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敬也有些惊讶,笑着问:“可是十一娘那位在蜀地的族叔?”
“是六叔遣派人送入长安的,专门送了一份过来。”崔十一娘笑道:“之前郎君提起芝麻,专门从东市采买来。”
芝麻汤圆啊,李善神情有些恍惚,记得最后一次吃还是那一年的元宵节,那台手术做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自己晃晃悠悠的出了医院,一路上遇见了好些烧烤摊,可烧烤这玩意李善并不喜欢,而且还贵,索性在二十四小时超市里买了一袋汤圆,回去用电饭锅煮了吃。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无题
似乎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前世的那些事了,李善脸上的笑容略有些苦涩,或许再过几十年,自己儿孙满堂,再也不会去回忆,或者那些回忆会渐渐消散。
“郎君?”崔十一娘小声询问,她看见李善神情有些古怪。
凌敬瞥了眼嗤笑道:“怀仁擅庖厨,可是觉得尚需改进?”
横了凌敬一眼,李善三两口将汤圆都吃完,才说:“下次让小厨房打碎芝麻后,用猪肉熬出的油混一混。”
“啊?”
“好了,今晚就到这儿吧。”李善起身道:“两位夜宵都吃了,也该回家了,定方兄……之前小弟是在陛下面前提及,伯母是因为定方兄娶妻年许未有子嗣才心忧的。”
苏定方难得的瞪了李善一眼,才与凌敬离去。
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了,李善都懒得去送,径直与崔十一娘回了后院,握着妻子柔滑的小手,叹息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方知此言不虚啊。”
“郎君?”
“吃了裴弘大一个哑巴亏。”李善哼了声,“不过不碍大局,放心吧。”
借着月光,崔十一娘看见李善紧锁的眉头,但并没有追问,话题一转道:“今日见郎君亲卫回庄,村民蜂拥而出,据说无人留于军中?”
“也不是。”李善笑着说:“如侯洪涛领了爵位,还是要回北衙禁军的,曲四郎是个懒散的,他前年随为夫迁居日月潭,日夜宿卫,就让他跟着君昊或者刘黑儿吧。”
“去岁领大军出征,毕竟手下没什么人手,所以才从北衙禁军中抽调人手,又将亲卫送入军中,此事不可长久,临时入军的现在脱身也好,也好。”
崔十一娘想起那日归宁父亲提起过,去年郎君率军出征,不得已调用北衙禁军中的亲信,无奈使北衙禁军的节制权旁落……应该就是裴世矩使的手段。
这个时节,白日有些炎热,晚上倒是凉爽,夫妻俩在小院子里来回打转,闲聊了许久才回屋子,李善一进卧室就看见了一面显眼的大铜镜,“已经送来了!”
“是齐三郎今日送来的,据说请了巧匠,好不容易才打制成功的,也就这一面。”崔十一娘听得出丈夫声音里的喜悦,笑着问:“郎君,要这么大的铜镜作甚?”
李善咳嗽两声,看了看铜镜的高度,再看看床铺的高度,比划了一下,嘿嘿笑了起来……马宾王啊马宾王,你虽然走了,但你的精神我会记住的。
崔十一娘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能听得出这笑声中的淫靡,不禁脸颊绯红,“郎君,你要作甚……”
李善搓着双手,缓缓走近,而崔十一娘警惕的缓缓后退,一直被逼到角落处,双手无助的挡在身前,“郎君……”
李善都想顺景的来一句……叫吧,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放心吧,十一娘。”李善用诱惑小朋友看金鱼的口吻说:“乖,天下皆知为夫所学驳杂……今晚为夫授你个新芝士!”
“很好玩的噢!”
于是,第二天早上,朱氏难得的与儿子儿媳一起用早餐。
朱氏非常奇怪,儿子向来是起的很早的,而儿媳也不是个懒的,全家从来都是自己最懒,每天早上都是一个人吃早饭,怎么今天居然能聚齐呢?
“十一娘?”朱氏试探的问了句,“昨晚没睡好?”
正在喝豆浆的十一娘被这句话一吓,呛的连连咳嗽,小脸都涨红了,李善忍着笑上去轻轻拍着妻子的背脊,“挺好的,睡的挺好的……噢噢!”
被掐了把的李善一嗓子嚎出来,朱氏瞄了儿子一眼,再细细打量羞怒难当的儿媳,看见崔十一娘都有些青紫的眼帘,登时明白了。
“活该!”朱氏简短的下了这个评语,想了想又补充道:“十一娘,那根马鞭别束之高阁,该用的时候就要用!”
“谢阿家提点。”崔十一娘小脸红的都不能看了,心想自己从小得授礼仪,向来端庄守礼,今天居然如此失态……但谁想得到,碰到这样的夫婿,再怎么守礼也忍不住啊!
李善古怪的呢喃了声,我也只不过换了个芝士,让十一娘体验体验骑马的感受而已,老娘你就要让她用鞭子了?
要不要再配个蜡烛啊?
李家这边气氛很和谐,但隔壁的苏宅,气氛却有些凝滞。
苏定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昨晚回来拜见母亲后到现在,一共都没说十句话,而李氏自小失双亲,为叔母抚养,虽然也受疼爱,但毕竟不是父母,平日里话也不多。
偏偏苏母是个不安分的,这个不安分既是指她的心性,也是指她的嘴巴。
“阿郎此次大捷,陛下应该会有封赏吧?”
“尚不知晓。”苏定方简单的回答了句,放下碗筷,侧头看了眼妻子。
李氏知道的可比苏母多的太多了,先是命仆妇撤下饭菜,然后才温顺的退下,让这对母子叙话。
苏母有些不自在,“前些日子凌公登门,说起你被调回长安……凌公说是李怀仁请陛下调阿郎回京,难道是……”
“母亲一直认为,魏嗣王之所以名扬天下,皆是仰仗孩儿之能。”苏定方有些失望,“所以,母亲以为魏嗣王嫉贤妒能,不愿看到孩儿建功立业,所以才想方设法将孩儿调回长安。”
苏母的声音尖锐起来,“难道不是吗?”
“你西征吐谷浑立下大功,就因为出身李家门下,才没有得以封爵!”
苏定方平静的解释道:“西征吐谷浑立功未能封爵,是因为孩儿曾为义父复仇,斩杀唐将。”
“雁门大捷,若不是你生擒欲谷设,他李怀仁何能立功,结果他被列入宗室,册封郡王,而大郎你却一无所获!”
“册封郡王,另有内情,非母亲所想……”
苏定方解释了几句后不再说话了,任由苏母说下去……没有逻辑,全都是情绪。
一直到苏母说得口干舌燥了,苏定方才轻声道:“如今朝中夺嫡惨烈,人人避而远之,为何母亲非要孩儿掺和进去?”
苏母很奇怪的说:“太子乃是日后的陛下,难道不应该吗?”
苏定方有些后悔自己以往没有将这些事详细的说给母亲听,想了想起身将妻子李氏叫了过来,自己径直离去。
“阿家。”李氏行了一礼,“郎君吩咐,为阿家解说朝中局势。”
很长时间后,苏母脸色略有些惨白,“也就是说,未必是太子……”
李氏轻轻点头,“的确如此,故郎君与魏嗣王殿下均按兵不动,此为保全家族之计,但此次郎君大捷后被召回长安……”
犹豫了下,李氏补充道:“年初上香,记得当时太子妃也在寺中?”
苏母虽然蠢,但也听明白了,儿子突然被召回长安,自己要负一大半的责任。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明确
小院中,闲得无聊的李善又逗弄了几句,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而且苏定方已经回京,李渊应该不会再召见自己了……闲了下来的李善看见铜镜,又有点馋。
直到崔十一娘命令侍女将马鞭找出来,李善才逃之夭夭,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好些村民亲卫都是昨日才回来,需要抚慰一二,一直到午后才骑马去了长安,昨天就约定了,今日去李宅拜访李客师。
李善进出李客师家次数太多了,两家熟悉到都不用通报,与门房笑谈了几句后,李善直接登门入户,正看见李客师在拎着李昭德在严加训斥。
“怀仁兄……”
“活该!”李善可不管,反而在那儿幸灾乐祸,“你非要跟着回长安,回了长安又不好好备考,最后落榜,难道不应该让伯父训斥几句?”
李昭德愤恨的盯着李善,“那胡饼铺子还是……”
“伯父,昭德现在天天在东西两市厮混。”李善直截了当的对李客师说:“不如把昭德送到原州去……正好与德谋兄做个伴嘛。”
李客师先是点点头,听到儿子的名字后不禁怔了怔,才再次点头道:“昭德总是要出仕的,跟着三郎学些也不错。”
李昭德面如土色,去原州与李楷作伴?
如果真的是去李楷作伴,肯定是说去百泉县啊,你们明显是要把我送到原州固原去,收复原州全境之后,张士贵已经将府衙迁回了固原,李乾佑这个原州长史自然也去了固原县。
“劝了你几次都不听!”李善嘿嘿道:“现在伯父下令,就由不得你了!”
李客师看了眼李善一眼,“怀仁放心,必送到原州去。”
将李昭德赶去书房后,李客师才叹道:“如今长安局势已然至此了吗?”
李客师在战场上性子有些油滑,算不上良将,但却是个聪明人,仅仅几句话就听出了李善的言外之意。
李善要将李昭德送去原州,还特地点出了李楷……这两个人都是李善还是无名无望时候就结交的好友,自然是不希望他们出任何的意外。
换句话说,现在的长安局势,已然是一触即发。
虽然都是世家子弟,而且还有个伯伯是代州总管,是哪一方夺嫡上位之后都要笼络的,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刀枪无眼啊,纵观大唐历史,政治斗争极为惨烈,世家子弟也是一死一大把的。
“孝卿兄那边也劝了几次,但他有些固执。”李善揉了揉眉心,这些天他先后劝了好几次,但王仁表置之不理。
李客师迟疑了会儿,低声道:“三郎遣派人来报,原州刺史张士贵遣派精锐兵力入驻百泉县。”
“情理之中。”李善点点头,“苏定方卸任,灵州军……但灵州总管郭孝恪、原州刺史长史、陇州总管李孟尝连成一片,其中最重要的是原州,而原州最重要的是百泉县,只要守得住,就算灵州军叛乱,也难以迅速南下,大军总不会走陇州吧。”
反正李客师也是知晓内情的,而且今天凌敬会面见秦王,所以李善也不隐瞒,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关键在于,不知东宫何时动手。”
“但能肯定的是,东宫一定会动手。”李客师啧啧道:“裴世矩都八十岁了,哪里耗的起。”
李善、凌敬、柴绍、李客师、李世民、房玄龄这些人都判断东宫一定会动手,这个判断的信心是来自于裴世矩,事实上裴世矩自个儿也心知肚明。
“但总不能先动手吧。”李善苦笑道:“若是先动手,那就失了大义名分了,所以只能等。”
李客师也觉得有些无奈,但这是事实。
“所以,现在最为关键的是,秦王居住的承乾殿在太极宫,而且距离东宫不远。”李善低声道:“不管东宫是遣派死士越墙,还是长林军从玄武门进入太极宫,第一目标肯定是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已经暗中使人提醒了柴绍……”
李客师恍然大悟,“所以前日柴绍才会觐见陛下,让某与阚陵复职。”
“不错,伯父与阚陵都是右千牛卫将军,南安郡侯张琮是左千牛卫将军,另一个做千牛卫将军宇文韶也不是东宫的人手。”李善解释道:“两人一轮,无论如何,一天十二个时辰内,都有人手护佑承乾殿。”
李客师皱眉想了会儿,“宇文韶此人曾随殿下在虎牢关破夏,早年与齐王有旧,应该与东宫无关,但阚陵其人,还要怀仁去……”
“没必要去,阚陵不会在东宫、秦王之间做选择,但东宫是笼络不住阚陵的。”李善摇头道:“而且小侄也不能去,这等事不能泄露外人分毫。”
“伯父与南安郡侯分开,只需要保证至少有一人在就是了。”
李客师用力点点头,“霍国公已然吩咐过了,三日后上任视事。”
李善犹豫了下,低声问:“小侄有一事想询问伯父……”
“怀仁只管问就是。”李客师有些诧异,以两家如今的关系,还有什么话不好问的。
“代国公。”
李客师嘴角动了动,的确以现在两家的关系,也就是李靖那边的事不太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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