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夏突然就觉得,如果今天她就这么走了,可能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于是她叫:“杜若瑶。”
杜若瑶没有平静地转身,也没有操着清冷的嗓音问她怎么还没走。她的肩膀颤得更厉害了,从来都挺得笔直得背脊也有些佝了下去。
她在哭。
行李箱又一次被丢下。娄夏几乎是跑着回到她面前,杜若瑶无框镜片上全是雾气,她帮她取下眼镜,女老师流泪的眼睛就这么映入眼帘,那双眼睛与往常一样漂亮,泪珠滑落染红了秀气的眼尾。
娄夏第一次见杜若瑶哭,也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哭的时候表情是那么平静。人在愤怒时会瞪着眼睛哭,委屈时会皱着脸哭,伤心时会耸着眉毛,但杜若瑶不,她的面上毫无波澜。她无声地哭,不发出一丝声音,却哭得很凶。
再次尝试接过杜若瑶手中的塑料袋,这次她没有躲。娄夏帮她把塑料袋放在一边,又手忙脚乱地从侧兜抽了一包手帕纸,替她擦了擦眼下的泪,有泪顺着流进口罩,娄夏便犹豫着将黑色口罩往下扯。
既是想帮她擦去下半张脸的泪水,也是想看一眼她的情绪是不是被刁钻地藏在口罩里。只是在拿下的那一刻,娄夏就明白她为什么要戴口罩出门。
左侧嘴角,非常明显的淤青,一大块,中心还结了痂,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中年妇女卯足了劲扇巴掌能打出来的。
“这是……卫柏妈妈打的吗?”难道除了视频里那一巴掌,她还对杜若瑶进行了其他形式的殴打吗?
杜若瑶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为什么不出声?娄夏只觉得胸口酸涩而疼痛,窒息的感觉袭击了她,此时再多的言语都是徒劳,她往前一步,这下两人之前的距离被填满,而杜若瑶并没有退后,这无疑是最大的鼓励,娄夏抬起手臂,轻轻一拢就把面前瘦弱的身影揽进怀里,鸭舌帽掉在地上,她听见杜若瑶在她耳边轻轻呜咽了一声,像小猫粗糙的舌头舔在心底酸涩的地方,娄夏的眼眶也热了起来,她收紧了手臂,可是女老师太瘦了,娄夏总觉得无论多用力都抱不扎实,她都还能轻巧地抽身,无论抱得多紧,她们都还有距离。
过了一会儿,待杜若瑶抽泣的频率低一些,呼吸趋于平缓后,娄夏缓缓地放松一些,像安抚小猫一样轻轻顺着她的背,商量的语气:“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去吗?”
“不,”杜若瑶干脆地从她的怀里撤离,弯腰捡起帽子,又戴上无框眼镜。她活动了两下手腕,又去拎起那些塑料袋,看向娄夏的眼圈微红,眸子却好似被清洗过一样明亮而清澈,“去你家。”
娄夏完全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为什么下着雨还要打了车千里迢迢赶到自己家来,但她也并不想问了。自从看见杜若瑶哭,又看见她嘴角的伤,娄夏就已经放弃了从她嘴里撬出那些问题的答案,那些委屈、不甘、疑惑,全都被名为心疼的情绪冲淡了,以至于直到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娄夏才迟钝地意识到
——现在,她喜欢的人正在自家浴室里洗澡。
杜若瑶出来的时候穿着娄夏找给她的成套睡衣,是最保守的长袖长裤款式。娄夏自然可以给她拿性感的睡裙并说只有这个,但想让杜若瑶感觉舒服的念头还是远远超过了恶趣味。但就是这么保守的款式,想到杜若瑶是穿着自己的睡衣,娄夏心里那个小恶魔还是钻了出来狞笑着。
杜若瑶出来时见娄夏有些呆愣,忍不住皱眉催她:“你也去洗。”
“哦,哦!”娄夏立刻抱了换洗衣物钻进了浴室,只是刚刚进去,就意识到——这是杜老师刚用过的浴室……
一个澡洗得娄夏小鹿乱撞,好不容易洗完出来了,却不见了杜若瑶。
“杜老师?”娄夏擦着头发去客厅。
女老师正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娄夏刚才给她倒热水的杯子喝着,见她出来了,杜若瑶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坐。”
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啊?
娄夏心里诽谤着,却还是道了声“哦”乖乖坐下,指着把茶几铺满的吃食以及被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洋酒,犹犹豫豫地问出口,“你买这么多,是打算和谁一起吃的?”
杜若瑶把面前一个金酒瓶里的液体全都倒进手里的白瓷杯:“你很在意吗?我和谁吃。”
原来她喝的是酒,娄夏闷闷嗯一声。
杜若瑶就笑道:“那你别在意了,没有谁,是我一个人的。”
娄夏不屑一顾:“鬼才信。”
杜若瑶三两句话的时间喝完了杯中的酒:“不信算了。”
见她又要去够另一瓶,娄夏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别喝多了,你还有伤。”
杜若瑶挣了一下,没挣开,她倒也不恼,反而笑起来:“好呀,不喝了。”
就在娄夏长舒一口气时,又听杜若瑶那微勾的嘴角飘出一句:
“不喝酒了,那我们来接吻吧?”
89 ? 破釜沉舟
◎那你来让我疼吧?◎
可以的话,什么东西都要先倒进杯子里再喝,这是杜若瑶的习惯。在娄夏看来,这不能说是好习惯,因为有的时候显得很多此一举。比如在家里喝盒装牛奶,明明可以直接喝,却因着这点儿执着要多刷一个杯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娄夏还是把这个习惯学以致用,也变成自己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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