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只有你一个小孩,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坐在地板使用笔电的段君璇,忽然环视起客厅,向他问道。那台笔电是他借她的,最近爸换新笔电,旧的就给他了。
「习惯了。」他头也没抬,专注在打电动。
段君璇不以为意,淡然说了一句:「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被比较。」
想起她有个双胞胎弟弟,校排名还曾挤进全校前十名,他不禁开口问:「你很讨厌你弟?」
「只是觉得不公平,他每天回家明明没花什么时间唸书,却还是能考第一名,从小到大,他也总是担任班上的班长,虽然我们是双胞胎,但却一点也不像。」
「他就是那种命中注定要站在眾人目光的人吧。」她忍不住感叹,话题就此停住。
过了半晌,她再度开口:「你介意我播音乐吗?」
「嗯。」他先是应了声,随之忍不住补充,「只要不是飞球乐团的……」
一语未完,熟稔的音乐已从那台笔电里传出。他的脸垮了下来,咬牙说完最后一字:「……歌。」
段君璇尷尬地陪笑,「他们的歌真的都很好听啊,只是他们现在还是大学生,没什么知名度,过几年后一定会红的!」
一开始,他还会要她放别首歌,不然就是别放,但她相当固执,非这个乐团不播,最后甚至在关掉后自己清唱,吵得他不得安寧。久而久之,他也就听习惯了,听在耳里就像背景音乐。
然而,虽然她偶尔放学会来他家,但两人在学校仍是陌生人。
他在学校恶名远播的程度,无论哪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和他扯上关係,都会受到师长的关切。
她被全班孤立排挤的程度,让谁和她交好,都会受到全班的有色眼光,拉低在班上的地位和人缘。
无论是害怕对方会让自己惹上麻烦,还是出于保护的心态,关係曝光的结果都是百害而无一利,两人心知肚明。
起初,她只有在平日放学会来他家。
直到某天假日午后,家中电铃兀然响起,听见对讲机里熟悉的女声,他虽感困惑,还是开了门。
段君璇穿着一身便服出现在门口,双肩背着沉重的书包,头顶宛如掛有一朵乌云,全身瀰漫在一股低气压中。
特别是那双掛着黑眼圈的眼睛,又红又肿,彷彿哭了一整夜。
「可以让我待到晚上吗?」她站在门口,声音有气无力。
「可以是可以,但我爸今晚可能会回来,你最好不要待太晚。」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
随着铁门关上,书包落地的声音响起,她忽然从背后环抱住他,这让他的脚步不由得一愣。
那是第一次她主动碰触他的身体。
她用双手环住他的腰,额头轻抵着他的背,语气里有不易藏察觉的感激:「谢谢你……」
时间凝滞了数秒,他转过身,一手挽住头她的后脑,一手抱住她的腰,低身吻上她的脣。
午后的阳光饱满明亮,室内金灿而温暖。
女生闭上眼,一滴眼泪顿时溢出眼眶,依附脸颊往下滑落。阳光再耀眼灿烂,视界仍在这一刻陷入漆黑。
一小时后,她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窗帘遮掩住外头的阳光,隐匿在一片阴影里的她,似乎连情绪都布上一层阴霾,看不出喜悲。
「我爸妈最近时常吵架,前几天我妈还因此哭了,可能是这样,我妈最近的情绪起伏很大。我妈平常就要我早点睡,因为我常常熬夜唸书。昨天我一点就上床了,但因为没吃甚么晚餐,凌晨三点觉得肚子饿,就起床去厨房拿了一瓶养乐多喝。」
「当我喝完要把养乐多的杯子冲乾净时,我妈正好从房里出来,我当下把养乐多瓶丢进垃圾桶就回房间了,没想到我一回到床上,我妈忽然打开房门,衝进来问我说为什么又这么晚睡?不是说过几次要早点睡?她一边说,一边拿枕头打我,说到最后她哭了。」
「我跟她解释我没有晚睡,但她的反应只是却是喔一声,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就走了。后来我一直在哭,我姊睡在上铺,听到我的哭声她只对我说了一句『现在很晚了,要哭去外面哭』,所以我只能压抑着哭声静静地哭。」
她一口气道出事情缘由,语气毫无生气。
「所以只有一天也好,我不想待在家里。」
也是这天,他们去了淡水。
一方面是担忧爸提早回来,一方面是段君璇说想去看海,但她自己也很清楚现在去是无法在晚上十点回到家,所以去淡水就好。
抵不过她散发出的低气压,他答应了。
到达淡水后,两人先是逛了一圈老街,才找了张长椅坐下来吃东西。
天边的晚霞温暖綺丽,将河面映染成一片橘红。
凝望着眼前这片瑰丽的暮色,她忽然开口:「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你最想回到哪一段时光?」
「幼稚园吧。」他没有多想,「因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玩乐就好。」
不意外他的回答,她只是微笑,视线依然放在眼前的景緻:「我呢,希望回到小学三四年级。」
「为何?」
她没有马上回答,但微笑却从嘴角悄然褪去。
「因为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也许是当时的夕阳太温暖耀眼,连声音都能烘托出一股暖意,那时的他,浑然未觉这句话背后的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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