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身材匀中,走路间带着官场威严的中老年男人,穿着官袍子,急吼吼的就往正厅来。
这个男人,身影由小到大,站到了门口,有压抑的感觉。
整个前半身都背对着光,全成了阴影。
看不见脸,看不清身上衣服的花纹,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彭氏……却还是能听到他的话。
他先是朝着徐姌道歉,卑躬屈膝:“对不起,拙妻头发长见识短,不懂事,如果惹你觉得不高兴了,和她和离也是可以的!”
徐姌笑道:“说的和你的头发短一样。”
虽然徐姌的关注点不对,但彭氏的心因此更加跳的和擂鼓一样震颤。
——徐姌是疯了吗?这样子和白守仁说话?!一个晚辈,一点都不懂尊敬长辈!
白守仁听了,却就鞠躬道——又道了个歉:“对不起,这句话是我引用不恰当。”
徐姌呵呵一声,懒的在幻境里纠正。切入正题,指着彭氏说道:“让她把白府姑娘都写成族谱,列出来。”
白守仁的脸朝向了她,没有询问,没有夫妻间温情的安慰,只有命令:
“——你听到了吗?!”
尽管白守仁只给了彭氏一个轮廓,一个阴影,但彭氏丝毫不敢想这个白守仁是假的可能性,哆哆嗦嗦的就点头应是,立时命令侍女拿了纸笔,由李氏磨墨,开始写。
白守仁先离开了,但留了硬邦邦的话来:“如果拙妻薄待了你,你即时和我说!”
彭氏的身体在抖,听了这句话,身体抖的更厉害。
但是她的手却很稳——是个写字的好模子,可惜——写的速度也不慢,一溜儿写了下来。
徐姌在内心感叹了一句,凑过去看了看。
彭氏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似乎是非常怕她——又或者说是怕白守仁。
于是,她不可抑止的心神失守。在写白敬廷已故妻子周氏,和白守仁的妾室燕氏,这两个地方,卡顿了一下。
那纸上写着。
白敬廷之妻周氏,病故。
白守仁之妾燕氏,病故。
没有延伸,俱无子嗣。
徐姌暗暗记载心里,再看纸张里的其他地方。
纸张密密麻麻,六七个主子延伸之外,全是妾室,泰半已故,“病故”二字密密麻麻,几乎令人窒息。
明明白府的男主子只有那么五六个,配着的妾,却就已经不止五十个了。
在后院的权力碾轧中,无数府墙内的人悲愤着死去,无数府墙外的人期许着入府。
而又一重悲哀的是,男主子之一的一个结发妻子,现在在列着丈夫的小妾,包括姓氏,包括生的子嗣。
这些感受,这些过程,徐姌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一会儿后,彭氏写完了,李氏捧了茶给她喝。
彭氏把全部的心神都用在压住手随着身体颤抖的劲头上,完全忘了“抿茶”的礼仪,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喝完后,她这才觉得,自己因为紧张而干燥的喉咙,有了点滋润。
这之后,彭氏把纸吹了吹,待纸张上的墨迹都干了,递给徐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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