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夕自己看不清舞台上究竟有什么,他下意识借用了穆塔的视觉,但奇怪的是在穆塔的视觉内舞台上也一片漆黑。
而封斯年除了说那一句话后,便再未说话了。
看样子,他们不坐下,这场好戏也就不会开演。
谢今夕和穆塔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先选个座位坐下。
所有观众席的座位都是黑白两色的,谢今夕在意识对穆塔道:我觉得我们挨着坐,一人白一人黑,这样谁遇见了危险,另一个都可以去救。
如果座位选择真的有问题,都坐白色或者都坐黑色,有可以两人都没事也有可能两人一起死,这当然还是分开坐。
两人随意选了两个座位坐下,其他六个人有的选择也各自选了座位坐下,当然其中有耍聪明的,在看到其他人坐在黑色椅子或白色椅子上都无事后,才跟着坐下。
等到所有人落座,观众席上的灯光乍然熄灭,舞台上的灯光突然亮起,谢今夕和穆塔看到了出现在舞台上的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白西装,脸上带着白瓷面具,面具是全封闭式的,上面略微凸出了五官的轮廓,那五官的轮廓组成了一张夸张的笑脸。
另一个穿着黑西装,脸上带着黑瓷面具,同样是全封闭式的面具,但那副面具上的五官却组成了一张夸张的哭脸。
欢迎来到谢今夕先生的第七个世界,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带着黑瓷面具的人伸出右臂指向谢今夕,发出的声音也让谢今夕肯定了他就是封斯年。
第七个世界?!
这个冲击让其他六个人多多少少都感到了愕然,其中反应最大的还侧头看向谢今夕。
这么倒霉?任务者之中居然有正在进行第七个世界的资深者,并且这个世界还这么特殊,他们进入之后还没有接收到被灌输进来的任务信息。
这种种反常的迹象都显示着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任务恐怕会极难极难,他们活下来的概率恐怕微乎其微。
谢今夕无视了其他人的反应,反而更关注舞台上的两个人,既然带黑瓷面具的是封斯年,那另一个是
带白瓷面具的人突然接口:祂不会给你成长的时间。
这个声音!
谢今夕乍然回想起来,这个声音不就是白安歌的吗?
黑瓷哭面是封斯年,白瓷笑面是白安歌?
封斯年说这是他的第七个世界,但他并没有接到第七个世界的任务信息。
最初的惊讶过后,谢今夕平复下来,白安歌说的对,反面世界又不是回合制游戏。
谢今夕吞噬了两个厉鬼、丰洛灵这个灵媒,又掌控了一个鬼域,祂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还给他机会成长。
也就是说,那些门开哪一扇都是一样的,对吗?
无论开哪扇门,他都会来到这个大剧院。
那么第七个世界究竟是什么呢!封斯年一边说一边做着夸张的肢体动作,显得荒唐而滑稽。
反倒是带着白瓷笑面的白安歌一动不动,他说:木偶剧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要按照自己的剧本行动。封斯年明明带着一张哭脸面具,语气中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谁也不能违背哦!
白安歌语气却毫无波动,他说:唯一离开的方式,是找到剧本本体,然后篡改它,改变这出戏剧的结局。
bad ending还是he ending,选择权都在你们手中哦,虽然祂给你们写定的原剧本肯定是bad ending。封斯年接着道。
白安歌说:明白了吗?
封斯年又道:那么好戏即将开场!
等等。谢今夕打断了一人一句交代任务信息的两人,那你们又是什么角色,报幕人吗?
白安歌重复道:我们?
封斯年又用夸张的语气道:我们?
白安歌说:我见。
封斯年说:我闻。
接着两人一口同声道:我来到。
我们是祂的代言人、代行者,我们才是观众,而你们才是演员。
我见,我闻,我来到?
谢今夕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拉扯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侵入了他的灵魂,像是想要将他带进一个一个幻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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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剧本
不, 不是幻境。
更像是要将他带进下一个世界里。
谢今夕周围坐着的进入同一个世界的任务者一个接一个消失在观众席上,而谢今夕却岿然不动。
他在感应到那拉扯力之后,便展开了鬼域,将自己和穆塔包裹在内。
谢今夕若有所思道:所以这个世界本质上, 是让任务者拿到剧本进入一个世界, 但任务者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力, 只能按照剧本行事吗?如果剧本规定了一个角色最终的下场是死亡, 那么任务者也只能宛如提线木偶一般不受自己控制地走向死亡?
随后他笑了笑,说:不过别小看我啊, 虽然我没有办法正面对抗祂, 却不代表我就是祂手中的木偶, 况且要找到的剧本本体
谢今夕笃定道:其实就是你们两个吧。
随着其他任务者消失进入剧本内,舞台上带着面具的白安歌和封斯年就像是真正的、失去了生命的木偶, 木然地立在那里。
谢今夕却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继续说道:我见,我闻,我来到。这句话我曾经在超位我的状态下接收到过,那是祂的表述。加上封斯年和白安歌你们两人的特质,我大概就能理解了。
祂作为某种概念实体, 虽然超然物外、但也难以直接干涉正面和反面世界。如果说反面世界是破碎的镜子, 碎片世界悬浮在一片虚无中, 我们生活在碎片内, 那祂就是存在于镜子碎片外那片虚空中,你们两个是祂映照到碎片世界内的、用于干涉碎片世界的投影, 所以说是代言人或代行者。
一个代表能听见某种叙述的真实,一个代表能看到某种抽象的意义,祂同样是因为所见所闻才产生的, 因此映照出的投影会是两者。你们合二为一,便是来到。
谢今夕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就像三位一体之椅一样,万事万物都是三位一体的,这也暗示了祂同样如此。所以当时剥离出的、代表超然的超位我可以直接感应到祂,是因为超位我代表的也是某种概念化的实体,是摆脱了维度限制状态。
谢今夕抬头看向他们两个,越发笃定:所以如果真有必须执行的剧本,也必然是在你们两个身上。说起来,这第七个世界应该是针对我的死局,也就是说,如果我真的进入了剧本世界,也就错过了近在咫尺的剧本本体,同时也错过了唯一的生路。
其实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概念啊,这个剧场对于答案的暗视也很明显,舞台、带黑白哭笑面具的两个角色、黑白两色的座椅黑白两色,其实除去棋盘,跟舞台联系起来的话,黑白两色也可以代指剧本的白纸和黑字,不是吗?而且你们也说了,he还是be由我们自己选择,你们一个带着哭面、一个带着笑面
舞台上,黑瓷哭面后突然传出了一声笑,封斯年说:你的推导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完全就像是知道了答案后,往前面的线索上硬套。
谢今夕也没有否认,而是坦然道:没错,不过这也算是基于我对于祂的了解猜出的答案。其实在看到这个大剧院时,我就在猜祂会不会上演那种经典戏码,就是生路在最一开始,就在面前却认不出来,等到历经挣扎临近死亡结局时才猛然悔悟,结果彻底绝望这种戏码。
没想到祂还真是这么老套。
白瓷笑面后,白安歌冷漠无波的声音传来:既然你认为自己是正确的,那就上来试试。
谢今夕自然会上去一试,他走过了六个世界、走到了这里,才终于有了可以从观众席上走上舞台的机会,他当然要试一试。
谢今夕站起身,穆塔也随之起身,两人在封斯年和白安歌的注视下,从昏暗的台下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惨白的灯光将舞台上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谢今夕和穆塔分别站在白安歌和封斯年面前。
封斯年和白安歌一动不动,宛如两具凝固的雕塑立在舞台上,由此谢今夕更加确定他们两个绝对有问题。
在他和穆塔站定后,他们耳边突然响起了各种嘈杂的声音,嘶吼、呐喊、悲哭、吟唱、诅咒、痛吟种种声音引起了种种幻象,让谢今夕恍惚间见到了其他碎片世界内发生的无数事情。
谢今夕定住心神,用鬼域隔绝了那些幻听和幻象。
在第六个世界之前,他恐怕会被拉入其中。
但经历过那场阴婚之后,对于应对这种直接影响灵魂的幻听和幻象,他已经有了经验。
封斯年用颇为夸张的滑稽腔调道:啊啊啊,被识破了啊。不过,你们打算取下那一张面具呢?我脸上的哭面,还是他脸上的笑面?
听到封斯年的话,谢今夕冷静至极地答道:我为什么不能选择都取下呢?你问我取哭面还是取笑面,是想用语言引导我二选一。
放弃吧,无用功,这反而透露出了你们两个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做出什么实际反抗的事实,只能说说话、试图扰乱人的心神。
谢今夕在意识内和穆塔沟通好,决定统一时间取下这两张面具。
你确定吗?谢今夕眼前的白瓷笑面后传来白安歌冷漠的声音。
谢今夕没有回答,而是干净利落和穆塔一起,同一时间揭开了两人脸上的面具。
面具被揭开后,露出了白安歌和封斯年的脸,同时他们两人身影突然变得单薄、模糊,不时还出现干扰波纹,好似真的一瞬间由实体转化成了不稳定的投影。
谢今夕手中的白瓷笑面则化成了一张白纸,穆塔手中的黑瓷哭面则化为了一根黑色钢笔无帽钢笔,尖锐漆黑的笔尖如一把利刃划开了倾洒下的白色灯光。
good choice.模糊不定的封斯年举起手鼓了鼓掌,不过你想好要怎么改写剧本了吗?别忘了我说过的上层叙事者,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就可以逃过被写定的命运和结局了吧?
白安歌同样道:就算你能突破第七个世界的死局活下来,你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你只会变成游荡在各个碎片世界的怪物。
所以我说你没有讲故事的天赋。谢今夕这么说道,故事的发展取决于什么呢?起、承、转、合,伏笔、暗线,还有主角和一众配角。
你说的不错,也许我确实是主角。主角有什么呢,有等待他回归的亲人、有同生共死的爱人、有甘愿牺牲帮助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主角身上有伏笔,有通向he的金手指和钥匙。
我绝不会止步于变成一个怪物,我会成为第二个祂,也许最后取代祂,但没有什么能阻止我走向我的happy ending,我绝不让步、绝不动摇、绝不反顾。
所以谢今夕对封斯年报复一般撤步鞠躬行李,抬起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请你退场吧,配角封斯年。
封斯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近乎愕然地看着他。
既然你能听到叙述,既然我是主角,其实想要在叙事层面杀了你,也很简单不是吗?
谢今夕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封斯年捅了自己心口一刀、杀了自己一次,他自认虽然并非睚眦必报,但却也不会轻易放过封斯年。
等等,你不会真以为你可以影响叙事吧?封斯年不可思议地道。
等等,你不会真以为你可以影响叙事吧?封斯年
等等,
封斯年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谢今夕亲眼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像被某种力量一点点删去。
谢今夕又将目光投向白安歌,白安歌一直安静注视着一切,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不用你动手,我不再被需要,因此也不会再出现了。白安歌像是已经理解发生了什么,道,不过你真的认为那样的世界还值得存在吗?
我曾见过忧郁的裂痕横跨城市的上空,也曾见憎恨的污水在地面流淌,空气中满是火一样颜色的愤怒,而人是扭曲的、长长的蠕虫,那是世界的本来面目,无意义的空洞被情绪的实体填充简直,丑陋。
这也是祂的视角,是祂眼中的世界,而祂是负面的存在。谢今夕沉吟一会儿,道,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你眼中的世界与我不同,因此我们的答案也不同。但我想说,不全是丑陋。况且,丑陋也值得存在,毕竟意识不到何为丑,我们又将怎样去追求美呢?
所以谢今夕其实并不是特别反对负面世界的某些东西进入正面世界,但绝不能是在祂的控制之下。
人类需要恐惧,甚至于需要学会恐惧,但绝不应被恐惧和负面所主宰和裹挟。
白安歌垂下眼帘,没再说什么,他的身影缓缓淡去,如同融入了一片白光中,消失不见,也许他心中也有自己的答案。
最后,那么
谢今夕握着那张白纸,看向穆塔手中的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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