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中,上次到朋友家去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周家介入她的生活,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和周明毅有关。而且周正武虽从未说过她不能交朋友,却严正警告过,要她务必小心,莫要给13k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从小到大,除了周明毅以外,她的生活圈一直都由叶家、周家、学校等三者构成,非常地乏善可陈。
后来升上了中学,因为拼命地追着周明毅,压根无心去建构关係网,加上长年受张芷萱打压,她连朋友都交不上,更遑论熟络到去对方家里叨扰。
当然,她在这方面也不能算是毫无经验。好歹幼稚园时期,她也有几个常聚在一起玩闹的玩伴,可是那会儿她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哪里会懂什么礼仪?如今突然被学长邀约,纵然只是画室而不是他家,却也算是他的私人领域,莫怪她衝口而出后,始终难捨紧张。
事后她不禁想,自己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衝动答应了呢?认真想想,他俩认识甚至还不满半天,她却轻易应承让他带自己单独外出,要是他存心不良,把她带去卖掉,那她可真没地方哭去。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底还是挺信任蒋之博的。说起来或者太傻了些,可她就是觉得,拥有那样温柔眼神的他,绝不会是坏人。而她的心情之所以久久不能平伏,与其说是怀疑蒋之博,不如说她是太担心了。
就美术教室的相遇而言,他们的开始实在难以和美好攀上边。然而从头到尾,蒋之博都不曾指责过她半句,只是微笑着,包容了她所有的失礼举动。
她的人生里,充斥着无数的否定、怒斥、不满,就连理应和她最亲近的家人,待她亦是呼喝居多。难得遇上这样一个愿意对她温和以待的人,她着实不想在他面前自毁形象。
如果真的到了他的画室,她会不会做出更丢脸的行为?只是想到这一点,她就觉担忧猛然袭上,包围住她整个人。虽说这种忧心有极大机率是她在杞人忧天,可她还是难以放松,直到隔天放学,约定的时间逼近,她仍然拋不开充盈心间的不安。
但她都已经答应了,要是现在爽约,那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大概会变得更差吧……
思及此,她总算不再犹豫,深吸口气,缓缓推开美术教室的大门。
下课前,老师一直絮絮叨叨,嘮叨个不停,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了教室门口,她又踌躇了一小会儿,所以当她推门而入,立时毫不意外地发现,蒋之博已经坐在窗边等着她了。
「师妹,下午好。」
听见她开门时的声响,原先正欣赏风景的他回过头来,脸上随即浮现笑容,温暖一如昨日。
叶月不由自主地想,这人是不是一直都是这副样子的呢?为什么即使面对着她这个一无是处,臭名远扬的「魔女」,依旧笑得如此亲切?
这个问题,她终究没问出口。因为下一秒,蒋之博已从窗台跳下,双手插袋朝她走来。
「走吧!画室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为免耽误你回家,我们最好动作快点。」
「喔,嗯,好的……」
这话之后,两人再未开口,不知是因为初识而尷尬,抑或只是彼此都不习惯主动找话题,因而有志一同地保持了缄默。
一路无话,叶月就这样跟着蒋之博左拐右转,绕到她差点迷失了方向,最后终于来到一幢白色建筑前。
以出借画室的地方来说,这里高雅得出乎她的意料。别的不说,光是楼下的防盗感应门,便足以让她吃惊不已。
这种刷卡进门的装置要价不菲,这点通常都会直接反映在租金上。但看蒋之博一脸的自在,叶月暗忖,他显然不认为在此租借画室是什么奢侈的事,约莫是家人代为支出,或乾脆他本来就是富二代,根本不在乎这点钱。
反正安城中学怪胎和精英云集,富二代这类人种,也算不得太稀有。瞧瞧学校连周明毅这黑社会都收进来了,还有什么人不敢收?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蒋之博已领着她上了二楼,走到右边的其中一间房间前,拿出钥匙来开门。
「welcometomyheaven.」
将门敞开的同时,他轻笑着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叶月没有回应,确切地说,她连他的话都没听进耳内。不过转瞬,门里那满山满谷的画作已夺去她所有的注意力,教她完全挪不开视线,只能怔然望着眼前的景象。
因为只是私人画室,蒋之博并未收拾得太整齐,未料竟歪打正着,使她的视觉衝击更为强烈。
墙上掛着的画、挨着柜子的画、架子上的画……这里满满都是画,画作遍佈画室的每个角落,各种风格都有,从炭笔素描、水彩画到油画,每一样均有涉猎,且都具备一定水准,其用心的程度,教人情不自禁地惊叹。
「果然……」
怔愣良久,她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清醒,下意识踏前一步,边望着眼前的海量作品,边喃喃道出自己的感想。
「师兄的画,就像师兄本人一样,很温和、很美好、很纯净……明明只是画而已,却彷彿能从中感受到『与世无争』……真奇怪。」
「呵呵,我就当作你是在称讚我吧。」
听得蒋之博仿似蕴含着笑意的道谢,叶月微微一怔,愣愣地转过脸,就见前者含笑看向她,眉眼柔和,伴着缝隙间透进来的光晕,剎那间,竟让她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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