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裹得严实,她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半张漂亮的脸被捂在浅咖色围巾下,下半身是宽松的棕色毛呢半身裙,其中一条腿应该是缠着石膏的,只是被裙子遮挡住看不见。
“宁总,闻小姐来了。”坐在副驾驶的李贤源转头道。
宁明决略阖了下首,“我看见了。”
李贤源知道他应该要下车,从副驾驶出来,走过来给他拉开后座的车门。
车门被拉开后,宁明决没立即出去,静坐了两秒钟,才从后座下来。
这个时候,徐云阔把人推出小区的大门了。
夜风吹拂闻雨落披散的乌黑长发,即便她只露出半张脸,但是那半张脸足够惊艳漂亮,鼻梁骨挺翘,双眼清澈明亮,特别的琥珀色,睫毛浓密,有一对饱满好看的卧蚕。
她五官里,数眼睛最像她母亲,眉毛反而有点像他,比普通女生都浓黑一些,带着一些锐利的英气,因此她那张脸清冷又张扬,看着不是个好女孩和乖孩子的长相。
人见了他,不知道是为了故意气他,还是膈应他,说了一句:“宁先生,晚上好。”
宁明决眉骨微微跳了跳。
说起来真是奇怪,以前他最怕也最讨厌这孩子来缠他,九月份得知她考来明城念书,他心头十分不悦和排斥,甚至觉得恶心,可是现在,头一次,他竟然想认下这个孩子。
想从她嘴里,听她喊一声“爸”。
宁明决紧紧盯着闻雨落,脑海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蹙了下眉。
“宁叔叔好。”徐云阔也朝宁明决打了招呼,出于礼貌。
闻雨落那一声宁明决没应,并且脸色有些冷,但是徐云阔这一声,他面部的冷意松动几分,应对方道:“嗯。”
“宁叔叔找小落有什么事?”徐云阔替闻雨落问。
“没事就不能来看她?”宁明决道,徐云阔也在场,他刻意收敛了语气的冷硬,关心道:“怎么样了?她的伤。”
徐云阔道:“好多了,快恢复了。”
提问和回话都是由徐云阔来,闻雨落坐在轮椅上很安静,没有搭话的意思。
宁明决看了看徐云阔,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么客气的话,原来宁明决也会说。
或许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才是疏离冷漠又高傲的。
闻雨落神色淡了一分。
“不辛苦,我是小落男朋友,应该的。”徐云阔道。
“你确实是她男朋友,不过,”宁明决内心产生了犹豫,徐云阔这孩子,每见一次,都感觉他内核非常的稳,虽然跟他那位弟弟同龄,可是徐云阔成熟多了,性格完全跟宁明睿不同,他的家族很会教育,把他培养得如此优秀。
只不过……
宁明决视线扫向轮椅上冷冰冰女孩儿的那张脸。
他其实很好奇,闻雨落吸引徐家这孩子的地方在哪,因为她过分漂亮的样貌吗,徐家这孩子,又不像这么肤浅的人。
“不过什么?”看宁明决话只说到一半,徐云阔主动问。
“不过,小落年纪还太小了,你们虽然已经是大学生,但是,同居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在她这个年纪发生,我来这一趟,是想把小落接走。”宁明决出口。
他这个话,让空气一下子变得很静。
别说闻雨落,徐云阔都觉得惊异。
“你有病吧?”闻雨落出声,一点不给宁明决留脸面,“我跟谁同居,关你什么事?你这是跑来管我?”
宁明决脸色黑沉下来,“我不能管你?”
“你身上留着我的血,我想管自然能管。”
这话让闻雨落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她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吃饱了撑的,也别来我这里找事情!宁明决,我小的时候你不来管我,现在我都成年了,你来我这找什么存在感?!”
她觉得宁明决真是疯了,这一趟跑来找她,竟然是想把她接走。
他当他是谁。
徐云阔按了按她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说道:“别激动,小落。”
“注意腿伤。”
闻雨落才冷静下来。
她的抓狂,她的无语,她的不理解,宁明决都看在了眼里,又直呼他的大名,她身上还是有闻秀竹的影子,这个世界上,闻秀竹是第一个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她是第二个。
她现在就这么嫌弃他?
“不愿意吗?我是你父亲,有权利照顾你。”宁明决道。
也有义务。
没出口的这几个字,让宁明决在脑海凝了凝。
义务。
这么多年。
他好像单方面地斩掉了这两个字。
对于闻雨落。
“我是你父亲”,这句话,也在闻雨落心里震了一下,她古怪地盯着宁明决。
这句话,如果是小的时候,她听见,会惊喜又期待,她那时候特别想拥有一个父亲,也好想宁明决愿意看她一眼,或者到锦城去看一看她。
现在听见他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只觉得反胃。
整个人快要炸毛,准备张口骂人的时候,被徐云阔按住肩膀,他替她开了口。
“说笑了宁叔叔。”
“小落她,没有父亲。”
“这个话或许会冒犯到您,不过是事实。”
“宁叔叔,只有未成年需要监护人,而她现在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了。”
“跟谁谈恋爱,跟谁同居,都是她的自由,希望宁叔叔不要来干涉。”
“……”
*
夜晚明城大降温,外面飘着飞雪,天寒地冻,前滩紫园的别墅群都变成白色世界,万物盖上积雪,白皑皑一片。
风雪越大,屋内显得愈寂静。
宁明决刚冲了个澡出来,身上穿着灰蓝色真丝睡衣,他用力拉开窗帘,外面的雪还在下。
澡都冲完了,宁明决脑海却还留存着徐云阔说的那几句话。
内心烦躁无比。
这一晚,宁明决失眠了。
第58章 five
三天转眼便过。
终于到了闻雨落可以拆石膏的这一天。
恰好这天周日。
一起吃完晚饭, 徐云阔将闻雨落抱去客厅的沙发,让她的右脚平躺着,在沙发边蹲了下来, 拿起石膏剪帮她拆卸。
怕伤到闻雨落的皮肤,他剪得特别小心翼翼, 也是第一次剪这玩意。
白色又厚重的石膏在石膏剪的刀刃下, 一点点被剥落, 最先露出闻雨落又白又粉的脚尖。
她的脚很漂亮,在石膏长达两周的包裹下,也没有影响颜值,脚趾头根根细长圆润,只是两周都没有修剪过趾甲了,甲片微长,露出一截浅粉色透明的头。
当时医务室的医生说的是, 这石膏至少得包两周, 至少, 所以原本徐云阔是想让小姑娘再多缠几天,保险起见。但是看她太想恢复正常了,这石膏还是今天就帮她剪了。
脚在一点一点变轻那种感觉很爽,闻雨落舒服地动了动脚趾。
徐云阔虽然动作小心,但是刀法很利落,力气也比较大, 厚重的石膏渐渐被他从正面的中间剪开一条缝, 从尾贯穿到顶, 之后他往周围切了几刀, 之后没再用石膏剪,而是像剥大型柚子一样, 将闻雨落腿上的石膏往两边慢慢剥开。
石膏在徐云阔的细工慢活下,终于全部脱落了,闻雨落整只漂亮的脚全部露了出来,还有纤细的脚踝和小腿。
她皮肤很娇嫩,石膏剥落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受了些力,表面微微泛红。
徐云阔给她揉了揉,“怎么样?疼吗?”
闻雨落摇摇头。
现在怎么还会疼,骨裂的部分应该痊愈了,而且徐云阔剪得很小心。
“我想下地走走。”闻雨落说。
特别地想。
有两周没有正常走过路了。
这两周都是借助轮椅和拐杖。
今天不需要了。
“等会儿。”徐云阔道:“我去给你把拖鞋拿过来。”
这两周闻雨落很少穿拖鞋,如果穿也只是穿一只。
闻雨落点点头。
徐云阔先去把手洗了,之后才去闻雨落卧房里给她拿拖鞋。
她这双拖鞋是公寓里原本就有的。
一双浅粉色毛绒拖鞋,坠着两只兔耳朵,闻雨落住进来之前,一直空置。
应该说这公寓里很多女性用品,闻雨落来了,才没有继续在那吃灰尘。
等徐云阔拿来拖鞋,闻雨落迫不及待地把脚伸出沙发,趿进了拖鞋里。
好久没有双脚下过地了,双脚都踩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产生一种失重感,右脚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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