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空隙画画这回事,她其实也不算太担心,反正只要她想,总能寻出方法来。但她只要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自己大概连触碰画笔都非常困难,还得分出大部分心思来应对学业,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尤其她所就读的又安城这样的明星中学,老师们更是紧张,不管是哪一科的课,或多或少总会提及大学。不仅如此,原先已和轻松攀不上边的功课量又变得更加沉重,就连那些早已对安城採取的精英教育方针习以为常的优秀学生,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期的男生大多没心没肺,相较之下还不算太悽惨;女生却不像他们那般心宽。部分受压力小一点的,很快就承受不住,在课堂上大哭失声,还因此引起了一场小骚动。
叶月的自控力还不错,不至于像那女生似的当场失控,只是偶或不经意地望见月历,心底总会昇起一股紧张感。
未来……已经来到如此接近的地方。
她心知肚明,虽然她一直在汰弱淘强的安城待到今天,可那都是因着周家施压,学校才会容许她这个特例继续留下。倘若撇除一切环境因素,以她过往的成绩,其实根本不可能顺利升上六年级,也许早在高中之前,就被强制转学了吧。
长久以来,她始终逃避着不愿面对,但就像周明毅毕业典礼当天对她说的,就算她再不愿意,总有一天也得直面现实。
他之所以说出那么一番话,箇中原因大概离不开陆筱菱。毕竟他俩再怎么避开对方,身为尚未解除婚约的未婚夫妻,亦不可能完全不见面。那些她刻意藏于内心深处的心事,何时会不小心透过眼睛传递到他那里,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
周明毅聪明绝顶,却唯独对他俩这段说不清理还乱的关係束手无策,而她实在不晓得自己到底该庆幸抑或难过。
说到底,让他至今还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其实并不是叶月这个人,而是他所摆脱不了的,与周正武的血缘羈绊啊。
不过就算是周明毅,恐怕都不会想到,当日他出于私心而告诉她的一段话,竟在她面临升学的重大问题时,使她心有戚戚然,甚至產生了惺惺相惜的错觉。
她并不清楚,如果自己拼命努力,到收穫那天究竟会取得什么样的收成?然而诚如周明毅所言,这是她终须面对的现实,并不是她说一句「我不擅长」,就能矇混过去的芝麻绿豆小事。
再说了,早在两年以前,蒋之博远走德国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的艺术科系。纵然两人并未许下什么诺言,但只要想起蒋之博那不含半点怀疑、全然信任的眼神,她总会发自心底地感动,并且没来由地,生出一种「什么都能做到」的自信。
若非要归咎,那她会说,这必然是蒋之博给她留下的礼物。这样一来,只要想着将来再见的时候,她能抬头挺胸地告诉他,自己已实践了当年的不成文约定,她便能拥有源源不断的动力。
因为,即使没有人知道,但她已经答应他了啊。
闔上双眸,叶月深吸口气,再度在脑内仔细勾勒出蒋之博的面容。当他的五官渐渐成形,她脣畔亦悄然浮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对了,她绝对不能辜负蒋之博。
她是这么不争气的一个学妹,使他到了临走之际,仍旧牵掛着自己;若然被他知晓,她自他离开后便从此一蹶不振,那不是太对不起他了吗?
想要取得极佳成绩约莫是不可能了,以她的底子,想要在短时间内一步登天,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最起码,被大学录取的最低分数线(註1),她一定要达到,否则,她又有什么资格谈论梦想呢?
于是突然间,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上课时老师帮学生复习过去的课题,她总是听得特别认真,哪怕张芷萱在旁冷嘲热讽,亦没能让她改变态度。回家后更是夸张,几乎是黏着书桌就不起来了。其认真的程度,连向来都对这女儿心存不满的张然都挑不出话来讲,却又不肯拉下面子来鼓励,最后乾脆无视,继续关心小儿子的日常起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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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香港学生如想升读大学,必须面对的公开考试是hkdse(香港中学文凭考试),其中所应考的科目包括必修科目中文、英文、数学、通识,另外有加强数学(m1、m2),以及诸如会计科、中国文学科、经济科、化学科等各种选修科目供考生选择参加,每一科最高分数为5**(类似于台湾的满级分),往下类推是5*、5、4、3、2、1,而大学挑选录取学生的最低标准是「3322」,即中文、英文须各自取得3分,数学、通识取得2分,才获取被大学挑选的资格(并非确定录取,只是进入被挑选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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