可此时对方圆而言,便是关键之处!
龙雀卫历经艰险,将三万陌刀寻回,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黎民!
龙雀卫一夜未眠,马不停蹄地押送陌刀返回,迎接龙雀卫的却是刀剑长枪,这口气方圆不能忍!绝不能忍!
薛辽成所作所为已触碰方圆底线,左鹰扬卫、左金吾卫既能派薛辽成前来,那不论薛辽成是否是自作主张,这份功劳,左鹰扬卫、左金吾卫就别再想了!
薛辽成所做之事,是叛逆之举!是不可饶恕的恶行!
试想,若龙雀卫没有缔结巫仆契约,没有筑基三阶修为,眼前会怎样一番场景?
五千对九百,都是禁军,龙雀卫就算能胜,也是惨胜!而所谓惨胜,其实就是惨败!都是大唐将士,谁胜了谁,是胜?
算不清,说不清,扯不清!
倒下的都是大唐忠魂,谁敢说自己胜了?
唐人相残,亲者痛仇者快!薛辽成其心之恶,言语不足以表!不论他是出于何等目的,不论他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论他有多少强词夺理的借口,唯有一死,方可赎罪!
屠戮友军,按大唐律法,若是深究,薛辽成足以被诛九族!
大唐威震四海,靠得是无数热血男儿,靠得是铁骑长枪!大唐强大,追其根本,是因唐人团结!这里边少不了各个有识之士的功劳,当然也不少了天子的功劳,可朝廷是方向,就像那掌舵的船夫一般,朝廷只能决定船往哪个方向走,而船之大小、坚硬、沉与不沉,是看百姓是否团结齐心!
男儿热血,戍守边疆,是需要勇气的,若是唐人不齐心,会有几人愿去守边关?又有几人会燃热血?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薛辽成此举,当属大唐头一例,此事一经传开,天下百姓会如何做想?薛辽成带可不是边军、杂军,薛辽成带的是南衙十六卫的禁军!
南衙十六卫,镇守大唐已有百年!如此百年强师,被薛辽成抹上黑点,薛辽成死不足惜!
如此种种方圆又怎能不怒!任人不明,左鹰扬卫、左金吾卫岂能逃脱干系!龙雀卫千辛万苦得来的功劳怎能拱手相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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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讯符,金丹修士炼制,千里传音,比信鸽不知快了多少。
大明宫,紫宸殿,一道白光迅疾飞来,停在龙床旁的小桌之上。
李隆基正在小憩,听到破空声后,才不情不愿地睁眼扫了一圈。扫了一圈后,李隆基又闭上了眼皮,继续好梦。
约莫三吸的时间,李隆基突然睁开眼睛,整个人瞬间坐起、下床、跑向小桌。
跑到小桌后,李隆基急忙从小桌下拿出一枚玉符,玉符一出,白光通体没入,李隆基立刻握住玉符,闭目聆听。
传讯符需要真气启动,也需要真气解开,传讯符更需要神识来读。李隆基没有神识,可李隆基是天子,天子自有人排忧解难,他手中握着的玉符便是排忧之物。
传讯符中记载的内容被玉符读出,李隆基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一张脸能沉出水来!
薛辽成带军攻打龙雀卫?
李隆基双眼冷得吓人,整个紫宸殿都好似成了冰窖。
气急的李隆基放声大骂:“该死的狗东西!”
李隆基骂到狗东西时,咬牙切齿,好似要咬碎什么一般!
方圆传讯符中说明了详细经过,也直言不讳地提出,龙雀卫要独吞功劳,否则军心难服。
方圆近乎威胁的语气,李隆基丝毫没有生气,薛辽成所作所为,太过骇人听闻,此时此刻他真顾不上方圆敬不敬的小事。
李隆基所想和方圆一般,攻打友军,指鹿为马,是绝不可饶恕的大罪,李隆基只恨薛辽成已死,否则他定要将这个畜生凌迟!
作为天子,李隆基比方圆更恨胡作非为的薛辽成,大唐禁军哪个不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岂能做你薛辽成攀高枝的踏脚石!
李隆基正在大怒,这时,高力士又匆忙跑来,将一张卷起的纸条,双手递上。
李隆基强压着怒火,打开了纸条。
这一次李隆基没有发怒,而是仔仔细细地读着纸条所言。
“朕本想将薛辽成凌迟,如今看来凌迟也不足以解恨啊。”李隆基长叹道。
高力士不知玉符、纸条详情,不解道:“陛下,薛辽成是谁?他犯何等滔天大罪,能陛下这般痛恨?”
李隆基压下火气,将纸条交于高力士观阅,等高力士看完纸条后,李隆基又将玉符所言,一一道出。
“这狗东西胆子也太大了!我大唐何时有过如此荒谬的战事?谁给他的胆?”高力士听完后,是离奇的愤怒!他眼中的恨一点儿不比李隆基方少。
“信上不是说了嘛,人家老爹是从三品大员,祖父是薛家家主嫡亲的同辈兄弟,再加上有瑁儿指使,他有什么不敢的?”李隆基笑得令人胆寒。
高力士皱眉,停顿片刻后,才低声道:“陛下,寿王应该不敢这般做,奴才觉得是那薛辽成自作主张,想……想讨好寿王。”
李隆基挑起眼皮,看着高力士想了又想,才开口道:“朕也觉得寿王不敢如此,这些道理他应该懂的。”
“那现在如何回复方圆?”高力士点点头,又问道。
“龙雀卫遭遇西魔门贼子,折了一百二十一人,陌刀又是龙雀卫追回,加上薛辽成这一胡闹,大将军觉得朕该如何回方圆?”李隆基说着说着,眼中又起怒火。这怒火还是因薛辽成而起。
方圆昨夜先飞鸽一封,将大战西魔门,追回陌刀之事说明。可是传讯符来得比信鸽快,李隆基是先读的传讯符,后看的信。
一想到龙雀卫在遇到薛辽成之前,还和西魔门贼子有过一番大战,李隆基便觉得有愧方圆。
魔门贼子手段如何,李隆基比谁都清楚,那可是搅和了大唐几十年的疯狗,韦皇后、太平公主,哪个背后没有魔门的影子?
“这……陛下,老奴斗胆一句。魔门贼子如何,陛下一清二楚,方圆能死战不退,战而胜之,可见其心如何!这小子是个顺毛驴,陛下不若依了他,免得这混账小子寒了心。”高力士恭恭敬敬地说道。
李隆基闻声点头,感慨道:“不管这小子是不是顺毛驴,朕都不会寒了他的心。遇魔门而不退,又未伤五千禁军将士分毫,算得上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朕若是将这样的臣子拒之门外,那朕还做什么天子。”
“陛下英明!臣替方圆,替龙雀卫谢过陛下!”高力士躬身说道。
“怎么?大将军收这小子贿赂不成?”李隆基打趣道。
高力士呵呵一笑,道:“臣还真收了这小两块金饼子。这个……还望陛下赎罪。”
“两块金饼子啊,那就拿着吧。”李隆基笑道。
高力士立刻高呼万岁,惹得李隆基不知该气该笑。
君臣这边刚刚心情好些,门外又传来一声高呼:“十万火急,北疆急报!”
李隆基神色一正,高力士连忙向外喊道:“进来吧。”
一个风尘仆仆的大唐将士,急速跑进紫宸殿中。将士头发满是尘土,脸蛋到处泥渍,嘴唇干裂,气喘嘘嘘。
“快说吧。”李隆基已高坐龙椅,看着将士柔声说道。
“禀陛下!北疆突现两百突厥狼骑,所过之处无人能敌,贼子已深入大唐五百里!途经之处,未有活口!”将士愤然道!
李隆基拍案而起,吼道:“什么!”
将士吓得低头连吼:“陛下,我军各个死战,是……是贼子太强!贼子所骑坐骑,成狼形,大如青牛!”
李隆基脸色再变,天底下怎会有大如青牛的狼?
沉声三吸,李隆基柔声道:“起来吧,一路辛劳,喝点水,润润嗓子。”
李隆基说着,右手拿茶壶,左手拿茶杯,快步走到将士面前。
将士红了眼,看了看满是泥土的手,不敢去接茶杯。
“拿着,喝光,这是圣旨。你为大唐辛劳,喝朕一壶水又算的了什么……”李隆基低声叹道。
将士哽咽着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过茶杯、茶壶,一杯一杯地慢慢喝光。将士始终不敢抬头,因为他早已泪流满面。
“快去歇息吧。”李隆基轻轻拍了拍将士肩膀。
将士,跪地,磕头,道是,退走,始终不抬头。
李隆基看着远去的将士背影,感慨道:“大将军,若是人人都如此,我大唐何愁平不了天下!”
“仗义多是屠狗辈,这人啊,官做得越大,越自私。”高力士也是一声感慨。
“突厥狼骑?大将军你觉得此事该派谁去?”李隆基皱眉道。
高力士沉思片刻,道:“若说最合适的人选,当是方圆莫属!第一是龙雀卫离北疆最近,且是我大唐军队;第二是他信中说,用秘法为龙雀卫提升了修为;第三是两百狼骑无人可当,绝非等闲之辈,方圆带龙雀卫前去最合适不过!”
李隆基同样沉声片刻,点头道:“此话有理!既然贼子狼骑扣关,那我大唐便龙雀卫迎敌,免得说我大唐以大欺小。”
高力士点头称是。
“这样吧,大将军你去传旨。令龙门弟子,火速接应龙雀卫,将陌刀护送回长安。再拟一道圣旨,让龙门弟子交于方圆。让方圆见到圣旨后,立刻支援北疆!嗯,再提一句,陌刀之功,龙雀卫独得,将陌刀交于龙门弟子手中,便算龙雀卫全功!也免得这小子瞎惦记!再告诉这小子,突厥狼骑之功另算,与陌刀之功等同!”
李隆基寻思一番,几句便将一切安排妥当!
“遵旨!陛下那薛辽成之事?”高力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办完要事后,大将军着手去查吧。话说回来,从三品中有人姓薛吗?”李隆基纳闷地看着高力士。
“或许是勋官吧。”高力士解释道。
李隆基点点头,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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