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个粗陋的计划,漏洞颇多,然而那些匪货来了几次不设防心,竟一个人都没留下,全回去搬救兵了。
采茶女有几分姿色,又温柔知意,谎称自己是山下织女,伪将土匪认作猎户,这般新鲜禁密之下,土匪头子来了兴味,演上良民几番来往,青林星宿下倒动了颗真心。
正当两人各自不知何时吐露身份时,那采茶女的父亲先知晓了这一切,勃然大怒。他们世代农耕最是实诚,不料生个女儿这般胆大妄为,为了不给乡亲们招祸,这位父亲拉着女儿便要离山,世代不归。
然而采茶女哪里肯依,宁愿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和那土匪在一起。父女情深的戏码在此处没有上演,她的父亲十分大义,当下便允了,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女儿浸猪笼,以绝后患。
可惜,可惜,这位父亲有所不知。那土匪头子因动了真心,真与弟兄们考虑起了从良事宜,坐实猎户身份,以求娶采茶女。因着那会儿是太平盛世,官兵们对剿匪一事颇有余力,做土匪的好处比起先前少之又少,从良也不失为好选择。
采茶女本是做了件好事,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世代要害,却没曾想发生这番变故。人去山空后,那位土匪头子便再未见过采茶女了。
故事到此。有人点评:“还以为像这种剿土匪的壮举肯定豪情万丈,结果竟然披个‘情’啊‘爱’啊的壳,也太无聊了。”
有人反驳:“怎么,打仗你就满意了,我倒不觉得这故事无聊,又不是什么阖家团圆的俗套,合情合理嘛。”
有人鄙夷:“那土匪也忒笨了,一群人住在这山里,连个行踪轨迹都不清楚?这故事编得不像话。”
诸家言论,干扰不到阶下饮茶的两个闲人。
“听故事还较真干嘛,要这样,童话可就没市场了。”苏莉嘀咕。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朗声而势强,叫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
“要我说啊,没什么采茶女,也没什么茶农。其实都是那个土匪头子编出来的瞎话。为什么?因为太平盛世当土匪没出路,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向官方妥协,保留体面,又成全佳话,还能落得一声有情有义的赞颂。”
引得众人发笑喝彩:“说的对!这才叫合情合理,土匪头子都跑去恋爱,天下早太平盛世啦!”
苏莉循声看过去。
这一看,愣了。
那人长了张白净的脸,约莫三十几的年纪,单眼皮,短碎发柔顺低垂,胡茬打理得宜。眼下,似乎有一颗痣?
看不太清。苏莉盯得紧。还是看不太清。
“果然,男人最了解男人。”
褚红云低声朝苏莉调侃,不见回应,偏头看过去,发现苏莉正直愣盯着那人,原就圆溜的杏眼更睁圆了,全然一副发怔状态。
褚红云便也望过去。
被两个漂亮姑娘盯,男人很快就注意到,只是略一颔首,表情淡淡的,没多会儿就离开了。
“好像被当成流氓了。”
褚红云又一声调侃,身边人却不过轻扯嘴角。垂下的眼眸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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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似是旧人
与员工食堂不同,山高水苑的待客餐厅占地宽阔而菜品丰盛,最出名的是粤式早茶,色香味俱全,炊烟不绝。
但苏莉似乎没什么胃口。最卖座的豉汁蒸凤爪,她吃了一个就没再动筷。
褚红云几次挑起话头,也被她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啊?哦?嗯?嗯。模样太呆,毫无防备。把最讨厌的土豆夹在苏莉碗里,她照吃不误。
直到隔壁桌新来了几个男人。谈笑欢声,吵吵嚷嚷。褚红云觑一眼过去,在那几个男人里看见个熟悉的——正是刚才老翁讲故事时,得众人喝彩的那位。
再不动声色瞧眼苏莉,她果然也看见了,嘴里剩的食物咀嚼变缓,紧紧盯着。
因为苏莉目光不收,那一伙人很快也察觉,只和中间那个男人说笑什么,一口听不懂的方言,大约是打趣。
苏莉皱着眉把视线移开,又听见他们喊那个人“henry”,顿时如遭雷击。连饭也不吃,注意力全集中耳朵上,话虽然不懂,名字却唤得清楚。
褚红云喊了苏莉好几声,她才迟钝反应,抬眼看过去时神色凝重。
“怎么了?”褚红云问。
苏莉也不遮掩,只说:“那个人,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关系不一般?很重要的人?”褚红云又问。
苏莉先是摇头,又很迟疑纠结地郁钝住,不知怎么解释。最后勉强说:“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了。”
褚红云挑眉:“那你还认得出?”
她扭头朝那人看去,仔细掂量年纪。怎么看也该是三十来岁上下,十几年前不过少年,加上时移境迁,要还记得样子,不知道该是多深刻的人。
她们俩一个盯完两个盯,那边本来就有人注意着,这下少不了过来聊讪,褚红云本想打发,但看苏莉欲言又止,就指着人说:“劳烦你问一下那位,认不认识一个叫苏莉的,如果不认识,就算了。”
苏莉被唬一跳。顿了顿,心思既已戳中,只好跟着点头,心绪忐忑。
那人听完友人传话,很自然地摇摇头,没看她们。
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敷衍盖过。苏莉仍然神思难定,倒像没把这番否认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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