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桢端坐着,看着琉璃砚台里漾着细细波纹的一池红墨水,半晌沉默。
笔未抬,朱笔未批。
满殿便只有沉默,殿外欢唱的鸟儿,也都被殿外伺候的抓走掐了。
刘秀屏息宁气,低头看着擦的一尘不染的地。
太子死了,二皇子几年前就病死了,三皇子背了谋害臣子和哥哥的罪名,四皇子又死了……
前头的,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忽然就全灭了。
在内息流转了一个小周天后,刘仲桢发话了。
“樊家那边怎么说?有没有认的?”刘仲桢说话的语调冷的很。
刘秀本能般的一个哆嗦。与此同时,脑海中却突然闪出徐姌蔑然的声音。
“有什么好抖的?”
刘秀心里暗暗鄙夷一句,她这么厉害她敢不朝皇上行礼试试?
黑雾混着在他经脉里流转着,刘秀感受着,心下叹了口气,回禀道:“樊家没认。问了兰侧妃手下的侍女,兰侧妃平日也没有异常行为。”
“她有异常行为,她的侍女又怎么能看得出来?”刘仲桢嗤笑一声,继续问道,“那太子的,樊家认了吗?”
“没有,”刘秀语气平板,“樊家只认自己管理疏忽,樊子君更是表示,要他给太子陪葬他认,但是给太子陪葬的绝对不止是樊家。”
樊子君是樊家的族长,名字文气,人也是看着温和到温婉的儒将。
……他能舒展着脸上的神色,神色如常的下着杀降的命令。
樊家能在跳野心家不断站队中撑到现在,也有樊子君的雷霆手段在。
刘仲桢叹了一口气,抬起笔又放下,说道:“朕倒忘了,樊家内部也分了不少派系,比白家乱多了。他人老了,未必知道。”
刘秀不说话。
君威难测,擅加揣摩,结果一个死字而已。
“但在朕这看来,樊家就是以他为首,今天这四皇子死或许没他的事,但以前刘仲正的死,他难道能推卸责任吗?”
刘仲正,是他的弟弟,当年夺嫡的一个大对手,死于樊家之手,不明不白的死法。
死后甚至查不出死亡原因,外界只能推断是马上风。
在刘仲桢这,樊家是必死的。
何患无辞?
樊家的结局,就这样子在刘仲桢气息不顺,盯着红墨水的时候定了下来。
樊家,男十六岁以上斩首,十六岁以下流放;女皆充作官*,交由官牙子具体处置。家产半充入国库,半充入军库。
韩家,贵妃降为庶人,打入冷宫,三皇子圈禁,一生不得出。韩家人皆致仕,退守农田。
又,怜梁将军昔日功勋,超拔梁晓庆为奉国将军,调至北境。
…………
刘仲桢想了一整套军权更替的组合拳,刘秀接过墨迹未干的明黄圣旨,快步去宣旨。
路上,他余光瞥见了想上前套近乎的人,不由自主轻蔑的笑了声,一阵风似的就走远了。
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抬起头来一看,原本蓝湛的天,不知何时,重新又有了黑蒙蒙的一片阴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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