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这时景樆淑神情都会有些复杂:好奇刚才的话,无语于翟沄年的反应,有些恼了想骂她却又不愿意开这个口混杂在一起。
此刻的景副组长可能还多了几分无奈,或者莫名的开心——无奈于现在的自己仍旧对翟沄年拿不出一点架子,也欣喜于翟沄年仍然留着几分曾经的影子,没有完全被磨了棱角。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覃市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榄江过城里的支流不止一条河道,这边一般是单身的男女的河灯。而另一条是已经谈了恋爱或者成婚之人放灯之处。”
今天白天景樆淑规划七夕行程的时候也了解过这两条河。但还只知道因为它们本是同源,分开前经过姻缘庙,所以当地都叫它“姻缘河”。惯是七夕时人们喜欢去的地方。
“这么讲究呢…”话刚出口景樆淑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翟沄年话里另外一层意思:她们俩该去的,是另一处才对。
换言之,翟沄年是在点她们之间的关系了。
一时间景樆淑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反而有了些不太适应,或者是说……她不太敢接翟沄年的情了。
因为她对于翟沄年,对于现在的她们,做不到问心无愧。
而对于她们的未来,她没有把握。妥善解决此事的信心,她自认甚至不足三成……
既如此,她又怎敢轻易承了这份情呢?
可是,未来的走向,或许早在她们第一次打破禁忌去触碰曾经的光亮时,就已经有了雏形。
而在之后她们一次次清醒着陷入泥沼的时候,失去了转圜的余地,将她们来时的路封成了荆棘丛,再不能回头。
——或许也不是不能,是她们都不敢赌,不敢拿对方的安危去冒险吧。
思及此,景樆淑倒是打断破罐子破摔了。
“嗯,那我们去另一处好了。”她伸手揽过翟沄年的肩,让她靠到自己怀里。
这两条分流到市中心一代就挨得不远了,这也是为什么一路来景樆淑并不怀疑走反了的原因。
四周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灯光也亮了不少。
翟沄年看着渐进的繁华,还是说了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其实,可能也是各种书写繁华盛世的文章诗词看过了,而自己从小看的却又是暗流涌动,一切都要分外小心太平,更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翟沄年突然低头笑了声,她笑得讥诮。她讽的,是时代所造就的、宁肯要一个虚假的和平却不愿逆流搏一次的人;也是这样一群人共同决定了的时代。
接下来的话,翟沄年语调不再柔和,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被风吹散的语言,却像是刻刀,在景樆淑心上落下鲜明的印记。
“我想看看那样的太平盛世到底是怎样的情景。”
“我也想试试,赌我能否成为那样一个时代的建设者。运气好点,也成为一个见证者。”
“或者说,我想参与一道必须合作完成的、两辈人都没证完的证明题。证明这样一个时代,从来不是虚构,也并非空中楼阁。”
“我父母没走完的路…我想,后继是该要有人的。”
39.灯会
翟沄年支着一只脚坐着,眼底似乎闪着未来的夜色,她看着身侧盏盏漂过的河灯,却又像是在看着景樆淑一样,很精确地就把手伸到了景樆淑面前。
“快到了。”
景樆淑垂眸掩下自己的情绪,在那眨眼间的时间里,她心情似乎有些复杂,片刻后还是抬手,将掌心交给了翟沄年。
或许更久以后,在翟沄年想起这一刻,也会并不算“过度”地去理解景樆淑的犹疑。
但那得是后话了,至少此刻,她们算是真正和彼此换了真心了。
到船靠岸后,明明是翟沄年先递的手给景樆淑,却又还是景樆淑先走两步下了船,又才让翟沄年借力下来。
她们看似是并肩而行,可景樆淑还是有意识地稍稍慢于翟沄年半拍,由翟沄年引着路,像是这些年里的她一样——下意识也丝毫不差地按着翟沄年的路径去走。
区别只在于——
这十年间的景樆淑,自认只是一厢情愿,按着自己“想象中翟沄年会选的路”去走。而数年的磕磕碰碰,她们还是恰好相逢。
那么现在,景樆淑有了更为明确的方向,因为,她追上了。
“沄年。”景樆淑突然开口,也停下了脚步。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翟沄年总是能听见她说的每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
所以翟沄年转身看着景樆淑,问得认真:“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说到这,景樆淑停了一下,引着翟沄年一起看向了旁边一条街的灯会,“七夕……有灯会这类的习俗?”
翟沄年看着那边,似乎是在看更久以前的场景,往事与现实的重叠,让她一瞬间忘了要回答景樆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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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是景樆淑在覃市的时候,是翟沄年还没发现自己父亲身份的时间里。
那天倒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她们俩再次溜出来玩,来的刚好就是这里吧。
——也不算是溜出来的,到底贺叔还是知道的。
彼时正将要入夜,她们便有幸正好看见天色渐晚,灯光初起的瞬间。这条街比较怪,基本暮色一起便会齐齐亮灯,亮的又不是惯常见到的亮得晃眼的路灯,而是沿袭了旧时灯笼的样式,一盏又一盏,直连向了街道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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