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钱的东西。她还捧着当宝似的,失心疯了吧。”金先生弹掉烟灰,“她要是不听话,我就当着她的面点火。今天烧这点,明天烧那点,总会撑不住的。”
到最后他也没说那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被宋迤看得那么重要。金萱嘉最珍视的是自己的亲人,她设想有人打死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她肯定会痛不欲生。
这么一想,倒觉着宋迤有点凄惨。为了弥补父亲对她造成的伤害,金萱嘉就成了全家上下对宋迤最亲近的人。别人都对宋迤敬而远之,只有她和宋迤做朋友。
正是关系太好,宋迤才敢冲着她摆脸子。换成金先生站在她面前,她敢说一个不子吗?金萱嘉不爽地想,这种人实在是欺软怕硬,以后最好不要再给她好脸色。
这里的房子不算大,但是要爬许多楼梯。金萱嘉穿过琴房和洗衣间,隔着老远就瞧见宁鸳的房门敞开一线,里头黑黢黢的,大概是进出的佣人忘记把门关紧了。
她走过去随手把门拉上,关上门的瞬间听见里头有人惊讶的低呼声。金萱嘉敏锐地踢开房门顺手开灯,灯光应声填满整个房间,宁鸳和红袖呆立着,神色惶惶。
红袖是宁鸳最喜欢的女佣,几乎什么事都帮宁鸳做。宁鸳衣衫齐整不像要睡下,屋里不应该黑着灯。金萱嘉皱眉问:“你们又在搞什么鬼,白天吵的还不够吗?”
“吓死了,原来是你。”宁鸳松了口气,往地上啐了一口,“你说的什么话,莫不是还想和我再吵一场?”
她扬起手来卸耳环,手腕上环着的黄金手镯在灯光下光华璨璨。这东西金萱嘉见苏缃也戴过,有次撞凹下去一块,刚好可以在上头镶颗钻石。如今在宁鸳手上。
这两人在家宅里平分秋色,看来是要联手。金萱嘉冷笑道:“看来是攀到高枝了,所以敢这么招摇。”
宁鸳波澜不惊地笑了笑,遗憾地说:“你这话我可听不懂,这家里头的高枝只有那位,人人都眼热着呢。”
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看得金萱嘉十分嫉恨,她作势要收手关门,宁鸳拔高音量问:“你去哪?”
金萱嘉语气不善地说:“我不想看见你,走也不行?”
“站住。你开我房门做什么?打搅我却装得像我跟你过不去似的。”宁鸳神情怠慢地说,“是不是急着去和你那两个朋友会面,要辨出是谁给老头子下毒?”
不提唐蒄和宋迤还好,提了更生气。金萱嘉用力把门推开,忿忿道:“别给我说那两个人。”
“怎么,她们让你不高兴了?”宁鸳在红袖的提醒下抬起袖子掩去幸灾乐祸的笑,“我说嘛,世上哪有我这样的人,被你欺压到现在,也只敢嘴上讽刺你几句。”
眼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宁鸳又说:“苏太太家不缺钱,侄子还在北京当军官。我要是她,就好好治治你。”
这话正中金萱嘉心里,她当即怒道:“苏缃怎么治我?我是我爸我妈生下来的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宁鸳轻慢地别开脸,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了。金萱嘉气得摔门离去,宁鸳冷着脸数她的脚步声,隔了一会儿忽然对身边的红袖说:“跟着她,看她去哪里。”
红袖面露疑惑,请示道:“下毒的事是苏太太做的,跟咱们没关系。不是说好了该坐山观虎斗吗?”
“那么多话?”宁鸳瞪起眼睛,“你去,我自有道理。”
以前连佣人也不如,现在却使唤起人来,红袖在心里骂她几句,满脸不愿意地跟出去,追在金萱嘉身后。
她似乎被宁鸳的话刺激到了,步子越迈越大,最后干脆跑起来。这时候宅子里没什么人,于是金萱嘉一路畅通无阻,直跑到苏缃的房门前,很是用力地扣门几下。
睡眼惺忪的苏缃甫一开门,她就立即发狠掐住苏缃的脖子闯进去。红袖吓得看都不敢看,踟蹰片刻还是决定过去帮忙,屋里就有人抽出手来把房门关上了。
她慌忙跑回宁鸳房里,惶恐地通报道:“出事了,萱嘉小姐被你那几句话激得去找苏太太寻仇去了。”
宁鸳不禁笑开来,催道:“快,快去请老爷来看看。”
红袖不懂她在打什么算盘,但金萱嘉找苏缃麻烦是不争的事实,是叫老爷来主持大局比较妥当。众人围在苏缃房前,宋迤和唐蒄最晚到场,苏缃和金萱嘉头发散乱,衣裳也皱巴巴的,想必是争吵途中动起手来。
金先生还没睡,乔楼东跟在身侧,两人赶来之前正在谈香港的局势。他心情本就不好,况且今天家里有外人在,他便更加不耐烦,压抑着怒气问:“怎么回事?”
苏缃将身上衣服拍平,打圆场道:“不过是吵几句嘴,不想惊动了这么多人。不早了,就都回去吧。”
唐蒄和宋迤挤过重围走到金萱嘉身边,她气得跟苏缃把她卖了似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宋迤帮金萱嘉把烧焦的头发拢到耳后:“头发怎么弄成这样?”
唐蒄小声埋怨:“才多久没见你就又出事了?”
金萱嘉大声回答:“苏缃骂我。”
所有人都听见了,议论纷纷。金先生平生最恨外人把他家里的事当笑话看,提醒道:“她是苏太太。”
“苏太太骂我!”金萱嘉扬起脸说得更大声,“她早就看我不顺眼,还有你,”她又指向倚在金先生肩旁的宁鸳,“是你撺掇着我来找苏缃——找苏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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