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危险的动物会本能性逃避, 趋利避害是本能, 她也一样。察觉到这种压迫以后,她只想后缩,便轻垂下头, 退后一步。
宋知礼跟着上前一步。
长桌旁的区域, 本就不够开阔,甚至于这一刻,因为男人的靠近, 变得逼仄起来。
陈在溪感受到, 一时间情绪起伏, 她开始后悔方才问出的话。
是她天真了, 纵使是表哥说可以问,但她不应当真的。她这般出生的人, 又如何能真的想问什么便问什么。
沉思中,却听见表哥的声音,他说:“既然想知道,又为何改变主意。”
男声淡然平静,这样的语调,让陈在溪更为紧张。她揪住衣摆,因为过于用力,指腹的边缘被挤压成淡淡的米白色。
陈在溪不知道自己能回答什么,从来到宋府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她别无选择,只能小心翼翼。
逼仄的长桌旁,宋知礼看着忽然黯淡下的女孩,平静道:“抬头。”
陈在溪已经习惯这般躲避,因为看着一个人的眼睛时,她无法冷静,会忍不住慌乱。
而这一瞬,冷淡的男声让她无处可匿,她只能服从的,将藏在睫下的双眼露出来。
视线得以清晰,她发觉表哥也正看着自己,但与之不同的是,表哥眼眸沉静,不带慌乱。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却仍然带给她无边的威压。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陈在溪极轻的战栗。
宋知礼见她平缓下来,淡淡开口,又重新问道:“为何改变注意?”
被他这般看着,简直让人无处遁形。
陈在溪只好轻声道:“是在溪觉得表哥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表哥若是不想说,我便不问。”
宋知礼听到这个回答,再度沉默住。
见他没说话,陈在溪得以缓和,抬手将从眼角溢出的泪花擦掉。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只是碍于生活环境,她只能学着压抑情绪,好让自己表现出平和的一面。
对事对人,她都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即便是想知道,也不会一直问下去。只是方才,明明是表哥让她问得,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回答,他为何沉默?
思及,原本已经平缓的心揪起来,开始变得酸涩。
她越发控制不了自己,积压起的情绪也因为这一件小事涌出,陈在溪只好呼出口气,将双手压在眼睛上,自欺欺人地遮住。
同表哥无关,只是今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她急需要宣泄。
遮住眼睛以后,眼前是一片黑暗,没几秒,手心变得湿润,有温热的泪水弥漫开。
她忍不住,开始小声抽泣。
室内只有很轻的哭声。她素净的手盖住眼睛,随着抬高的动作,衣衫小幅度下滑,露出一节纤细的手腕来。抽泣间,连带着她肩侧也不由得抖动。
哭了一阵以后,她皮肤泛着薄红,在嫩粉色衣衫的相称下,她像一朵坠在高枝上的花骨朵,从里到外都是桃粉色。
只是这朵花现如今变得湿漉漉起来,正可怜兮兮地垂着头擦泪。
陈在溪也没想到她的泪水会这般多,明明擦的袖口都湿润了,可脸颊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只好更加用力,用袖口压着皮肤,想将脸颊擦干净。
只是下一瞬,手腕忽而使不上力,她感受到手腕被什么压住,顺着前方看去,视线之间,是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手腕环住,往一边扯。
她眨了眨眼,只是眼角的一滴泪顺势滑落下来,这滴泪稍纵即逝,只在肌肤上留下了淡淡的水痕。
但脸颊有些痒,陈在溪抬手,本能性地想擦擦。环住右手的指骨却在这时倏地收紧,将她的动作压了下去。
陈在溪刚有些疑惑,她听见落在耳边的男声:
“不解释,是想让你先哭完。”
宋知礼看着她怔愣的样子,平静地问她:“现在哭完了吗?
陈在溪还处于混乱的状态,听见问句,便茫然点头,霎那间,眼前多出一块方形的绸帕。
白丝绸帕干净,没有绣花。
陈在溪看着,一时间也弄不清表哥的用意,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
等了片刻,她感受到环绕在手腕上的指骨松开,与此同时,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下颚,她被迫向这个力道屈服,抬起了头。
是宋知礼抬起了手。修长的手指半环住她下颚,迫使她抬头。
稀薄的光亮落在她脸侧。她脸颊上,因为用力擦泪所留下的痕迹,还未消散。潮红之上,泪痕交错。
陈在溪瑟索了下,沉静间,看着表哥面无表情,她心下紧张,又瞥见表哥将另一只手抬起,她不敢再看,干脆将眼睛闭上。
闭上眼以后,触感变得清晰。
才感受到,表哥抚在她下颚上的手,其实并未用力,只让她觉得有些痒。片刻,她又感受到更加轻柔的力道,正在脸侧浮动。
陈在溪忍不住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手腕,腕上,浅浅的筋骨微微凸显,很干净。
她顺着这双手往上看,便撞进一双认真的眼眸中,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奇迹般让她安心。
就好像不论做了什么,表哥也不会计较。
表哥是在……给她擦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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