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旧德里贫民区。
一切破落如旧。苍蓝的天空之下,拥挤着低矮的楼房,横七竖八的市井被小市民的闲暇生活所填充。人力车,水果摊,煎饼档,杂物店……人们在熙攘和喧闹中来往穿梭,仿佛这里拥有一层结界,将外界的繁华屏蔽在外。
在一档烤肉串的旁边,一个站立的中国少年格外显眼。他面无表情地吃着红苹果,双眼如鹰般警惕地注视着街头。
这些不起眼的人群中,很有可能就藏着隐之犯罪师。
齐木迅速扫视着视线范围内的每一张脸。但很遗憾,他并无斩获。
就在这时,街上的人忽然喊了一声:“来了!”
仿佛谁在发号施令,街上的行人、摊贩纷纷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中的活计,挤在大街的两道,犹如河流两岸密集生长的小草。。齐木随着人流走到了大街中央,加入围观的人群中,目光往前方延伸。
只见街的那一边缓缓地驶来一排宣传车,车头插满印度国旗以及各种宣传横幅,一时间彩旗飞扬,多姿多彩。随着美妙的音乐,宣传车上的青年男女穿着统一的服装,一律用手势画着白鸽飞翔,“热爱和平!抛弃战争!为了人民!”齐木远远看到站在中间那辆宣传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拿着扩音器振臂高呼。
他就是沙鲁克,头缠传统的白色头巾,模样与照片无异,只是显得更加自信。
他的演讲充满感染力,强而有力的声音震撼着每一位听众的心灵。
“铭记先人,不忘历史……二战时期,第一支粗鲁的殖民入侵军队,来到了我们的国家之上,他们举起枪,杀死了多少无辜的先民……”
手持白色的小喇叭,沙鲁克亢奋地进行演讲。此时,总理失踪案依旧如阴云一般笼罩在国家的上空,毫不退散。而身为失踪总理的助手,在国家危难之际,他必须站出来,呼吁和平:
“……甘地先生曾以多么伟大的非暴力方式,带领我们走出了那段日子。然而,这么伟大的甘地先生,却死在了暴力之下……”
宣传车开到街的中央停下,沙鲁克深情地注视下面的民众。人们把宣传车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更多的人从每条街道涌过来。有人高呼沙鲁克的名字。这个男人,是现在印度人民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了。
“我们需要和平!”沙鲁克紧握拳头,说话铿锵有力,“所以请大家一定要以冷静的方式看待这次的事件,千万要慎重对待与巴基斯坦的纷争。”
他的话理性而有感染力。听众们纷纷点头,同意他的看法。随着宣传车一路跟踪报道的媒体们也齐齐拿起相机,闪光灯一一亮起,拍下沙鲁克坚毅的脸。
“可是,沙鲁克先生。”
而这时,有个记者举起了手。“你口口声声说和平。但反对派说隐之犯罪师是巴基斯坦方面派来的,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既然对方已经点燃了导火索,一味地忍气吞声对国家真的好吗?”
面对敏感问题,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期待着沙鲁克的回答。
人群中的齐木对政治不感兴趣,他警惕地审视着现场的每一个人。突然间,一个黑色的身影宛如无声无息的毒蛇,游入了他的视界内。齐木赶紧盯向左侧45度,那个人隐匿在人群背后,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和口罩。这就是上次银行爆炸案的那个风衣男!
只见它悄悄地穿过人群,朝宣传车越走越近。一种强烈的不祥直觉猛然冲破齐木的内心,他挤开人群,向那个风衣男靠过去。
而此时站在宣传车上的沙鲁克对迫近的危险毫不知情,仍在思考着刚才的问题,然后才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睛:
“我们敬爱的总理仍在失踪当中,无论是何方指使,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查清真相,总理救回来。虽然有很多证据指向隐之犯罪师是嫌疑人,但一天没捉到它问清楚,我们就不应该贸然卷入战争。”他顿了顿,双眸渲染着慈悲,叹息道:“两国交战,受苦的是老百姓啊……”
沙鲁克言语动情,这句温暖的回应得到了民众的共鸣。众人的热烈掌声顿时如潮声般响彻天空,连记者们也不禁感动拍掌。所有人高呼着沙鲁克的名字,激昂的人群开始向前涌动,想要亲近心目中的偶像。可怜人潮中的齐木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逆流而上,继续朝风衣男前进。
而那边的风衣男不动了,它已经站在离宣传车不远的距离。不好!齐木的目光正好捕捉到人群中无声伸出一枝黑色的枪头,黑洞洞的枪口宛如野兽的眼,盯住了车上的沙鲁克。
来不及大叫示警,只听“砰!”的枪响,凶手下手极快,枪法准确地打在沙鲁克身上,他发出惨叫捂着手臂缓缓倒了下去。这一幕来得十分突然,人群哑了数秒,紧接着风衣男抬枪朝天空又是“砰”地一发,人们才哗地回过神,惊慌地四处躲避。
“有刺客!”几个保镖同时冲上去掩护住沙鲁克,那些助威的后援团青年们吓得四散下车。为了捕捉到头条,宣传车前的记者们冒着生命危险掉转镜头,却只能拍到乱成一团的人群。
趁着这混乱的场面,风衣男迅速收起枪支,夹在逃跑的队伍中离开。它灵活如泥鳅,很快逃离了现场。齐木紧追过去,眼睛盯住那抹黑色的身影不放。他刚随风衣男跑过街角,却吃惊地发现,街上有两个风衣男!
同样的黑色风衣,从背面无法分辨真假。阳光下,黑色风衣反射出鬼魅一般的光泽。只是后面那个似乎更加高大一些,并且在疾步追着前方那位。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齐木站在原地紧皱眉头,在衡量该追哪一个时,他发现前面的风衣男回身做了个拔枪射击的姿势,后面的风衣男赶紧往边上一躲。趁这个机会,前面的风衣男混入了汹涌喧哗的人群,消失在贫民区四通八达的小巷里。
后面的风衣男追丢了人,在原地扼腕叹息片刻,也钻进了其中一条窄巷。
齐木立即跟踪这剩下的唯一目标。
即便它不是开枪的风衣男,它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不然断不会出现在这里。齐木在小巷里亦步亦趋,紧随着风衣男的背影。它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经过每一道拐弯都毫不迟疑。很快,它回到了大街上,一路低头向前沿街急行。
齐木跟着它,到目前为止,它好像仍未察觉被人跟踪。
走着,忽然它不再向前,而是停了下来四处张望。齐木躲在一部人力车后看到它站在一家店外面。店门口挂着霓虹灯招牌,闪烁的彩灯组成一朵颜色艳丽的红玫瑰,“china rose”两个单词跳跃转换着七彩光芒。风衣男习惯性地左右警惕一番,才低头钻进这家店。
齐木从隐藏的地方走出来,思量半刻,快步跟了进去。
这是一家酒吧。
门推开的一刹那,便听见店里流淌着悠扬的《茉莉花》民谣,古朴的木质吧台上,镂刻着精美的龙木雕。店如其名,四处充满了中国特色。由于未到开店时间,座位一片空置,尤显冷清。精致的宫灯从天花板垂下昏黄的光,如一团漫开的蛋黄。
店里一个人也没有。齐木在实木地板上踩着轻碎的脚步,四处细细地搜寻。刚才的风衣男一定就躲在这店里。但这店不大,建筑构造一目了然。红砖墙纸上只浮动他独单一人的身影。
风衣男去哪儿了?又是一个消失之谜?
忽然,柜台上发出突兀的响声,吸引了齐木的注意力。
那听着像酒瓶子碰撞的声音。齐木刚转身向吧台走去。一个人影蓦然倏地站起来,惊得他站着不动,警惕地按住手臂的袖针。
一抹美丽的倩影映入眼帘。
“啊!”站在吧台后的美丽女性惊叫掩嘴,“吓死人了!进来叫一声嘛。”她用中文嘀咕道,受惊吓的脸庞微微苍白。
“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看着突兀出现的这个黑发黄肤的少年,她不确定地用英语询问。
“中国人。”齐木淡淡地回答。
“啊,太巧了!”老板娘拍了拍手,欣喜地用一口地道的北京话说道:“我也是。”
“你是这里的老板娘?”
“是啊。欢迎光临!”女人恢复了镇定,对齐木露出一个微笑。“刚刚我在整理藏酒,所以没有注意到来客。”
“没关系。”齐木静静地打量起这个老板娘。她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微卷的头发落在耳畔,眼角拉出妩媚的角度,唇泽鲜红。灯光下,宝蓝色的花纹旗袍将她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呈现古典的中国美。
“快快请坐。”老板娘从吧台后面走出来热情招待。“难得遇见同胞,还是一个小帅哥呢。想喝点什么,我给你打九点九折哦。”
“给我一杯blue margartia cocktail。”齐木其实还想说,那零点一折就省省吧。
“好咧。”老板娘扭着苗条细腰又走回吧台。突然,她听见身后的中国少年问:“刚刚有一个穿黑风衣的人进来了,你看见没?”
“黑风衣?”老板娘睁大双眼表示不可思议,“小帅哥真会开玩笑。刚才进来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齐木如是道,语气很平淡,基本看不见表情的起伏。
他却在心里仔细琢磨:看老板娘的表情真挚而坚定,不像在说谎,但如果是个撒谎高手就另当别论。而且,齐木很肯定风衣男就在这家酒吧里,除非它会遁地,否则不可能就这样消失。
齐木视线又落在正在吧台忙着调酒的老板娘身上。她大约一米六的身高,和风衣男魁梧的身材明显不符。可以排除她是风衣男的可能性。但是,酒吧没有其他出入口了,那个风衣男逃匿去哪儿了呢?
只有一个可能性。
“小帅哥,酒来了。”几分钟功夫,老板娘再次巧笑倩兮地走过来,托着酒杯:“来试试我调制的酒吧!”
“谢谢。”
“不客气。”把酒放下后,她却不走,而是坐到了对面,端起另一杯朗姆酒,自然而然地与齐木攀谈起来。
“小帅哥,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广东人。”
“嗯。我从广州来。”齐木拈起酒杯,轻抿半口。“老板娘你呢?”
“我叫苏梦珂,来印度好多年了。”苏梦珂眉目含笑:“你一个人来印度吗?”
齐木点点头。苏梦珂也微笑着喝了一口朗姆酒。
“来观光?”
齐木再次点头。苏梦珂突然瞅紧他,像灰太狼垂涎喜羊羊。“找到房子住没?我有超便宜的房间出租!大家是同胞,我会很大方地给你九点九折的!”
“……谢谢。我住朋友家,不用钱。”齐木撒谎了。真是罪过。
“那打算去哪儿玩?我可以介绍导游,一定不会坑你的!”苏梦珂就像追击的兵长,非常缠人。
“我喜欢自由行。”
苏梦珂放下酒杯,神色变得严肃。“一个人还自由行?那你出门的时候最好注意危险。”
“为什么?”齐木酒杯放到嘴边,蓦然停下。
“最近新德里不大太平。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是说隐之犯罪师?”齐木淡淡回应,假装喝一口酒,眼角观察苏梦珂的神情。她略显吃惊:“你知道?”
“这件事天天上头条,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的也是。”苏梦珂说道,又笑了。她笑起来很迷人,然后她又说:“对了!买人身保险没?我有熟悉的保险公司,如果你不幸挂掉,能赔一千万卢比!要知道,在印度这么危险的地方旅游,小命随时不保啊。”
“……我死不掉的。”齐木对这个老板娘很头疼,他差点想放弃寻找风衣男了,恰巧这时,门口缓缓地驶来一辆厢式卡车,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印度小伙往酒吧里招呼:
“老板娘!啤酒运来了!”穿工装的小伙子精力十足地喊道。
“好的!就来!”苏梦珂转头回应,放下手中的酒杯对齐木赔笑:“失陪一下,我有事情要忙了。等一下回来咱们再好好聊聊保险的事情。”
喂,你这是卖酒还是卖保险啊!
齐木真头疼了,他目送着老板娘走出门口,指挥伙计们将酒有序地搬入旁边的仓库。趁她在外面忙碌,齐木立即放下酒杯,抓紧时间查看酒吧的每一处。通常,在这种密闭只有一个出口的房间中,要想消失只有一个可能——暗道。
而吧台则是最隐秘的藏身处,齐木毫不迟疑,一边观察门外仍在忙东忙西的苏梦珂一边快步走进吧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他飞快地把弄酒柜里的每一瓶酒。果然,在柜子左下角的柜格里,那瓶xo酒有蹊跷。
齐木抓住酒瓶,顺时针慢慢转动,与此同时,酒柜响起了滑轮的滚动声。它慢慢裂开一条缝,敞开一个密室入口。齐木刚想闪身入内,忽然……
“呀!”门外响起酒瓶破碎的声音,苏梦珂的一百分贝尖叫惊得齐木身子猛僵,立在密室门口不敢动。被发现了?一颗冷汗从他的鬓角滑下,很快,他听见苏梦珂用英文大声训斥:“你怎么干活的?把我的酒瓶给弄破了,赔!”
就为了这值半毛钱的空酒瓶,老板娘孜孜不倦地印度伙计争论起来。齐木瞄了一眼外头,苦笑着拭掉头上的汗,迈步走进密室。却突然,迎面扫来一阵拳风。他灵敏蹲腰避过,并跳至房间中央。
“你是什么人?”
和齐木面对面的,正是他追踪的那个风衣男。它已除下墨镜,双眼目光犀利,站在鹅黄与幽黑交织出的微暗灯光里,那团身影又凉又硬,矗立着一股压力强得难以形容的气息。对齐木的问题,它默不作声,而是迅速出拳。
齐木避开这疾劲的拳风,顺势衣袖甩出一枚袖针,风衣男没料到有这一招,急忙用手臂一挡,那针穿透它的风衣,麻药三秒内就麻痹了它的神经系统。风衣男一声不吭,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齐木刚要上前一睹它的真面目,突然货架后面传出奇怪的声音。
他拐到货架后一看,眼睛直径瞪大0.5cm。
“米卡卡?”
双手反绑在柱子上的少年看到齐木,拼命点头示意,但由于嘴里塞了一团布,只能含糊不清地发出嗯嗯声。
米卡卡怎么会在这里?
齐木走过去刚要替他解绳,突然缩手并后退了一小步,认真地审视起眼前的少年来。
这不是米卡卡!
虽然他们的容貌相差无几,同样的卷发和黑皮肤,但这个少年身上有一股咖喱味。齐木幡然醒悟,手拍额头。这是咖喱版米卡卡——失踪的阿布少爷啊!
“别怕,我来救你。”
他刚拿开阿布口中的布团,阿布突然说:“看你后面!”
一道阴影从身后覆盖而来,齐木吃惊转身,发现方才被麻晕的风衣男竟站起来了。
麻醉针对它无效?齐木正困惑,风衣男拔掉了插在衣服上的那根芒针。这针没有伤害到它,它刚才只是假装晕过去。它很了解齐木的作战方式。但它没有进攻,只是站着。
它在等待。
齐木丝毫没察觉身后柱子边的身影静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它挥起木棍,狠力拍下。齐木闷声不吭地倒了下来。
拿着木棍的阿布和风衣男,相视而笑。
大脑的昏沉感消散后,齐木疲乏地睁开眼睛。
墨一般浓稠的黑暗涂满了周围,唯有几缕微光,从门的敞开处投射进来,却被七零八落地挡住,延伸出三个细长的身影。我刚才是被敲晕了吗?迷迷糊糊的,齐木发现双手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这一棍敲得不轻,此刻他眼前如万花筒般绽开片片阴影。恍惚间,有张诡异的白色面孔一晃而过。
隐之犯罪师!齐木被震惊彻底敲醒,猛然眨大双眼。
刚才的那个风衣男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戴着那个熟悉的面具。但更令齐木吃惊的是,在它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亭亭玉立的苏梦珂,和皮肤黝黑的阿布。这三人就像小学升初中的校方面试官,漆黑的眼眸在齐木脸上游弋。
“老板娘,你果然是同伙。”齐木看着苏梦珂说。
“哈哈哈。”苏梦珂扶着弱柳扶风的腰,笑声如一串银铃。“别误会。”她妩媚地看着齐木,轻抿一口手中的那杯朗姆酒,“隐之犯罪师做的事我可没有参与。他只付了我场地租用费。对了,你刚才喝我的酒还没付呢。可别走单!”
“……”这果断是奸商一枚啊!齐木将视线转向风衣男。“你就是隐之犯罪师?”他说道,一副居高临下的冷艳表情,似乎此时被缚着双手的是这三个人,而不是他。
“你好。初次见面,红色犯罪师,我久仰你的大名。我就是隐之犯罪师。”他大方地自我介绍。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他向手中的绳子使了使眼色,示意自己应该得到自由。然而,它却不动如山,双眸盯着齐木,深邃,且看不清情绪:
“对不起,只能再委屈你一下。”它不冷不热地说:“因为最近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还不确定你是敌是友。我听说过你的传闻,红色犯罪师,你主张以恶制恶。所以,你会很想杀死我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吧。”
“那些事真是你干的?”齐木说:“如果你是犯人,说不定我真会干掉你。”
“只可惜。”它笑:“你杀错对象了。”
“你是无辜的?”
它点头,“是的。而且,我一直在等你的到来。”
“你在等我?”齐木有些意外。
“没错。”它顿了顿,“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并没有在找你。”齐木说:“我只是在找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卷入了这次事件中。我相信你不会袖手旁观的。红色犯罪师一直不是为了正义而在黑暗世界里独自闯荡的吗?”
这个混蛋。齐木略显无奈:我这么高尚的道德都被他识破了!
“要我相信你,除非你摘下面具。”
齐木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对这个风衣男的身份有些怀疑,因为它的身材和声音都很不对劲。
“好的。”风衣男很随和,说着便伸手揭下自己的面具。齐木再次吃惊了。这张脸……
不能不说这是一张俊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之上,双目宛若深湖。它很年轻,二十几岁,但……齐木抬起眼,双眸宛若刺穿一切假面的利剑:“你不是真正的隐之犯罪师。”
“我不是隐之犯罪师?何出此言?”它微笑。
齐木紧盯着它:“白长老说过,他和隐之犯罪师做了几十年的朋友,所以隐之犯罪师应该是个臭老头。除非你会返老还童,不然你不可能是隐之犯罪师。”这就是他刚才感到这个人的奇怪之处,它的声音和身材怎么也不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听完这句话,它笑了起来:
“你有所不知。”它说道:“隐之犯罪师是我师傅。他老人家已经于几个月前去世了,我是第二任的隐之犯罪师宋屹洋,继承了师傅所有的一切。”
“包括那三分之一的黑色笔记本吗?”齐木单刀直入地问。
“你说的是那本笔记?”提起这件东西,宋屹洋眉宇间闪过一丝仓促。
“那是我的东西。”齐木面无表情地说,如一名理直气壮的讨薪农民工。“你做的事与我无关。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计划着如何逃脱,然而,宋屹洋的回答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行。”他吐出两个字,简短而决绝。
“为什么。”齐木的瞳孔慢慢紧缩,脸庞在光的笼罩下露出森然的寒气。
“因为……那份笔记不在我这里。”宋屹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它被人拿走了。”
“拿走了?谁?”
“就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那个人。”宋屹洋回答。
“那个人?”齐木说道:“绑架了总理,杀死首富,银行爆炸案还有刚才的暗杀沙鲁克,都是那个人干的?”
“我想你应该看到了。”宋屹洋说:“刚才你追的那个暗杀者才是真正的犯人。”
经他这么一提,齐木立即想起他刚刚追踪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两个风衣男。而宋屹洋正是后面那个风衣男。如此说来,前面那个风衣男才是真凶?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宋屹洋拍了拍身边的阿布。
“如果我是凶手,那阿布就不会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了。他又怎么会跟我合作呢?”
齐木也看向阿布。他长得和米卡卡很像,冲着齐木猛力点头:
“不错。”阿布中文流利,大概是在中国留过学的缘故。他说:“我认为隐之犯罪师不是凶手。那天晚上他潜入我家,完全可以把我杀死。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当时告诉我,杀我父亲的另有其人,而且那人正假冒隐之犯罪师的身份作案。”
“所以说,你不是被绑架走的。”齐木将事情脉络整理出来:“你是自愿跟宋屹洋走的?”
阿布点点头,“我和他假扮成保镖,在张管家的协助下,从守卫松懈的后门离开,所以别人才以为我是离奇失踪了。”
这便是阿布离奇消失的真相。
“那么说张哲玮知道一切?”齐木问。
“嗯。”阿布点头:“张管家是个靠得住的人,他是我在中国的家庭教师。我和宋大哥计划找米卡卡来冒充我也是拜托他去办的。你和米卡卡见面的当天晚上,他便已经跟我汇报了。所以,宋大哥今天故意把你引到酒吧来,是想让你和我们合作破案。”
齐木指指面前的隐之犯罪师说:“你相信这个人的话?”
“是的。”阿布目光坚定,“他没有必要骗我。而且,和他一起调查的过程中,我确实发现了有别的犯人。是那个人杀死了我的父亲,还想杀死我!”
说到这里,阿布盯着地面,眸中溢满了哀伤,宛如一只无助的小兽。宋屹洋伸出手臂,温暖地抱紧他,说:“我去找阿布,是不想让那个人的阴谋得逞。所以我建议他假装被绑架消失,如果不这样做,他一定还会遭受到袭击。”
“嗯。那个人的幕后主使,不会放过我的。”阿布颤声说道。
齐木静静地听着。“你说的幕后主使,是米尔汗吧?”他问。
“我只能这么猜测。”阿布五指握成拳头,一脸怒相:“叔叔早就觊觎我们家的财产很久了,平时假惺惺的,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怀疑爸爸和我的袭击案就是他策划的!因为他将是唯一的受益者。”阿布愤怒地望着天花板,如果怨气能化为实体,估计天花板已经被烧穿了一个洞。
阿布的分析不无道理。但这些案子还有几个无法解释的地方。米尔汗如果是幕后指使,他为何要绑架总理?还要刺杀沙鲁克?这么大的风险断不是一个生意人愿意尝试的吧。
而且,那个冒充隐之犯罪师的人又是如何抢走笔记的呢?它怎么知道这份笔记的存在?
案中案,谜中谜,齐木心中燃起了斗志。越是复杂的案子,就越具有挑战性。
“红色犯罪师,你们一定要帮帮我。”这时阿布看着齐木,眸中泛起一层雾气。
“在这之前,先把我给放了。”齐木冷冷一瞥手上的绑绳,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宋屹洋笑了笑,走过用匕首割断绳子,刚放了齐木自由,不料齐木反身就扬起手臂,袖口顶住他的喉咙。
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转动,屋里四人处在定格的状态,只有尘埃的浮动纤细可辨。
“敢对我无礼?”齐木那双黑色眼眸释放出冷冷的杀意。“想试一下我的毒针吗?”
宋屹洋静止数秒,微笑触动。
“在我倒下去之前,你的心脏也会被我刺穿。”
他手中的匕首,正抵住齐木的胸膛。
两个人,不分输赢。
“我说……”观战的苏梦珂弱弱举起手:“你们要买棺材不?我有相熟的棺材铺哦!”
“呸!”
苏梦珂被这异口同声的两人鄙视得默默退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分别悻悻放下手臂。齐木鼻孔里嗤出一声。“我仍有一点不解。”他活动着被绑酸的手关节,淡淡问道:“为什么每次在案发现场都有你的身影?”
听到这个问题,宋屹洋苦笑:“那个犯人太狡猾了,它存心要嫁祸于我,所以每次行动之前都发来预告。我为了阻止它,不得不出现在现场。可是每次都让它逃脱,它犯下的罪行也就非常不幸地赖到我的头上了。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所以,留在你家墙上的信息和米卡卡收到的犯罪预告都是你的杰作?”
宋屹洋点点头,“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对付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齐木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句话再次催生了寂静。
萎靡的电灯光下,宋屹洋的双眼流动着橘色的光芒。一个名字从他口中静静地流泻出来:“荒狼。”
“荒狼?”齐木重复这充满野性的名字。
“我只知道它的代号叫【荒狼】。至于其它,我一概不知。”宋屹洋平静地说道。
荒狼……齐木不断心里念着这两个字。他的脑中仿佛画轴展开,一头野狼在辽阔的荒原奔跑,它跑到山坡上,仰头发出苍凉的长啸。
隐之犯罪师,红色犯罪师,即便你们联手那又如何?
我才是胜利者!
在贫民区的屋顶上,那个人正凛然冷笑。
这两个犯罪师的合作早在它的预料之内。但它自信,它会笑到最后。
不管你是多么凶狠的狼,敢拿我的笔记做坏事,便不可原谅。
齐木的脸冷若冰霜。
他随其他三人走出密室。苏梦珂在酒吧门外挂了一张暂停营业的牌子,又从吧台里拿出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借给他们,并且严重声明这得付租金。于是乎,在这无人打扰的酒吧里,他们开始研究起案情。
最重要也是最开始的案子,当属总理绑架案。
“我始终没弄明白总理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宋屹洋头疼地抚了抚额。
齐木不出声,他研究过这件案子好几次,同样没发现任何线索。
但只要是人犯下的案子,无论计谋多高深,总会有漏洞。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搜出总理消失案的当天新闻直播。影片中,总理站在大台上,众人遥遥地站在演讲台之下拍摄以及倾听,在一段突然冒起来的烟雾之后,他不见了。期间没有多余的人上台,更没有人从台上拐走的痕迹。甚至毫无任何挣扎、尖叫的声音。
“你发现没有?这里有道门。”宋屹洋手指敲敲笔记本屏幕,他指的是主席台一侧的出口。那个方位正好是摄像机的盲点,烟雾腾升起来后,那个出口恰恰被遮住了。如果荒狼从这里抓走了总理呢?
齐木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这有个致命的漏洞。
“别忘了,出口那一侧可是坐着很多议员,假如总理被人从那里掳走,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除非荒狼会隐形。
能在国会大厦里当众掳走总理,它到底用了什么诡计?齐木沉默着思考了起来。
宋屹洋和阿布没敢打扰他。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破这件案子,也只有红色犯罪师这号人物了。
和这三位苦思冥想的人相比,老板娘苏梦珂倒乐得自在,一边喝酒,一边敲打着计算机盘算今日的收入,笑容美滋滋。齐木觉得这个人的拜金属性跟夏早安有得一比。想到那个少女他不禁又想起爱迪生。
如果爱迪生在这里就好了。按照他的思路,他会选择什么作为突破口呢?齐木忽然又觉得有点可笑,谁能想得到,当年和爱迪生斗智斗勇的黑暗人物黑葵a,今天竟随着爱迪生的步伐,走上了维护正义的道路呢?
或许,只是我们一直善良着,而我们不知道。
“哎,我说。”不知什么时候,苏梦珂已经算完账了,正站在三人背后看电脑里的视频,她又弱弱举起手,“你们不觉得其实这个家伙很可疑吗?”
“谁?”齐木转头看她。
“就这个呀。”她拿着酒杯,指着定格画面中的一个人影,那是总理的秘书。她的话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落在那个印度男秘书的身上。他一直站在主席台旁边,在总理演讲的过程中一直拿着手帕擦汗,显得很紧张。而起烟雾时他是距离最近的人。
这个人,确实有嫌疑。
齐木手指放在唇边思考,同意了苏梦珂的看法。
“他距离这么近,也许真可能目击到事情发生的经过。”齐木认为,这个秘书有可能是破案的重要突破口。
“不过。”宋屹洋说:“这个秘书给警方的口供并没有异常啊。”
“你笨啊。这个秘书肯定收黑钱了。你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视钱财如粪土吗?”苏梦珂刚说完这句话,便发现三人齐齐回头看着她,眼神里竟然透出那么一点点鄙视。“喂喂喂!我真没有贪钱啊!做生意跟贪钱是两个概念好吗!”
要这个女人承认拜金比要陈水扁承认贪腐还难。但她说的对,这个秘书当时表现得很不对劲,紧张得拼命擦汗。很可能他已经事先知道总理会被绑架。
“赶紧去调查这个秘书的资料!”齐木立即玉树临风居高临下地下命令道。
“我说。”苏梦珂又弱弱举手,那是一张捕捉到商机的生意人精明的脸。“要我帮忙不?我认识警局的人!付钱就行!”
只要付钱,这老板娘说不定还能帮人上火星呢。齐木真心佩服了。
在他们同意支付一笔可观的线人费后,苏梦珂立即打起手机,用英文跟那边的人叽里咕噜一阵,马上得到了情报。
“这个秘书叫卡普,地址在短信里。”她办事很有效率。
齐木查看了短信地址,霍地站起来:“事不宜迟。go!”
宋屹洋和阿布也应声起身。
这三人还没迈出门口,苏梦珂又赶上来了。“给!”她跑过来一串钥匙。“我的车就在外面!付钱就行!”
老板娘,你的车敢再破点吗?!
齐木坐在驾驶座上,瞅瞅自己坐的凳子还有木制方向盘,再瞅瞅坐在后面小板凳上一脸汗颜的宋屹洋和阿布。靠,这也太省了吧!拿板凳当座位!齐木很怀疑这车是老板娘从废车场捡回来的。
问题是它还能跑,跑得还贼快。
“开慢点!开慢点!”
行进过程中,宋屹洋和阿布在后面不停地战战兢兢说道,他们一边呼唤上帝耶稣,一边紧紧拥抱在一起作祈祷状。齐木心里也不淡定。要知道,这车连车门和挡风玻璃都没有!倘若遇上急刹车,这三人一定会同时呈现出人肉炮弹发射的奇景。
万幸的是,在齐木高超的驾驶技术下,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目的地。
下车后,三人很默契地梳梳各自风中凌乱的头发。梳子是老板娘放在车上的。她为乘客们考虑得真周到,虽然梳子上还贴着标签【使用一次请自觉投币一卢比】……
“是这里吧?”梳好了那冷且酷的发型,齐木这才用手机里的地址对照了一下门牌号。
地址没错。他环视四周。这儿是装潢极为现代高档的小区,一条绿化带将贫富区分割开,不远处有一个美丽的人工湖,平静的翠绿湖面投影着蓝天白云。
他们现在站在梦一般的缠绕着绿藤条的拱形门前,一栋精美的复式小楼静静地矗立着,窗户敞开,帘子被风轻轻吹拂。这里便是卡普的家。
齐木走过去按响了欧式铁门的门铃。
“叮咚!”
门铃声在屋里响起,空荡荡地弹出回音,仿若在昭示自己的寂寥。齐木斜睨了一眼花园,一辆商务轿车停在院子里,主人似乎没有出门的迹象。
齐木和宋屹洋对视一眼,再次按响了门铃。
十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齐木突然折身走向花园。
“你要干什么?”宋屹洋有点猜到他的意图。
“从后门进屋。”齐木径直沿着小花园走到了小楼的后面。那里的侧门是老式拉锁,打破玻璃就可以将手伸进去打开。
“这好像不太好吧……”跟过来的阿布和宋屹洋有些迟疑。
“把手给我。”齐木说。
“啊?”
“握成拳头。”
“啊?”
宋屹洋傻乎乎地把拳头伸出去。齐木抓过去,像打量一件工具,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宋屹洋正要问意欲何为,齐木已经抓起他的拳头一下子砸破了玻璃。
原来他的拳头还能这样用啊。宋屹洋恍然大悟,突然又觉得不对。“喂喂喂,你就不能捡块石头砸吗?”当我是金刚葫芦娃了吗!宋屹洋摸着砸疼的手背欲哭无泪。
托他的福,后门打开了。
齐木和阿布率先走了进去。就在那一瞬间,不详的预感宛如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了他的心。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死亡的,绝望的气息。
当他们走到客厅,他们纷纷僵住了——
窗口透进的斜光迅速地黯淡,风扇的转动声仿佛加速了一百倍。
他们看到卡普睁大惊恐的双眼,正以一种奇异的“大”字形趴在客厅的中央,脸侧枕在血泊之中。他微微张着嘴,似乎要倾诉些什么。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在他的太阳穴上,一粒黑色的子弹赫然嵌入,那是死神的使者,带走了卡普的生命。他只能这样瞪着眼死去,目光所及之处,一只白色的面具静静地躺在地上。
“看来,荒狼抢先我们一步了。”齐木走过去,捡起那只白色面具。
“可恶。它一定知道我们会调查到卡普头上,所以先下手为强。”宋屹洋握紧拳头。现在卡普这条线索断了,案子再次陷入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一片警笛大作。阿布光着脚跑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不好,警察来了。”果然只见几辆警车从远方疾驰而来,直奔这栋小楼。
“我们掉入了荒狼设置好的陷阱。快离开这里。”
齐木转身就跑向后门。宋屹洋和阿布赶紧跟上。
随即他们听见警车在门口的刹车声,一群警察从车上下来拎着警棍冲进了屋里。
齐木他们想绕过花园离开,却发现有几个警察驻守在路边,警惕地监视着四周。他们一旦现身,便会被发现。
这下可怎么办?
局面陷入两难,三人胶着在原地。
这时卡普的家中站满了警察。他们正分散在房中四处搜寻,很快他们就会搜到后门。
“不如我们出去自首吧。”情急之下,阿布提议道。
齐木摇了摇头:“我和你不用自首,因为我们与这件事无关。倒是有个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说着,他和阿布默契地看向宋屹洋。
宋屹洋急了,“喂喂喂,能讲点义气吗?”
“他们本来就是来抓你的呀。”齐木的表情蠢萌。
“要是你们举报我,我就说你们和我是一伙的!”宋屹洋咬牙切齿,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那要看警方相信谁咯。”齐木搂住阿布的肩膀,“他是印度有名的富二代,警方会相信他和杀父仇人是一伙吗?你还是认命吧。我们到时候会装作被你挟持的。绑匪大哥。”
“……”宋屹洋想哭了,“大哥,我错了。别抛弃我好吗?”
“我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呀。”阿布更关心怎么离开这里。他瞅了一眼那破车停着的地方,“如果我们能冲过去上车,也许能逃脱吧。”
齐木直接泼他冷水:“你确定那辆破车不会在逃跑的过程中解体吗?”
“……”
三人一想到刚才那胆战心惊的坐车惊魂记,纷纷放弃了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齐木的手机震动了。是老板娘的来电。
“亲,需要帮忙吗?”这一口淘宝店主做生意的语气啊!
“要!帮助逃亡多少价格!”
“一万卢比!”
“成交!”
一票买卖就这么愉快地拍板了。但问题在于,她要怎么来救他们啊?
更惨的是,屋里的警察听到了门外的电话交谈声,两个警察的身影正悄悄向后门逼近。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被发现的。就在这紧要关头,忽然马路上飞来一辆红色甲壳虫汽车,直接把原来的破车撞向路边的警察,他们吓得抱头乱窜。这时红色轿车的车窗摇了下来,老板娘苏梦珂坐在里面对三人妩媚一笑,勾勾手指。
“快上来!”
果然服务态度一流!三人心中大喜,迅速跑过花园,钻上了甲壳虫。
“为了救你们,我把租给你们的车撞坏了,记得赔给我!”
苏梦珂念念不忘坑钱,在警察赶出来之前,她已经踩下油门,轿车飞飙出去,甩给那些警察们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
很快,甲壳虫已经驶到了大街上。
“呼!死里逃生!”阿布长松一口气,又觉得这一切十分刺激。
但齐木眉头深锁。最重要的知情人卡普被杀了,案情再次陷入了扑朔迷离。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现在要去哪儿?”苏梦珂开着车问。
无人回答,宋屹洋望了低头不语的齐木一眼,提议道:
“回酒吧吧!”
“大哥,我开的是酒吧,不是酒店。本来我只租给你们两个人,现在又多了一个……”
“付你钱就行了!”
难得宋屹洋这么了解她,苏梦珂眉开眼笑。“成交!”她热情洋溢地回应,踩下油门,甲壳虫在贫民窟的马路上七拐八弯,很快回到了china rose。酒吧门口的灯笼亮了起来,夜色延绵至整片大地。苏梦珂率先下车,拉开酒吧的门,将牌子翻至“暂停营业”。他们回到了这家灯光暖暖的店里。
柔和的灯光此时溢满了整个房间,犹如迎接浪子的母亲般温暖。
“要喝酒定定惊吗?”
苏梦珂回到吧台后,举起一瓶威士忌示意,又加了那句口头禅:“付钱就行。”
宋屹洋替每个人都点了一杯。
三杯酒放在桌面上,玻璃反射出三张静默的脸。他们围坐在一起,不说话,各怀心事。
“就算不喝我也会收钱的。”苏梦珂走过来,拍拍齐木的肩膀。“有什么好气馁的。不就遇到一个小小的挫折而已吗?”
齐木盯着酒杯,依然沉默。
“唉!一切重归起点了。”宋屹洋终于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仰头便喝。
“老板娘说的对,不能气馁!”阿布为了鼓励同伴,捏紧拳头说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邪不胜正!我相信我们一定能赢的。”
“哟!这位少爷说得不错!对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很有研究嘛!”苏梦珂一阵爽朗地笑,绕过来跟阿布对杯相饮:“阿布少爷,等你破案了,别忘记我的好处哦。”她的眉目传情,神情永远动人如娇媚的花,看得阿布羞红了脸不敢直视。
“哈哈!不亏是老板娘。放心吧,等破了案,我们一定会记得你的功劳的。”宋屹洋乐了。
在她的笑容感染下,宋屹洋和阿布抛开烦恼,开心地喝起酒来。欢声笑语中,苏梦珂啜了一口酒,悄悄地看向齐木。
在场只有他最安静,举着酒杯却一言不发,沉浸在思考之中。
脑中大概还在分析着刚刚的案件吧。苏梦珂暗暗猜测着,忽然,齐木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了一下。
【打开邮箱】
手机收到这样一条短信。
未曾见过的陌生号码。谁发来的?齐木眉头紧绷,立刻放下酒杯,走到吧台后面擅自取出笔记本电脑。
“喂!用一次要付十卢比哦!”苏梦珂不忘提醒他。
齐木充耳不闻,打开笔记本电脑,按照短信里附带的用户名和密码登录邮箱。
这是个新注册的邮箱,首页显示有一封未读邮件。
“谁发来的?”
察觉齐木脸色有异,宋屹洋凑过来问道。齐木沉默不语,翘起双手作深思状。
邮箱的用户名是一串拼音字母——youling。换言之,是幽灵!
竟是它?它为什么要给我发短信?
更可怕的是,它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齐木觉得似乎瞬间被浇了一桶冷水,冷飕飕的。这手机号是他刚来印度新换的,除了米卡卡和程美妮以及目前酒吧里的三人,没有其他人知道。
它……太可怕了,简直无孔不入。齐木拾起心中的寒意,点击鼠标。
附件中带着一份表格。
下载后,电脑上呈现出一张收支明细表的扫描件。“这是……”宋屹洋看到表格的内容,惊愕极了。苏梦珂和阿布也围过来看。他们看到这张表格密密麻麻地列出许多银行账号。也就是说这是一份银行汇款账单表。
更重要的是,表格的上方标注了这家银行的名称——canara!
“这不就是上次发生爆炸案的银行吗?”宋屹洋惊呼道,很快,他又眼尖地发现了表格中被人用红线刻意划出的地方,“快看这里!”
列表之中,有两处账目非常的显眼。齐木早就注意到了。第一处多达三百万美金,汇款日期恰好在总理消失的前一天,由canara银行转向一个瑞士银行账号。第二笔数目达一千万美金,同样是由canara银行汇向另一个瑞士账户。
这两笔转账用的是同一个canara账户,客户名很陌生,应该是人头账户。而另两个瑞士账户只显示了账号。显然,这两个收款人并不希望暴露自己的真面目,所以才选择全球保密系数最高的瑞士银行。
又是canara银行呢。齐木沉吟:这些案件果然是有关联的。但关联点在哪儿呢?只要找出它们之间的关系,所有谜团都将迎刃而解。
幽灵故意发来这两个瑞士账号,一定意有所指。
“我想。”突然,苏梦珂轻摇酒杯,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这说不定是收买的证据。”
“收买?”
老板娘经常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言论,其他人立即盯着她。她淡定地再抿一小口朗姆酒,才说:“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这应该是荒狼通过银行转账,收买别人替它做事,譬如那个总理的秘书。他们用这种方式暗地交易,神不知鬼不觉呀。”
她说的很有道理。
这个老板娘,只要和金钱有关的事情,她的智商随时会像小宇宙爆发。
齐木认可她的判断,因为第一笔的汇款日期恰好就是总理消失的前一天。这个账号的持有人,很可能是秘书卡普。但另一个账号是谁呢?
它和这些案子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如果有办法查到这两个账号的客户名……”说着,齐木和其他两人又默契十足地看向苏梦珂。
这时老板娘竟闭月羞花,“你们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啦。”她羞滴滴伸出娇嫩的手心,下一秒变脸大吼:“付钱马上给你查!”
对这位老板娘,三人已经无法再表达更深层的鄙视之情了。
不得不佩服苏梦珂的神通广大,她找到的黑客在他们打个瞌睡的时间之内就破解了世界上最严密的安保系统,并且在获得客户资料后又悄无声息地撤退。据说苏梦珂认识的这位黑客还曾经入侵了日本政府网站,并且在上面留下非常霸气的留言——【钓鱼岛是中国的!】
“老板娘,你好酷!”
当苏梦珂将查到的资料交到他们手上时,她的形象已经在宋屹洋和阿布的心中神化了,不亚于拥有八宝袋的哆啦a梦。
“soso啦。不要夸我,我为人很低调的。哦呵呵。”苏梦珂掩嘴大笑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低调的姿态。“怎么样,我查到的资料有用不?”她问齐木。
齐木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资料展示给众人看。
“正如你之前所推测的。第一个账号的持有人正是卡普。”
这个神秘的瑞士账户果然是卡普所有。应该是他用来接收贿金的。只可惜他还没花掉一分钱,就被人灭口了。
“那第二个账号呢?”
众人的目光立即聚集在第二个账户资料上,户口的名字叫做昆努,并附有他的身份证号码。要查出他的身份不难,苏梦珂很快动用她的人脉关系查出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他是个陆军上校军官。
“军官?”
齐木凝视着昆努上校的照片,眉头微微皱起。银行,总理,首富,军官……现在竟又牵扯到了军队。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乱如一团麻,齐木一时头大,只听身旁的宋屹洋说道:“千万不能再让这条线索断了。我们赶紧去调查这个人。”
阿布的神情也变得紧张,“如果让荒狼抢先我们一步,恐怕……”
“走。”齐木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他们开着苏梦珂的甲壳虫小红车,直奔昆努上校的住所。
此时天已大亮,折腾了一宿三人难掩疲惫,呵欠连连。齐木一边开着车一边喝着苏梦珂为他们准备好的提神咖啡。纸杯盖上贴着明码实价【一杯五百卢比】,喝着胃都疼。
等把这杯坑钱的咖啡喝完,他们也顺利来到了目的地。
中央大街。西区43号。
齐木把车停在路边,手指迅速翻动着智能手机。刚刚在来的途中,苏梦珂把调查到的更多有关昆努上校的详细资料发了过来——这是个仕途平坦的人。沿袭父亲的事业,从军校毕业后便逐级上升,到28岁的时候,便被派往驻守边境。再两年,成了家。小孩出生之后,他们买下了中央大街的一所小楼,在这里住了近十年。今年年初,昆努被授予上校军衔,统领驻防在克什米尔边境的一个旅团。
平步青云、家庭美满,资料上说昆努上校与上下级关系和睦,未曾和人结下私怨。怎么看都像是与世无争的成功人士,为何又牵扯进荒狼的阴谋中呢?
难道是为了钱?他的瑞士账户汇入一千万美金,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数目,比卡普所收到的要多得多,即是说,荒狼要他做的事情,绝不简单。
这个阴谋到底要延伸到什么程度啊?齐木想到这层,不免心寒。
他打开车门,率着宋屹洋和阿布走过去。这片别墅区风景宜人,一栋栋现代公寓并排而立。在树影斑驳之间,那栋淡黄色的红屋顶小楼掩映在茂密的植物背后,门窗都关上了,只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一丝深深的幽暗,四周显得异常寂静。
微凉的风扑面而来,三人走到门口。门铃的响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屋里很快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紧接着,一个棕色卷发的中年印度女人拉开了门。她穿着艳红的纱丽,皮肤黝黑,气质优雅。
“请问,你们是……”印度女人见到异国来客,微微惊讶,脸上带着对陌生人的防备。
“你好,我们想要找昆努上校。”同为印度人的阿布则彬彬有礼地回应。
这个印度女人似乎是上校的妻子。她用身躯挡在半开的房门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不好意思。我丈夫已经回军营去了。只有我和孩子在家。”
“这样子啊……”
来得真不是时候。阿布惋惜地看了看他的两位同伴。齐木目光若有所思地从印度女人的脸上扫过,又看了一眼房门半掩的屋内。屋里没有开灯,光线不足导致难以看清全貌。印度女人对齐木十分警戒,刻意用身体阻挡他的视线,语气冷淡地下达逐客令:“既然为夫不在,不如你们改天再来拜访好吗?”
“昆努不在家怎么办?”宋屹洋用中文对齐木说,“不然找他妻子要个他的联系方式吧。”
未等齐木点头应允,宋屹洋便转头面对印度女人,笑颜逐开:“能不能把你丈夫的电话……”
说到一半,宋屹洋突然挨了一耳光,后面要说的话被拍得粉碎。
“你干嘛打我?”宋屹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像个被非礼的黄花大闺女不可思议地盯着施暴者齐木。
“我……”齐木无辜地看了看手掌,像打量作案凶器,半晌迸出两字:“手滑。”
手滑……宋屹洋气得嘴角直抽搐。他还想理论,却见齐木使了个眼色。
这货打人还乱抛媚眼!
宋屹洋没领会齐木的意图,齐木干脆把他挡在身后,迅速对印度女人说了句:“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便转身硬拉着宋屹洋和阿布离开了小楼。
印度女人不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随即关上了门。
“喂,你干嘛打我!”
上车后,宋屹洋仍忿忿不平。那一巴掌太惊天动地了,以至于他大脑里的回音到现在还没有消失。阿布也弄不懂齐木打人的意图。难道仅仅是因为宋屹洋长着一张标准的小受脸?还是齐木这人本身就有暴虐倾向?
“我们还没问到上校的联系方式呢!”阿布说道。
“不用问了。”齐木把车驶离了马路,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没看出来吗?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昆努的妻子。”
听到这句话,宋屹洋和阿布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不会吧?!”他们有点不信。
齐木紧盯车的前方,解释道:“刚才我观察过房间了。客厅的茶几上有五杯奶茶,一锅咖喱饭,还有一盘羊肉抓饭。你们说,这表明什么?”
“表明她们母子是吃货!居然能吃那么多!”阿布马上像学习委员一样抢着回答。
和他同坐一辆车,齐木真担心自己的智商会被拉低。
“这表明屋里有五个人以上。懂吗?”宋屹洋好心帮他纠正错误。阿布才恍然醒悟,不过又问:“但这不能说明那女的是假冒的呀。”
“不。”齐木说:“如果屋子里有五个以上的人逗留。为何我们只看到一个女人,其他人呢?显然他们不想被我们发现,却忘记藏好餐具了。大概是他们正准备开餐的时候遇上我们到访,匆忙之间有所疏漏。另外,他们还有一点致命的漏洞,那就是没有收好挂在墙上的婚纱照。”
就是这个细节,让齐木发现了真相:“开门的女人,和照片里的妻子,不是一个人。”
“噢!原来如此!”坐在车后座的两人听得频频点头,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
这时齐木把车开出了别墅区,停在公路边,然后从车里下来,迈步又往刚才的方向折返回去。宋屹洋和阿布对视一眼,马上跟在后面。
“对了!”宋屹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打我?!”
齐木远远走在前面,抛下一句欠扁的话:“说了,手滑。”
“他们走了吗?”
在印度女人站在窗边拉起窗帘一角观察外面时,主卧里陆续走出四个印度男人。那个印度女人放下窗帘,回过头对他们说:“走了。”
五个人于是又坐回到原来的座位,继续大快朵颐。刚才开门的印度女人一边吃手抓饭,一边纳闷:“奇怪,刚才那里面好像有两个是中国人。他们来找昆努干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一个肥胖印度男人好像是这伙人的首领,坐姿端正,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摇头:“谁知道。反正我们接到的任务是看住这对母子,直到昆努完成boss交代的事情。然后……”
“然后?”他的手下同时盯向他。只见他谨慎地看了一眼主卧,然后提高手,划过脖子,做出割喉的动作。任务完成后,杀了昆努的妻儿。这是上面下达的命令。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胖首领从怀中掏出一把亮锃锃的匕首,锋利的刀面映出流淌在他眉眼间的阴毒。其他人纷纷低头闷着声吃东西。而此时,三个身影正迅速靠近这栋小楼。
齐木他们蹑手蹑脚绕到了后花园的墙根下。为了躲开屋里的人,他们决定从后门进入。
“蹲下。”齐木指指地下,对宋屹洋命令道。
“为什么?”
“当垫脚石,好让我翻墙。”
这人的品格真恶劣……问题是,他拽起来还那么有型。宋屹洋本想反抗,但一看到齐木那不可一世的表情,他吃瘪了。跟这个暴君讲道理是不可能的啦。他只得乖乖蹲在地上,四肢着地,摆成凳子的造型。
但齐木说:“再抬起后腿,就很像黄狗射尿了。”
宋屹洋一口老血憋上胸口。“要爬赶紧爬!”刚说完,齐木便毫不客气一脚踩上他的腰板。宋屹洋顿觉双眼一黑,差点晕过去。喂喂,这家伙太重了吧!
要命的是,齐木为了测试这垫脚石的安全性,还用力蹬了两下。
“快给我滚过去!”宋屹洋发出暴龙般的怒吼。
“别那么大声,你想被人听到吗?”
齐木说完,在墙沿上一撑,轻捷便跃过墙头。
宋屹洋刚松一口气,腰板又是一沉。
这次轮到阿布了……
等这两个王八蛋翻过去,宋屹洋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剩下他一个人,怎么爬过去啊?宋屹洋看着两米多高的墙头手足无措,这时,齐木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喂,这边。”
宋屹洋看过去,憋在胸口的老血彻底喷溅出来了。
齐木正打开一扇小铁门,站在那边朝他招手。
“真不好意思,我刚好发现还有后门,后门刚好还没关。我于是刚好出来叫你。”
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溜进后院,三人立即猫到主卧的窗角下,透过细缝偷窥屋里的情况。
随着视线的转动,客厅里出现绑匪的身影。他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坐在客厅里一边吃咖喱一边看电视,乐得捧腹大笑。视线再向左倾斜,一对捆绑的身影在齐木眼前闪过。只见两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失去了挣扎和反抗的力气。
那是一个印度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印度女人长得和客厅婚纱照里昆努的妻子一样。
齐木心中了然。他小心翼翼拿出小刀,撬开窗户的插销,然后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爬了进去。后面跟着宋屹洋和阿布。
绑在卧室角落的昆努妻儿发现三个不速之客,睁大惊恐的眼眸,如被捕猎的鹿。
“嘘。别出声,我们是来救你的。”齐木将手指放在唇边。
幸亏他长着一张善良帅气的脸,昆努妻子领会了他的善意,用力点头。齐木撕开了贴住她嘴巴的胶布。
“你们是我丈夫派来的吗?”她小声问。
齐木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问:“绑匪有几个人?”
“五个。”
这么说,所有绑匪都在客厅里。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宋屹洋问道。
齐木很快给出了方案。“选择a,你一个人出去撂倒他们。选择b,你一个人掩护我们逃跑,必要时献身成仁。”
“……有选择c吗?”宋屹洋不甘心地问。
“有的。”齐木终于大发慈悲一次。
一分钟后。
“喵喵。”
客厅里的绑匪听到主卧里传来几声猫叫。
“咦,这家里养猫吗?”胖首领问,他的手下纷纷摇头表示不知情。
“把它赶跑。我最讨厌猫了。”
在胖首领的命令下,一个手下朝主卧走了过去。
房门敞开缝的瞬间,手下便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眼。主卧窗台前,一个少年坐在椅子上,轻翘二郎脚,逆着光,最冷的光线描着他的眉眼与嘴角的笑。手下刚睁大双眼,来不及发表意见,房门后挥下的一棍子咚地敲在他脑门上。
那具健硕的身体被拖进了门里。
“他怎么还没回来?”
过了一会儿,胖首领才注意到那位久去未回的手下。
“连只猫都搞不定,真是饭桶。”
这时,主卧里又闯出几声汪汪叫。
“这家人也养狗了?”胖首领和其余的手下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另一个手下被派去协助刚才的手下把狗也赶出去。
这位手下同样去无音信。
事情不对劲呀。胖首领不傻,赶紧招呼剩下的两个人,手里握紧手枪,悄悄朝主卧靠过去。这时,主卧竟又传出几声虎啸……
“喂。”齐木用力拍阿布的头,也不管他尊贵的富二代身份,“不要这么二好吗?猫和狗就算了,哪有人养老虎的。”
阿布摸摸头,一脸不知民间疾苦的表情,“我家就养了一只孟加拉虎呀。”
齐木不反驳,直接又给他的后脑勺一巴掌。小样,敢炫富?
“你们小心,他们来了。”齐木说着,竟敏捷地翻过窗台……
溜了?溜了!宋屹洋亲眼目睹这临阵脱逃的行径,一时反应不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胖首领和手下已经踹门而入了,三支枪口立即对准宋屹洋和阿布。这两人乖乖举起了手。
“是你们把我的手下打晕的?”胖首领刚问完,一旁的印度女人随即说道:“大哥,不对,他们应该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女人的枪口直接顶上了宋屹洋的下颚。他紧张得冷汗狂冒,“那个人,他逃了!”
“逃了?你的同伙就这么不讲义气?”
看吧,连胖首领都鄙视齐木了。宋屹洋擦一把老泪,“唉,交友不慎啊。”
“说谁呢!”
突然,齐木的声音从大门口窜入这房间。房间里的绑匪惊讶地回头,却见冷光闪过,两根麻醉针嗖地扎进了印度女人和另一个手下的脖颈。只半秒,她们便软倒在地上。胖首领见此,慌了神,抬枪就要射向从外面门口冲进来的那个少年,却不料他身后的宋屹洋一脚踢飞他的枪,然后使出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般的完美无瑕倘若放到奥运会上也是要得满分的,只不过,宋屹洋算错了一件事情——胖首领的体重。
齐木走进来,看到耍过肩摔不成反被泰山压顶的宋屹洋躺在地上嗷嗷直叫。重达两百斤的胖首领快把他肚子里的翔都挤出来了。“救我……”他朝齐木伸出手。齐木看着他,用力摁了摁太阳穴。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和他搭档的都是一些二货?找一个和他一样英明神武的就那么难吗?!
齐木无奈摇摇头,一脚把发呆的胖首领给踢了下去,好歹救了宋屹洋半条小命。这货死里逃生,爬起来直嚷:“哎哟,我的腰……”齐木干脆地把碍事的他pia到一边,然后用脚踢踢坐在地上的胖首领。
“谁派你们来的?”
胖首领不知是装聋卖傻还是真吓呆了,坐在地上双眼直勾勾不说话,直到齐木一个鞋印踩他脸上,他才回过神。
“饶命!大哥饶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胖首领吓得赶紧跪地求饶。
齐木没好气地问:“我是问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
“我不知道。”
“看来你要减肥了,割多少肉合适呢?”齐木搜遍全身才掏出一把指甲刀,想着拿这吓唬不了人他吩咐阿布去厨房拿一把菜刀过来,胖首领看了脸都吓白,“大哥,别别别!我招,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中间人找我们做事的。”
“那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绑架这对母子,等昆努完成任务后杀人灭口。”
“真够心狠手辣的。那昆努要完成什么任务?”
“这我就不清楚了……”胖首领看到齐木有意无意地挥挥手中的菜刀,抖着唇说:“我真的不知道呀,总之老板说到时候会用电话通知我们的。真的!我发誓!我拿我手下的四条人命发毒誓!”
不知道他昏迷的手下听到这么没良心的话会作何感想。齐木连麻醉针也省了,一脚踹过去,胖首领噗通地晕倒在地。这个时候宋屹洋和阿布也把昆努妻儿的绳索解开了。
“噢!感谢神,你派人来搭救我们了。”昆努的妻子双手合十,做了一个印度教祈祷仪式。然后她抱着孩子,仿若重获新生。“对了。请问恩人你们是……”她感激地看着三人。
“我们是昆努上校的朋友。”齐木说道。
“谢谢你们!你们一定是神派来的使者!英勇威武的大英雄!”昆努的妻子感激不已地握住齐木的手,眼眸蒙着水汽。她深情地贴着孩子的脸蛋:“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两母子就要和昆努阴阳相隔了。谢谢!谢谢!”
“应该的……”齐木不太习惯这种感人的场面,他话入正题:“请问,昆努怎么会跟这些人有关系?”他指指地上昏迷的绑匪。
“哎!我也不知道哪。这得问天神了……”昆努的妻子无辜地张开双手,回忆起昨天的事:“昨天晚上,我刚把孩子从幼儿园里接回来,便去厨房做饭了。宝贝一个人在客厅里玩,结果那些人不知怎么就闯了进来……他们把我和宝贝绑了起来,我根本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后来,那些人接了一个电话,是昆努打来的。他们让我和丈夫通话。我问昆努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昆努不肯说,只是安慰我们不会有事的。”
昆努的妻子说着,泪眼婆娑。“直到今天你们来救了我们。幸好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可是,我担心我的丈夫!你们知道他现在的境况吗?哦天呐,怎么会这样……”她双手捂脸,神情哀戚。阿布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看来,昆努被要挟了。齐木冷思。这件事应该是与荒狼有关,但它要昆努替它做什么事呢?昆努掌管的军队就驻守在克什米尔地区,现在那儿成了全球最瞩目的地带,稍有擦枪走火,将会引发一场地区大战。
荒狼的目的莫非是战争?……不至于吧。齐木对自己的推测不敢肯定。如今之计,得亲自去一趟克什米尔了。
“夫人,你知道昆努军营的具体地址吗?”
“我知道。”她回答道,眼中止不住地期艾:“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她乞求地说。
“不要担心,我们会的。”齐木安慰道,内心却隐隐不安。
可恶的荒狼,它到底想干什么!
安排好昆努妻儿的藏身之处,齐木回到了富豪大楼。
这一次,有宋屹洋和阿布相伴。阿布离家好几个月,归家尤显兴奋,差点在门口和熟悉的警卫打招呼。齐木及时阻止他。
“记住,你现在不是阿布。”
“对不起,我差点忘了。”
经这么一提醒,阿布赶紧压低帽子,不让别人识破他的身份。幸好齐木预先让他穿了米卡卡式的服装,才顺利地装作齐木的随从从大门而入。不过他仍显得有些不自然,因为光脚惯的他不得不穿上一双帆布鞋。
但终于,他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了那个传说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从土豪金电梯走出来的那一刻,阿布一眼望见了那个坐在红色天鹅绒复古座椅上的少年——他穿着白色袍衫,坐在餐桌上,举止斯文有礼。阿布觉得自己此刻像一缕出窍的灵魂,悬在虚空看到自己的躯壳生活在现实中。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那么近地看着米卡卡。
一样的卷发、一样的着装甚至是一样微微上扬的嘴角。
望着来人,米卡卡“腾”地站了起来,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像照镜子一样,面对面而立,互相打量起对方。天花板璀璨的水晶吊灯洒下来华丽的光在他们脸上流转。
怎样形容那样的惊奇感呢?
宛若在照着镜子,看着对方,就如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混合着一种“偶然性”,和一种“宿命感”。
这世上竟有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的人。
oh,my god!阿布心中飙出一句英文。
额滴神!坑爹啊!而米卡卡的心中则是充满中国特色的吐槽。
他们的脸不约而同地呈现夸张的惊愕。
“oh!oh!how interesting!”
程美妮坐在沙发上,像葫芦娃里的蛇精盘着那双42寸的苗条长腿,同时端着一盘水果沙拉一边吃一边惊不绝口地看着两人。“太像了!”程美妮没想到在富豪家除了蹭吃蹭喝还能看到珍禽异兽,她瞅得米卡卡和阿布都脸红了。
“那个。”这对【双胞胎】正为这突如其来的初次见面感到局促之际,齐木突然插入了他们中间,塞给每人一把餐刀。
“干嘛?”米卡卡和阿布同时问。
“中国有个最古老的方法,滴血验亲。疼一下就好了。”
“……”
米卡卡和阿布默契地把餐刀放回餐桌上,华丽丽地将主角人物齐木给晾一边了。
没有外人在场,阿布立即恢复了大少爷的身份,他踢飞脚上的帆布鞋,光着脚坐到沙发上,然后接过张哲玮递过来的红茶,喝了一口。
“少爷,你回来实在太好了。”
张哲玮竟感动得用衣袖擦擦眼角。阿布冲他暖暖一笑。“张管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为少爷效劳是我的荣幸。”
“我的替身过得还好吧。”
“他很好。”张哲玮实话实说,米卡卡很出色地完成了作为一件高仿冒牌货的任务。
眼见正牌少爷光荣回归,米卡卡只得乖乖地站在一边。
“我的朋友,你也请坐。”阿布对拘束的米卡卡笑了笑,米卡卡想了想,坐到了程美妮的旁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阿布真诚说道,“事成之后,我会重重报答你的。”
“不不不,不用这么客气。”
米卡卡刚说些客套话,程美妮便抢过话头,“那我呢?me也帮了很大的忙呀。”
“是这样子吗?张管家?”阿布问道。
“这……”张哲玮笑得有些僵硬。就程美妮的贡献而言,她还不如这宅里摆放的青花瓷花瓶。起码花瓶不会一日三餐山珍海味,不会几天逛一次珠宝行,不会一天一次去奢侈品商店扫货。就这么一个白吃白喝还白拿的家伙,张哲玮还得违心地点点头。“她是帮了点忙……”
“me就说吧!”程美妮一下子理更直气更壮了。
“放心,我阿布是知恩图报的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我会给你们我最重视的东西。”
得到阿布的承诺,程美妮霍地站起来,像红旗下振臂向前的工农阶级般斗志激昂。
“阿布少爷!我一定会帮你打败坏人的!”
“谢谢!”
阿布哪里知道,程美妮心里的小算盘是事成之后,阿布起码会赏她一间公司又或者几处房产。她将重新走上发财致富的道路。没错,她程美妮要借阿布为跳板,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我们来研究接下来的行动吧。”
这时,几乎被无视成路人甲的齐木终于发话了。大家这才想起他的存在,立即围坐于客厅的圆形餐桌。此时大厅已经空空荡荡,由于事关机密,阿布吩咐张哲玮摒退所有下人,任何人不得靠近,连张哲玮也不得不退出门外守候。
就这样,围坐在精美的水晶灯下,这些人开始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商量下一步计划。
“这一次的事件应该又是荒狼搞的鬼。”重新夺回镜头感的齐木用粉笔在小黑板上画出了事件的放射状关系图——总理、首富、银行家,秘书、沙鲁克,昆努,每个案子看似独立,但它们都延伸出一条射线,连接到画在中间的圆圈,齐木在圈内写了两个字——【动机】。
只要搞清楚荒狼的动机,这些案件将迎刃而解。
“目前而言,它的动机已经昭然若揭。”齐木皱着眉头。“它要挟昆努上校,恐怕是要挑起边境的纷争。”
“我认同。”宋屹洋点头表示赞成。“昆努上校就驻守在克什米尔。如今印巴之战一触即发,荒狼挑这个时候搅事,极可能是冲战争去的。”
“问题是。”齐木顿了顿,视线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他说:“这样做对荒狼有什么好处呢?”齐木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思索,大厅里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深思。齐木也坐下来,轻咬嘴唇。刚才所提到那一层动机,只停留在表面,荒狼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挑起战争,除非它是一个以作恶为乐的变态,无逻辑可言,但齐木清楚地知道,这一切罪恶都有根有源。
声音依旧闯不进这片死寂的空间。
外面星稀月淡,云层削去半寸月倒映在鱼池的水面上,养得溜肥滚圆的金鱼欢愉地躲在绿色的阔叶植物之下畅游,悠闲自在,不问人间世事。
而藏在鱼池边茂密的大叶绿萝之中,一双石头眼珠儿正无声地观察着餐桌上那群沉思的人们。他们谈话的内容和表情,丝毫不差地通过石头眼球传输到连接的电脑上。没有人能发现它的存在,它披着再普通不过的外衣,在别人看来,它只是鱼池边一尊喷水的石狮子而已。实际上它却是一部微型监视器,早安装在此悄然观察了许久。
米卡卡等人的一举一动,逃不过电脑前一双狡诈的眼睛。
嘿嘿。这个潜伏极深的监视者不屑地笑了。
所谓的红色犯罪师,隐之犯罪师,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看来,他们也是徒劳虚名而已。监视者想不到工作如此轻松,它只要将这些人的下一步计划告诉米尔汗,就能获得可观的报酬。
这个世界上,金钱是万能的。所以,别怪我,阿布。它心里说道。
此时监视器的画面中,齐木仍眉头紧锁,良久,他才打破沉寂。
“不管荒狼挑起战争的目的何在,我们必须制止这个阴谋。否则,这两个国家都会生灵涂炭。”
“你说的是没错……”宋屹洋面露难色:“但我担心我们赶不及,从新德里赶去克什米尔,最快的车程也要一天呀。就怕到时候荒狼的计划已经实施了。”
“这个不用担心。”阿布说道,“我家有直升机,直飞过去只需几个小时。”
“这就好办了。”齐木站起来,“我有一个计划,你们凑过来。”他把所有人叫到一块,咬耳细声说了几句,另一个房间里的监视者把耳麦音量调到最大也听不到他们在讨论什么计划。糟糕了!它心想,这么重要的计划如果漏掉,它会被米尔汗骂死的。
它使劲竖起耳朵听,突然——
“哇哈哈哈!”镜头里齐木等人竟突然同时高声大笑,音量一下子爆棚,监视者像被电击般一抽一抽地跳起来,耳朵几乎被震聋了。它摘掉耳麦,捂着嗡嗡响的双耳,心想这群家伙受了什么刺激?
难道那个计划很重要?!!!
就在它揣测那该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时,齐木突然止笑说道:“事不宜迟,我和阿布立即过去。”
“诶?那我咧?”傻傻的米卡卡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当替死鬼。”齐木拍拍他的肩膀,珍而重之。
“呸呸呸!凭什么呀!我不是生来当炮灰的!”米卡卡从小就有着很伟大的理想,那就是长大以后当科学家或者数学家或者文学家,他可不想中途把理想改成当武器专家,用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专职当炮灰的。
眼看齐木不理不睬就要带阿布走向电梯了。米卡卡不干了。
“你丫的!你以为你很拽是吗?想我当炮灰就当炮灰?!”
如此霸气四射的米卡卡颠覆了程美妮的人生观,她手掩樱桃小嘴,惊呼:“oh!my god!”齐木也回过头,双眼呈现深潭若冰的寒意。“你说什么?”
他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态度吼他。就算是米卡卡,也不行。
但米卡卡生气极了,一扫往日的小跟班气质,大步走过来,毫不畏惧地站在高几厘米的齐木面前,昂首挺胸,伸出手指,一下下地戳他的胸膛。“我说,老子不想当炮灰了!”
齐木脸都气青了。
阿布和宋屹洋赶紧安抚米卡卡:“红色犯罪师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想多了。”
程美妮也及时赶过来劝架,“对呀,你们千万别打架!”一边劝架她还一边把米卡卡往齐木身上推,那兴奋劲不像劝架的,倒十足拳击台上的裁判,就等着看两人互扁。
“米卡卡,虽然齐木经常对you指手画脚,欺负you,虐待you,可是you要淡定!”
“齐木,虽然米卡卡经常给you添麻烦,还背地里咀咒you吃方便面没有面,可是you身为高级犯罪师,不要跟小跟班计较。”
程美妮在一边添油又加醋,煽风又点火,彻底把两人的怒火都点燃了。
“臭小子,别小看我!我不做别人的炮灰!”
“就你这智商,让你当炮灰是看得起你。”
“去你的!有本事你再说一句!”米卡卡握紧小拳头,脸得通红。一向温顺得像喜羊羊的他生气起来倒有七分像灰太狼。而齐木那张高高在上的表情依旧拽得像……灰太狼的老婆。
他冷冷瞧着米卡卡,“我说,让你当炮灰是看得起你。”
这一下,米卡卡的小火山终于爆发了,熔浆四迸,火山灰笼罩在上空。
“wait。先说清楚。”程美妮作为一个看好戏的裁判,很尽职地拉开两人说明规则:“不准插眼,不准攻击要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准打裁判!”然后,她像拳击台的裁判猛挥下手,让比赛开始。
“round one!fight!”
“嗷!”米卡卡狼嚎一声,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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