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来,郁景邮过来的钱不光要交给医院,还要供养他们全家和那没用的儿子。郁老头对外的说法当然是赔钱货女儿傍了大款自己跑了,他为了老妈的病卖了房子,还要辛苦养着全家。
又孝顺又有责任。
后边那些从村子里特意来给他找公平的人反倒有些骚乱,他们暗自嘀咕着,斟酌着,好做出一个不损失自己的利益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最优解。
最后被推选出来的人是郁家四十几岁的堂亲大爷,书读到中专,在村子里还算是个知识分子。
手里抓着自己用报纸卷出来的土烟,抽了一口后,仰起那张黑黄的脸看向族里年轻辈最有出息的郁景,“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郁景松开自己父亲的手,手机银行里一笔笔的转账记录用手指轻划了一下,好半天都没滑到尽头。“奶奶不是在你们哪位家里吗?你们大可以回去问她。”她从玄关处随意找了根儿笔,又拉起那位堂亲大爷的手,一笔一画地在他的掌心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今天先这样,大爷,你看行吗?”
那拿着旱烟的手收回去,他将那联系方式攥起来,转过头来寻求族人的支持。
郁老头眼见着情势不太对劲,立刻开始挨个去游说,郁景就靠在墙边看着自己的手指玩儿,李让和易蓝因被她塞进身后的一间不知道属于谁的卧室里。
即使在门后头,李让依然紧紧护在易蓝因身边,他对她小声道:“米来姐调了人,肯定没事儿,你不用担心。”他扯着脖子看了看郁景那头,又转回来道:“一会儿你挡着脸,万一有人拍照摄像倒打一耙,影响的都是你的名声。”
易蓝因抬手挡在自己的脸前,修长的食指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与李让小声道:“刘律师能过来吗?”
“米来姐直接派了直升机去接,等王秘反应过来,刘律师都到了,放心吧,”他看起来有些兴奋,“米来姐说等他们回来,直升机借我玩儿几天。”
易蓝因抬眼,“你有飞行执照吗?”
“国外考过了,”他有些傲娇,嘴角翘得老高,“把飞机运出去,连翻译件认证都不用。”
易蓝因撇嘴,“运费都够你在外面租一架了。”
“那怎么一样?”李让碰碰她的手肘,特意压低了声音对她神秘道:“米来姐说,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老郁的,那老郁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最后还不是得便宜我?”
“她真这么说的?”易蓝因抬眼,眼里没有丝毫的惊喜不说,还加了不少的忧虑。
“真的。”李让确定,“这回有米来姐给老郁撑腰,以后对付爷爷就轻松多了。”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易蓝因对他的态度嗤之以鼻:“你姓李,又不姓郁,人家凭什么给你。”
李让特别激动地拔高了音调回答她:“郁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她不给我给谁?我可是老郁的小舅子!”
这一声直接震住了正在吵闹的郁家人,他们纷纷将视线调转过来,郁景忙抬起双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我奶奶的病虽然不急,但最好还是得呆在医院,大爷,我信你,”她上前两步攥住那位抽旱烟大爷的手,“大家也都信你,你回去问问我奶奶,再寻思寻思,到底我和我爸谁更值得大家信任。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她又特意拍了拍那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手掌,现在奶奶被放到他们那边藏着,报警没用,也不能强搜别人的家,她只能这么做。
这边刚摇摆着,那边下重锤的人上来了。
米来一个人,手里掐着那把竹扇子,悠悠闲闲地进来以后,拉家常似地对堵在门边的人笑了笑:“来啦?吃完饭来的?”又抬手扒了扒他们的肩膀,“事儿办差不多就回去吧,楼下停了辆大客,免费送大家回去。都挺忙的,整这么兴师动众,”她如入无人之境似的走进“包围圈”,随手拉了个板凳坐下,“小景,老人家找到了,我派人送到我的医院了,这些亲戚朋友什么的,就亲自送一送吧,这辈子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村里的人大概不怎么认识米来,当然了,就算是市长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依然也认不出来。毕竟离自己生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认识又有什么用呢?
扛着锄头的精壮力开始不爽,他骂骂咧咧的,“你他妈谁啊?跟你有毛关系?你在这逼逼赖赖的。不想挨揍,就滚远点儿,小丫头片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被打成猪头的郁城看见米来,立刻缩到客厅一角,连郁老头都停下了口若悬河的嘴,米来翘起二郎腿看了那人一眼,转过头狠狠拉住欲往那边去的郁景的手腕:“这位,是哪位亲戚?给姐姐介绍一下。”
郁景转过来,“我三叔家二哥,不熟。”
“ 哦。”米来转回头,同时有四五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从门口露了个头,他们快速把那人连拉带扯地拽下去,这期间一点声音都没有,大概是被人捂住了嘴。
那位能做决定的大爷有些困惑,他看看面前长得相似的两人,又看看身后黑黢黢的楼道,最后冷下脸问郁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米来站起来,“既然大家不想走的话,那就留下,”她转过头对郁景示意,“他们不走,那咱们走吧。”
郁景走到那间卧室,朝李让招了招手,又将易蓝因护在自己怀里,“走啦。”她鼻尖萦着易蓝因身上熟悉的木质香调,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郁景又低下头去问她:“害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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