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娆讽笑:“怎么不会?你中蛊后对我可是绝情得很,恐怕是为了杀我才故意留下来。”
“你……”薛珞站起身一脚踢落架在火塘上的陶罐,沸水扑地,斜立在旁的箬帽倒进炭火中,倏时就冒起了白烟。
沉浸在编织中的老人瞠大眼,看着屋中剑拔弩张的两人,瑟瑟不已:“这是怎么了?”
丽娆强挤出笑,宽慰他道:“没事老人家,我呆会儿就把这里收拾干净。”说着一把拽住薛珞的臂膀,把她往里屋拽去。
两个人进了里屋,只隔了一道帘子外面烦扰的幽湿似乎就被阻断了几分,汹涌的怒火也得已暂时消歇,但那阻碍两人敞开心扉的迷茫和矛盾,还是没能解开。
“至柔,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越来越不懂你了。”丽娆不愿再绕弯,直白的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你依旧很讨厌我?”
薛珞颓然坐倒在床边,她脸色惨淡,长剑倒手拄地,指尖颤抖,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我实在没用,我以为自己武功已经好到可以保护你不受伤害,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蛊就能轻易左右我的思想和感情,如果我真的为此杀了你,或是一辈子都憎恶你,那不是很可怕么?”
丽娆亦是后怕不已,这几日她也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个问题,如果此蛊没有解药,她们的命运将会怎样?但她从来没埋怨过薛珞的疏忽,这本就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不该为此愁结痛苦。
她挨着薛珞坐下,把她拥到怀里。这个姑娘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脆弱,但这完全不同于伤后的孱弱无力,它掺杂着意志的消沉和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心法和剑术的习练已到了尽头,可得到的结果差强人意。一个武功不如她的人却能轻易决定她的命运,彼时经年刻苦的努力,擂台上的成功,引以为傲的天赋,皆成了笑话。
保护不了心爱之人,还亲自把她置于绝望境地,这和愚蠢的庸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有什么两样?
“武学没有止境,任何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你想想,我武功那么差,却有救人于绝地的本领,这岂不是跟你现在的境况很像么?”丽娆抚摸着她的发,徐徐劝导,试图解开她的心结:“况且那瑾儿姑娘从小学蛊,难道就一定比你练剑法吃的苦头少么?她说的短命福薄就是她为此要付出的代价啊。”
薛珞仰起头来,目光深邃,凝重的神情中带了一点点恍然的松懈,似乎信了她的话,又觉得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借口。
丽娆把唇贴在她的额头上,用力环紧她的颈项,那种摇晃的温柔把她带到遥远的,某个至亲还未消逝的午后。
“我们这不就要去苍山派了么,等你学了化雨剑法,定然比现在更加厉害。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只用解决一个问题。”丽娆笑道。
薛珞把冰凉的脸贴在她的胸膛,整个人放松下来,恹恹然失了惆怅:“什么问题?”
丽娆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是走,还是留?”
薛珞坐起身来,这次她极快的做了决定:“绕路吧。”
“两位姑娘,两位姑娘。”这厢话音刚落,那厢纷乱又起。只见老人佝偻着腰,叫喊着从外间跑了进来,摇晃的帘子衬着他惊慌的神色,让人不禁也跟着起了惧意。
“外面,外面。”他声音颤抖,不停重复着两个字,仿似外面有什么山魂野鬼要来索他的命。
薛珞利落起身,携剑而出。
丽娆连忙跟上,还未站定便看到屋中的娇小身影,她背光而立,模糊的表情,不知是善是恶。
薛珞蓦然冷了脸,手指捏了剑诀,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小姑娘忌惮着她的武功,缓缓退到门边,她声音沙哑面容憔悴,有着连日劳累后的疲乏感,但绝没有痛苦和仇恨,这让丽娆相信,她的婆婆一定是正在好转。
“我有船,可以渡湖带你们去江边的渡口。”
第115章
瑾儿所说的船, 不过是一叶乌篷小舟而已,两个人坐已算是有些逼仄,更惶论还有两匹马。
然而不等两人为此现出异议, 瑾儿便拍着胸脯保证, 等她们离开后, 必会在未来托商船把马送至泊阳渡口。
薛珞虽极度厌恶她, 但为了能尽快离开, 也不计较这一前一后所要耽误的时光, 反正在泊阳城也要休整些日子, 所以默默认同了这个提议。
船到了泽叶湖面, 冲破雾气的笼罩,丽娆终于感受到了这湖泊的广阔。虽然泽地也是湖泊连片,但毕竟还有树木草从围绕, 没有这里一望无际来得壮观。
往前没有山影对照,往后没有边岸探知距离,船行其中像是滴入海中的水,便是顷刻间覆灭也泛不起涟漪来,直待入了河, 才能看到四潼境内耸立的丘陵。
邱陵目测似乎很近, 但半个时辰之内, 依旧是指头那么大一团深黑的影。
先时,从四潼入泽叶这段山路,她和薛珞且停且驻,倒没有感受到路程漫长,直在这小舟之上才确切感受到了时间流渐的缓慢。
耳里只听到长篙入水划动声, 波纹被船头冲开,粼光在两侧蔓延, 如一尾露鳍缓慢游动的鱼,连鸟雀亦不敢在这上头飞翔停留。
“你婆婆一个人在雨林里,可以么?”丽娆看这千篇一律的水面看得厌烦不已,忍不住开口与瑾儿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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