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顾客半个眼神,反倒是自顾自的蹲下了身子,试图用手去拢住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罗婧瑶又岂能让女人如愿,忍着小臂上被烫红的肌肤处传来的刺痛,她伸出手去直接把眼瞅着马上就要蹲下去了的王桂芬直接架着咯吱窝给提溜了起来。
“大娘?真是巧了,原来您在这工作吗?”她略微睁大了眼,语气惊讶而又欣喜:“没事没事,刚刚烫的我一点都不疼的。”
冷不丁被拎起身的王桂芬眼下还有些回不过魂,直到她看清了对面人的脸后,才后知后觉的皱起了眉。
总觉得这番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很……
趁着女人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罗婧瑶又故意的拔高了音调:“瓷器的碎片最容易让人受伤了,大娘千万不能用手去捡,不然见了血会有感染的风险的!”
此时,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很快就有几名别的区的服务人员赶了过来,当即便开始七嘴八舌了起来。
有的不停的弯腰鞠躬给罗婧瑶赔礼,有的转身去找扫把准备清理现场,有的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抹布打算先把地面上的水渍擦干,有的则伸出手去拽早已慌了神的王桂芬。
一片混乱之中,被人拽的踉跄后退了两步的中年女人忽然恢复了意识,万般焦急之下不受控制的尖叫了一声:“你们全都别动!”
众人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了住,周遭的一切瞬间就像是按下了静止键似的,大家的目光几乎都汇聚在了有些崩溃的王桂芬的身上。
咔哒。
就当这时,一道细微的声响窜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只见罗婧瑶正弯腰从将一块瓷片扒拉到了一边,从下面捡起了一个外表纯黑的小圆球,小圆球的后面还缀着一根细线,细线的另一头是一块同色系的小方块,方块上有灯在闪烁。
“这是个啥?”一个服务人员率先打破了沉默,好奇的眼中满是清澈的不解。
“针孔摄像头?还是正在工作的那种。”罗婧瑶蹙起眉头凝声回应,面露了然之色。
“什么?!”
“天呐!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针孔摄像头啊?”
“该不会我们都被偷拍了吧?!什么破黑店!”有几名看热闹的顾客顿时惊呼了起来,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与慌乱。
几步开外、姗姗来迟的经理在了解完来龙去脉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急忙出言安抚:“还请各位贵宾稍安勿躁,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我保证店里一定会调查清楚并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不过可惜的是,她这番情真意切的说辞没能得到顾客的同情。
特别是之前被王桂芬服务过的那个女顾客,这会儿正满脸怒气的叉腰站在一旁:“答复?你们还是等着和警察答复吧!”
言罢对方拿起电话就拨通了110。
女宾部的经理试图上前阻拦却没能成功,又见已经开始有顾客掏出手机拍起了视频,她不由得双眼一闭,暗道这下算是全完了。
就在经她彻底陷入到了绝望境地之时,突然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奇怪,这杯子怎么看起来和我用过的不大一样?”
还没等罗婧瑶的话说完呢,经理就猛地冲了上来,接着便是一整个滑跪在地上的大动作。
根本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只见经理紧张的拾起了一个碎片,大致看了一眼后一下子长呼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冲着周围的人解释道:“这不是店里为贵客提供的杯子,请各位相信大韩松骨,做出这种有辱名声的事儿对我们绝无任何的好处呀!”
“你觉得我会信吗?”报警的女顾客不是很客气的伸出手指着极力想要隐藏自己身形的王桂芬,继续嚷嚷着:“她是你们店里的员工吧?身上还穿着你们店里的工装,现在竟跟我说和店里没关系?!”
经理此时才想起了这个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不由分说的把人从一边拽了过来,直接推到了女顾客的跟前:“王桂芬,你还不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桂芬全程低垂着脑袋,不停的摇着头,瑟瑟发抖的模样瞧着透出了点可怜。
而成功把水搅浑的罗婧瑶现在正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冷眼的盯着装模作样的女人。
见王桂芬不吱声,经理有些气不过的用手推了两把:“哑巴了?问你话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位贵宾,我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服务员,自然店里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了!”王桂芬连摆手,说出来的话模棱两可。
假如那一对老鼠眼不转的那么快的话,罗婧瑶觉得这话听起来的可信度最起码会更高一些。
“不是,你什么意思呀?王桂芬!我警告你赶紧把话说清楚!店里让你干什么了?!”顷刻间,经理的脸色大变,上前揪住女人的领子就是一阵的摇晃。
其他员工见状全都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就冲上前试图把两个人分开。
旁边报警的女顾客见经理如此反应,愈发笃定了经理心中有鬼,在她看来冤有头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擒贼先擒王。
是以女顾客也上前两步出了手,扯着经理的小西装就不撒手:“大家快看看这家店的嘴脸哟!不仅偷拍顾客还想把责任都推到员工身上,员工不是好人,你更不是什么好人!”
一时间,各种指责咒骂声、痛呼求饶声都掺杂到了一起,场面再次陷入到了不可控的混乱中。
没人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是正中了王桂芬的下怀,她先是鬼鬼祟祟的成功从人群的最中央一直蹭到了边缘处,然后一个转身毫不犹豫的抬腿就跑!
这会儿所有人的精力都被女顾客和经理之间的纠缠牵扯着,第一时间注意到女人异常的举动的人还真不多。
偏偏这其中就有罗婧瑶一个,她在瞥见那个匆忙逃窜的身影后,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
王桂芬在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后用力的咬紧了牙关,在拼尽全身吃奶的力气后再加上凭借着对店中格局的熟悉,顺利的掀开了厚重而又奢华的布帘子,来到了偌大的前厅里。
她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大活人自然引起了大厅顾客与员工们的注意,可是员工们也只是几分钟前在对讲里听说女宾部起了纠纷,具体是什么事儿压根不清楚,所以他们也只是满脸不解的看着慌里慌张的王桂芬,无人上前阻拦。
至于早就从男宾部出来了的林嘉凡和庞光此时是坐在供客人休息的皮质沙发上的,二人原本正无所事事的闷头等待着在发了一条短信后就没了动静的罗婧瑶,看到有热闹就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可还没等他们了解明白眼前的情况呢,就被另一道从女宾部飞奔而出的身影给夺去了全部的目光。
来人身上还穿着店里那套颜色很是扎眼的桃红色浴服,仅仅耗费了三个大跨步就追上了前方的王桂芬,在对方即将成功脱身的前一秒将其按倒在了玻璃门前。
砰!
二人双双摔倒的碰撞声使得所有人的双颊都跟着一酸。
下一秒,王桂芬就发出了无比痛苦的哀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四肢关节磕到的疼痛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嘶……”不远处的庞光激动的站起了身,看到这一幕后下意识的呲牙咧嘴:“罗教练她是没有痛觉吗?”
没瞧见王桂芬马上都要断了气了,上面钳制她的罗婧瑶却依旧是那副面沉如水的模样。
“不过罗教练这个造型……还怪好看的哩!”庞光赞叹道。
披散在脑后那一头柔顺的长发因为剧烈的动作霎时倾泄而下,遮挡住了一部分本就秀气的脸,裸露在外的纤细四肢并不是普通女生常见的干瘦,而是肌肉块块分明,形状姣好又充满了蓬勃的力量。
林嘉凡不大明显的一挑眉,没有出言回应。
再又一次用力压制住王桂芬的挣扎后,罗婧瑶微微仰头看向了缓缓走到了跟前的二人,慢吞吞的扬起了一抹笑:“林警官。”
“把这个大型、实景、真人、侦探类剧本杀打通关了话,要点奖励不过分吧?”
“……”林嘉凡一愣,锐利的视线扫过了她不知为何竟透着些许心虚的脸:“你想要……”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罗婧瑶就视死如归的坦白道:“我本来只是叫了368的全身护理项目,偏偏那个美容顾问又给我推荐了一个女王尊贵套餐,为了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就同意了,之后才发现那个项目要1688。”
“嚯!”
伴随着庞光的倒吸一口凉气,她瞟到了林嘉凡那挂起了冷意的嘴角。
法……法治社会万岁?!
第十二章
津市公安局特殊案件调查组办公室。
刚从外面进来的郭震走到了捧着一碗泡面吃的正香的庞光身边,好奇的冲着沙发的方向努了努嘴:“不是,什么情况啊?就算咱们两天没上课也不至于让人追到老巢来吧?”
“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庞光的神情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把男人扯到了角落里,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一会儿,期间还不忘吸溜两口面条润润嗓子。
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郭震的一双眼起先不受控制的瞪了老圆,不过很快就恢复成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诓一个体能教练去接触涉案人员,果然是只有咱们林队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可千万别被领导知道了,要不然没有十个八个的检查,他别想消停!”
有些事情合法但不合规矩,放眼全国,胆敢林嘉凡这样行事的警察也是不多的。
不得不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想当年他们几个刚进入特殊案件调查组的时候,每天都心惊肉跳的看着林嘉凡在领导的底线上疯狂蹦迪,早起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祈祷千万别受到男人的牵连。
后来时间久了,几个人渐渐熟悉了这样刺激的生活节奏,反倒都变得淡然了许多。
因为他们知道林嘉凡心中是有分寸的,更是时刻坚守着三个底线:不违法违纪,不违背人性、不违背道德信用。
至于那些无用的条条框框,用他的话说就是:只有偶尔打破一下,制定规矩的人才会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诶,不过局里都批了罗教练此次公出的课时,不就代表着默认了林队的胡来吗?相关行动的经费应该是局里报销的吧?”郭震稳了稳心神,皱眉问道。
回应他的是庞光脸上那抹愈发明显了的幸灾乐祸:“默认归默认,这种事情终究是不好放在台面上讨论的,局里的态度一向如此,有些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但要钱没有、要人也没有。”
“我哩个乖乖!”郭震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前前后后你们三个人消费了快四千,林队这个月只能吃土了吧?”
“但话又说回来,能让林队吃瘪、捏着鼻子就这么认了的,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两个,罗教练属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对于这个评价,庞光是点头表示认同的。
“怎么着都算物有所值吧!要不是罗教练今天这么肯卖自己的那把子力气,咱们哪儿能抓住王桂芬的小辫子呢?昨天晚上还在发愁如何才能弄清楚王桂芬和最近这两起模仿犯罪之间的关系,今儿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她的住所取证了。”
言语间,二人很有默契的一起转过了头,看向了眼当下在沙发上有些坐立难安的女人。
他们的目光实在是有着不加掩饰的灼热,以至于罗婧瑶想要装作没注意到都不行,只能扯起了一抹不尴不尬的笑。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打破这种局面之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进来的是林嘉凡和组里唯一的那名瘦削的、叫潘畅的女队员,他们的身上还带着一些独属于秋老虎的燥热之气。
走到了一张办公桌前,男人将手中拎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证物袋一甩,便冲着角落里的郭震扬了扬下巴:“郭哥,先说说你那边的最新发现。”
“是,林队。”
郭震忙不迭的应了,率先走到了会议桌边上,桌面上早就备好了几份资料,在翻开了第一页后,两张照片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身份前两天就确定了,她叫卓美菱,今年29岁,未婚,户籍不在津市,为冀省人。生前在本市的一家外贸公司做文员,三天前发现她一直没上班的单位人事在联系本人无果后选择了报警。”
“卓美菱自从三年前来到津市,就一直在公司提供的宿舍里居住,dna也已经与她同事提供的毛发相吻合了,家属在接到警方通知后,于昨天抵达去认的尸。”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即便早就看惯了生离死别,这个案子对于受害者的家庭还是过于残忍了些。
之前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医在完成尸检后已经尽力去还原受害者的尸体了,但在面对那些被凶手强行分离的皮肉时,终究还是束手无策。
勉强从卓美菱家属的痛哭声中回过神,郭震深吸了一口气示意大家去看第二张照片。
“第二起案件的受害人名叫巩玲玲,今年27岁,同样未婚,为津市本地人。能够这么快确定她的身份是因为她的dna本来就在系统中,这个巩玲玲在高中毕业之前都在松山区的太阳红儿童福利院生活,考上大学之后才搬了出来,目前没有什么固定收入,以兼职的居家客服工作维持着日常的基本生活。”
“因为她没有亲人,同事和相熟的朋友也几乎为零,所以我们联系了太阳红福利院的院长,看看对方能不能配合走一下相关程序。”
“嗯。”林嘉凡点了点头,面上是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的冷静:“除了年龄和性别,这两名受害者从外表上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一个黄色的长卷发、一个纯黑色刚过肩的中长发,一个胖一些、一个瘦一些,就连在身高上二人也相差了六厘米。”
“还有就是,两名受害者均是低危人群,相比于两年前黄国骏专挑做皮肉生意的高危人群下手,这个模仿犯的胆子瞧着是更大一些。”
“从目前已经掌握的这些信息来看,卓美菱和巩玲玲平日里的生活轨迹应该也没什么重合的机会,所以凶手选定作案对象是全靠随机?”庞光摸着下巴直摇头,真是这样可就难办了。
两年前黄国骏开始杀戮的契机是工作受挫、感情上也遭受了背叛,双重打击之下便举起了屠刀选择报复社会。
可他所谓的‘报复’乃是经过十分缜密的计划的,比如选择的下手对象都在从事高危职业,这样一来进出受害者的住所就变得方便且不引人注意。
比如那些被他选中的女性都有着极其相近的外在特征,因为这些特征会让他想起背叛了他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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