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走进寨口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耕田的老大爷,他右肩扛着犁头,左手牵着一头老水牛,正往寨子外面走,左子健走上前去,打听静悟家住在哪里。老大爷指着寨口不远处的土地庙:“你们看……那就是静悟他娘。”
土地庙前跪着一个女人,双手合十,嘴里面在嘀咕着什么。此人就是静悟的母亲。
女人上身穿一件印有大红花的棉袄,棉袄的颜色很鲜艳,但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有一个补丁里面的棉花都露出来了,棉袄的扣子扣错位了,两个下摆,左长右短,只有脑子不清楚,行为不正常的人才会这样;她的下身穿一件黄军裤……已经褪色了,这种黄军裤,一般都是男人们穿的;女人的脚上穿着一双棉鞋,在她的身上,只有这双棉鞋是新的;她的头发非常乱,也比较脏,前面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
最后,女人磕了五六个头之后,站起身,朝同志们走来。她从同志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眼睛朝同志们斜了一下。
“三叔,耕地啊。”女人驻足道。
这句话还是比较正常的。
“烟翠,又到土地庙磕头烧香了?”
对方只冲三叔微微一笑,然后朝村里走去。
这一笑,李云帆觉得不怎么正常。特别是她的眼神,呆滞,还有点飘忽和散乱。
“你们找她有什么事情吗?”待烟翠走远了以后,老人道。
“我们想找她了解一点情况。”
“找她了解情况?没法了解。”
“为什么?”
“烟翠整天疯疯癫癫的,一句囫囵话都说不了。”
“大爷,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为三里寨缪家的案子来的。”
“不错。”
“不知道烟翠和缪家的案子有啥关系?”
“老人家,烟翠的儿子大鹏是不是在智觉当和尚?”
“可不是吗!他在智觉寺出家当了和尚,法号叫静悟。”
“我们听说这个静悟曾经和张翠珍相好过。”
“可不是吗!”
“请您跟我们说说。”
“走,我们到地头坐下来谈。”
看情形,老人的话还比较长。
老人领着大家走过一座小石桥,小石桥的东边有一块山地……是一块长着杂草和灌木的荒地,老人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块不到一亩大的荒地犁出来。
老人放下犁头,将老水牛拴在一刻灌木的树干上,然后找了一块比较清爽的地方坐了下来。
毛书记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老人家。
老人摆摆手,说自己有哮喘病,一到春天就发的厉害,香烟是不能碰的。
毛书记将香烟重新放回烟盒。
“那翠珍和大鹏从小在一起长大,长大后又在一起读书,在乡亲们的眼里,他们俩整天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个孩子感情很好,如果双方的父母都同意的话,那就是天造一双,地造一对。虽然那大鹏长大后心性大变,但在翠珍的面前温顺的像一只小绵羊。两个人还私定了终身。”
大爷的话印证了甄先生的说法。
“私定了终身?”
“可不是吗?可后来,滕老蔫把翠珍许配给了缪书记的儿子缪志文。”
“这是为什么?”
“翠珍他爹滕老蔫看不上大鹏,平时总是想方设法将两个人分开,书读到小学毕业,就让翠珍在家了。那翠珍就偷偷摸摸地跟大鹏来往。”
“总应该有一些具体的原因吧?”
“大鹏他爹死的比较早,烟翠精神上受了不小的刺激,落下了病根,只要一发病就疯疯癫癫的。滕老蔫能把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吗?”
“静悟的父亲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是大鹏七八岁的时候,过去,大帮家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大帮家的成分是富农,老祖宗留下了一点底子,可大帮死了以后,情形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大爷,田大帮是怎么死的呢?”
“这……”老人家的舌头第一次打结。
“大爷,请您把知道的跟我们说说。”
“你们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老人反问道。
“石鼓的乡亲们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呢?”
“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们指一个人,你们去问问他,但千万不要提到我。”
“这个人谁?”
“石金贵,他是烟翠的邻居,他们夫妻俩过去和田大帮的关系很好,过去,石金贵在石矿采石头,家里面日子过得苦,孩子又多,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帮帮助他不少,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无话不谈。乡亲们有啥子说法,大都是从他们两口子的嘴里扣出来的。你们去找他们两口子,兴许能了解到一点情况。”
分手的时候,老人特别强调:“石金贵是烟翠东边那一家,你们千万不要敲错了门。烟翠家是社场后面那户人家,房子最高的那一家……是黑瓦房。”老人话中有话。
四个人走进村口,向前走五六百米之后,便看见一个社场,社场的周围堆着一些草,池塘边的树下拴着几头牛。
社场在第一排和第二排人家的中间。
在社场的后面,果然有一个比较大的院落,院子里面有五间瓦房,其中三间正屋比邻人家的房子要高出一米多。田大帮家的成分是富农,房子恐怕是唯一能证明田家曾经富有的东西了。
这应该就是烟翠家。
在烟翠家的东边,有三间低矮的瓦房和两间草屋。这就是石金贵家。
石金贵家的门口有一个草堆,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坐在向阳的地方晒太阳。看到有人走过来,几位老人都站了起来,他们好像都认识毛书记。
“毛书记,你怎么到咱们石鼓寨来了?”一个老太道。
“大爷,大妈,晒太阳呢?”毛书记虽然是三里寨的人,但他并不认识这些老人。
这边,毛书记和几位老人在说话,那边,烟翠从村口走了过来。她走路的步子不是很稳当,他的身子好像还有些发飘。
烟翠朝同志们扫了一眼,然后走到自己家的院门口,她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打开院门,进去之后,便把院门关上了。
再看看石金贵家的院门,半掩着。
这时候,如果同志们走进石家院门的话,石金贵夫妇未必会竹筒倒豆子,因为院门口坐着几个老头老太,以山里人的谨慎,这种事情,他们是不希望让别人看见和知道的。
“毛书记,我们晚上再来。“李云帆用手碰了碰毛书记,压低了声音道。
毛书记心领神会:大爷,大妈,到学校怎么走啊?”
“顺着这条路向西走,有一条下山的路,走出那片树林,就能看到学校了。”老太指着寨子西边的一大片树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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