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让我整颗心越来越沉的话:“经脉乱七八糟,内脏全碎,魂魄也在崩散边缘,全靠身上那些魔印撑着。
这是被圣光直接打在身上了吧?比起攻击肉身,圣光最擅长的其实是净化灵魂,最多半个时辰,等身上魂火一灭,世上就再也没有她存在的痕迹了。”
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前半夜还好好的,跟我们吵了半天,刚才还说要跟卓逸合作来着,这就要死了?”
月璃还是那副漠然的表情,冲我摇头:“我不知道这几天发生过什么,但我看她身上有巫力的痕迹,你尝试过帮她疗伤对吧?
但你那点精神力根本不足以消除圣光的影响,最多就是强行续命,你说她刚才好好的,那应该只是回光返照。
可能她早就发现自已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所以才来找你,想在临死前帮你解开身上的封魔阵,但破阵就要动用身上的魔气,没有约束,圣光再次肆虐,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全对,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我脑瓜子嗡嗡的。
听月璃说出这番话之后,也形容不出当时是什么心情,就感觉特别矛盾。
有想过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张琪魂飞魄散,这样就省事了,不用再费心去处理跟她这段关系。
但当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里又不自觉回忆起了,当我刚醒来问张琪身上伤怎么样的时候,她那种复杂、闪躲的眼神。
可能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已必死了吧,说是回天心岛受罚,可能只是想找个我看不见、也没人打扰的地方,安静度过自已人生中最后一段时间。
想到那个孤零零站在寒风中的背影,我心里就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
于是我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月璃:“还能挽回吗?”
“能挽回吗……”
月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哎,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可吃,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我不明白它一只傻鸟为什么突然变文艺,也没心思问,抓起刚刚脱掉扔在床上的衬衫,帮张琪擦拭着脸上已经开始凝固的血迹。
等那件衣服被完全染成暗红,月璃才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的精气大多用来修补封印了,最多能护住她心脉,维持她魂魄暂时不崩散。
至于能不能挺过来……身伤好治,心伤难医,你可以用太阴之力中和圣光,帮她修补身体,但魂魄的伤就要看她自已意志了,她要不想活,哪怕东岳真身亲临也一样救不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骤然崩散。
血红色精气分成两股,一小撮回到我身上,绝大部分还是顺着七窍钻进张琪身体,游走一圈,最终重归平静。
淡淡的六芒星印记还在胸前挂着,封魔阵的影响依然在。
按月璃说的,我把能调动的灵气全部输到张琪体内,本来想再从外界吸点的,但当时太阳都已经出来了,空间里蕴含的太阴之力微乎其微,只能作罢。
不过能感觉出这操作确实有效果,原本躺在地上的时候张琪已经停止了呼吸,但随着灵气的进入,她的胸口渐渐有了起伏。
虽说很微弱,但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哎,还整个什么心伤难医,问题我不是心理医生啊,该怎么救你?”
把手上那件衬衫扔到一边,我捧着张琪的后脑勺,盯着她脸看了半天。
明白月璃的意思,她是想让我说点好听的,让张琪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别破罐子破摔,想着自已死后就能一了百了。
但我寻思半天,酝酿一大堆,结果等到了嘴边还是给硬憋回去。
本来就我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像什么,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什么等你醒来我就娶你啊,这种韩剧一样煽情的台词对我来说实在太尬了,真说不出口,况且就算说了张琪也不会信。
那还能说点啥?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适,眼见着张琪气若游丝的样,我脑门都急出汗了。
“算了,其实我希望你活着,但你要一门心想死我也拦不住。”
我嘴里一边嘟囔,一边开始脱张琪衣服:“别误会啊,我不是想趁热,就是你身上挺脏的,我现在要抱你进浴室,帮你洗个澡。
你现在会打扮,也变漂亮了,这几年一定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这么注重形象,一定希望自已能干干净净的走,是吧?”
我把她抱到浴室,放进浴缸里,调了个比较适合的水温。
池水被鲜血染成了淡粉色,看着波纹中这副白皙、娇嫩的身体,说实话当时也没啥乱七八糟的想法,反倒心里挺难受的,如鲠在喉。
抛开我俩之间的关系,不提什么同学不同学的,至少是一条命啊。
现在呢?这个几天前还活蹦乱跳,计划着怎么把我抓到天心岛去当男宠的女人,就要死在我眼前了,想想她这几年的经历,再把自已带入进去,我越来越觉得自已对她的态度有点过激了。
“我这第一次帮女孩洗澡,说实话有点害羞,不过转念一想,咱俩好像把该干的都过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等浴缸快满了,我关掉水龙头,迟疑片刻,还是选择握住张琪的手:“先泡着吧,你身上血有点结痂了,正好趁这会儿功夫我跟你说几句话。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天心岛,那个叫三妙的女人怎么会找上你?
你确定不是因为她惦记我很长时间了,知道你认识我,所以才故意接近你、收你做徒弟的?
别说我自以为是啊,的确是因为惦记我的人太多了,有时候我就感觉自已跟唐僧肉似的,谁都想咬一口,哪怕对于身边朝夕相处的人,我偶尔都有些迷茫,弄不懂他们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还有,你是怎么决定加入天心岛的,不害怕吗?那可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啊,就因为三妙对你略施恩惠,你就敢把自已以后的命运交给她?
我一直很困惑,不过前几天我忽然想通了,什么想让自已变强、想回来找我、保护我,那都是借口。
你其实是因为孤独,对吗?”
第655章 没事找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张琪因为啥,刚才那句话完全是瞎编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话时候什么态度。
有点像小时候挨完我妈揍,不敢顶嘴,把自已关房间里跟娃娃说话那种状态,我权当张琪是个大号布娃娃,一边帮她洗澡一边碎碎念。
“刚才说到哪来着?对,因为孤独。
我明白对一个女孩来说,独自在外求学挺难熬的,没啥认识人,也没有依靠,遇见个稍微对自已好点的,就恨不得把对方当成自已最交心的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你认识的人啊。
你看王宇办婚礼的时候,咱班那么多同学都去了,一大堆男生围着你转,你多有魅力啊?眼瞅王子坤也要办事儿了,你不想看看他对象长啥样吗?
是,可能同学对你来说不重要,那父母呢?爸妈费劲巴拉给你养这么大,供你上大学又送你出国的,你要没了谁给他们养老?”
嘟囔完这些,她身上的血污也差不多干净了。
要说死沉死沉的,一动不动的张琪摆弄起来还挺费劲,我给浴缸换上水,把她重新放进去,忙活完这些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出门拿了根烟点上,我站在张琪身边,怔怔的盯着她。
月璃的声音忽然在意识中响起:“傻站着干嘛呢?”
我在脑海里回答它:“词穷了,不知道该说啥。”
“随便讲点什么,然后尽人事听天命,我留下的那道精气最多维持一天,到了晚上她还不醒,那就是魂飞魄散了。”
月璃的声音越来越飘忽:“晚上记得多晒月亮,我要补充精气,先睡了。”
之后她就没动静了。
可我实在不知道该说啥,等到烟快烧手的时候,我把烟头扔马桶里,才费劲巴拉憋出一句:“我没得选,命运裹挟着我走上这条路,就算它是条不归路,它没有尽头,我也必须闭眼睛、咬着牙往下走。
但你不像我,你的人生轨迹不该这样,应该找个好人嫁了,要么有份稳定工作、相夫教子,要么跟爱人一起为事业打拼。
现在呢?整天跟一群魔头打交道,为所谓的组织出生入死,其实你很清楚他们不是好人,为一群坏蛋把自已命搭进去值吗?”
我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一边帮她擦身子一边嘟囔:“其实上大学那会儿我就拿你当妹妹看,咱俩认识这么多年,就别耍小性子了,等你醒了咱们好好聊聊,没啥坎儿是过不去的。
再说你还没帮我把封魔阵解开呢,放这玩意在身上,好看是好看,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非主流子,搁这儿玩行为艺术呢。
行了,说多招人烦,澡也洗完了,我可没占你便宜啊,之后是想一了百了,还是再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怎么选你自已决定吧。”
抱着张琪换了间干净卧室,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该说的都说过了,我没走,也没吭声,坐在一边静静守着她。
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张琪了,我连目光都没舍得移开,想把这张生命中谈不上最重要,却让人记忆深刻的脸记在心里。
但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失,看着看着,就感觉眼前那张脸越来越模糊,抱着闭目养神的心思趴在床上,可趴着趴着,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睛,是被两个人对话声吵醒的。
其中一个是青青的声音,站在房间里问:“他睡多长时间了?”
“我两天前走的,冰箱东西一点没动,估计一直在睡吧。”
另一个说话的是卓逸,她特意压低声音:“他这几天挺累的,透支过好几次精神力,别吵他,让他睡吧。”
当时我感觉到自已是躺在床上的。
卓逸这话说的我心里还挺暖和,感觉她俩有要走的意思,我喊了声:“没事儿我醒了,就是有点睁不开眼睛。”
等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摸了摸床边,心里立刻‘咯噔’一下:“张琪呢?”
“张琪?”
青青说话声提高了两个调:“你俩一起睡的?”
卓逸赶紧过来打圆场:“睡迷糊了吧你,青青在这站着,喊什么张琪啊?”
“不是不是。”
我揉揉眼睛,强行从床上坐起来:“别误会,我俩没一起睡,我意思是想问张琪现在啥情况,她死了没?”
卓逸有点迷茫:“死?为什么死,她不是好好的在海边坐着么?”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突然松了口气,笑了。
但青青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走过来问我:“摸着床边找张琪,顾言,你几个意思啊?”
还没等我解释呢,她又甩出来一句:“算了,我不问你,问多反倒给自已惹气生,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解决,我有事找你。”
她说完直接扭头走出房间。
“听你的意思,是已经跟张琪睡过了?”
卓逸皱着眉头走到我面前:“睡就睡吧,当着柳青青面显摆什么啊,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
“真没有,我就算再傻也不可能干这蠢事儿啊。”
也懒得解释,我抬起头问她:“咋才回来呢?”
“柳青青呗,她找不到咱俩,直接跑回兴安岭给她爸报信儿了,我追上山才把她喊回来。”
卓逸望向窗外:“张琪就在沙滩上坐着,刚才跟她说话没反应,一直发呆,看那样有点玉玉的意思,你俩什么情况?”
我晃晃脑袋:“先不管她,阿列克谢呢,抓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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