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来信 - 51

    我亲爱的t，
    你可真叫我吃惊。该怎么回复好呢，为此我苦恼了很久。
    先说说近况吧，我已经辞职了，没有那些狗血戏码，只有一个不幸的我和同样不幸的经理。我一直很讨厌经理，可是在交接那天听到他对一个熟识的供应商说这里不把人当人的时候，依然为他感觉到些许的心酸。当然，只是些许，毕竟我这个人一直是非常记仇的。
    这次的工作让我学到了很多，虚伪，坚持，礼貌，在这三个词中间不停的打转，我发现我再去思考一些事情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想法了。比如有钱人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有钱人也会吃火锅啊，也爱吃烤肉啊，没什么稀奇的，他们的稀奇之处大概是有任性的本钱吧。
    花了一整个月的时间去学习，构建自信。其实我也没有想的那么差呀。我在这里工作的一个月，经理也好，股东也好，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去找别人来分担我的工作，等我辞职了，他们才开始面试，惶惑的发现似乎招聘四五个人才能完全的将我的工作交接成功。能做财务的人不能做运营，能做运营的人不肯做前台，能做人事的不肯做财务……我们在不肯加班和双休上倒是统一战线，绝不肯妥协。经理对招聘的人说会给他们涨薪，每个人给5700，还不用必须坐在办公室里，有事就来，没事就不用来。我听着有些悲伤，白干了一个月，到手只有一点点，这和诈骗我有什么区别！
    随着时间的推进，我越发焦虑自己的学业问题。一个不会写论文的人真的能顺利毕业吗？一个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发表讲话的人真的能顺利做报告吗？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不会有小组作业，我们每个人都要直面自己的坎坷。坎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坎坷呢？为什么我不能交了学费只管躺平的去混到一个学历呢？总是在拼，总是要努力，我不禁问自己：你真的适合学习吗？
    我想答案是我不适合学习。
    好好学习吧，他们连你这样的垃圾都收进去了呢。我对自己说。于是辞职之后每天都呆在图书馆里学习，累了的话就奖励自己看一本小说。（写到这里我想起那个学英语学累了，就奖励自己做一套数学题的天才故事）混到家昏昏沉沉的，困倦，是我唯一的感受。从未感觉到这样疲倦过。
    科技这样发达的年代，世界却没有任何一个位置是留给不想学习的人的。那我们的科技发展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发展难道不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吗？你可以选择学习，也可以选择不学习，这个世界都会包容你的选择，为你的选择安排最好的未来。我是看不到不想学习的人的未来在哪里的。等到能看到那天我肯定已经化成风中之灰，何人能告知地下的我呢？
    就算不适合学习也要硬着头皮学下去，因为世界上什么事情都需要学习。
    好了，我的事情说到这里吧，来说说我们的事情吧。
    我没有想到你会对我告白，或者说我没有想到你会爱我。当然，你要说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是骗人的话，可是我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你爱的理由，这也是真实存在的事情。收到你的来信的时候我不停的在想你为什么会爱我呢？你爱上了我什么呢？别害怕，这不需要你回答。
    我要不要答应你呢？这是令我苦恼的选择。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相反的，我也同样爱着你，可是我没有勇气见面。事实上，我在上一封信中提到的事情就是等有勇气和你见面的时候对你告白。既然你已经对我讲了爱，那我也没有好遮遮掩掩的了。我也同样爱你，是爱情的爱。最开始我只是把你当成朋友，一个陌生但要好的朋友，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将你变成恋人的想法。可是当我对你说出秘密的时候，当我拒绝和你联络，但你一直给我写信的时候，我想你终究是我生命中那些不同的事情，需要我去体验的事情。于是，我爱上了你。
    可是当你了解了真正的我，你还会爱我吗？这里，我要对你说出我的第三个秘密，一个折磨着我的良心的秘密——
    我曾经杀死过一只猫。
    一只有着白肚皮，柔软皮毛的狸猫。
    它有着一双美丽的绿眼睛，在我哭泣的时候会帮我擦眼泪。然后，我杀死了它。
    这就是我的第三个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的第三个秘密。我也想和别人说，但是想到他们知道后看我的眼神，最终还是闭口不言了。没有人能接受一个杀了猫的凶手。
    事情起源于清明节那天的起床，我因为做了噩梦一直精神恍惚，心情也奇差无比。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梦，我梦到自己自杀了，从三十九层楼上跳下去，能感受到风，感受到重力，感受到速度，然后‘嘭’地摔在地上。每一根骨头都在身体里粉碎，我的头重重的撞在地上，脸颊紧紧贴着沥青的路面。你做过这样的梦吗？在梦中死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好像自己的某一部分真的死去过。我从梦里惊醒，大脑残存着跳楼最后的剧烈的疼痛。那种痛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似乎某一部分的我真的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真实的疼痛。
    那只猫那天怎么叫都不过来，我不满的走过去揪了一下它的耳朵，然后它忽然呲牙咬了我，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从心中抹去，唯一记得的就是它死去了，我在给它做心肺复苏。记忆被我封锁在心中，直到某一天能彻底遗忘。它的白色的皮毛上沾满了我的血，那样柔软的身子逐渐僵硬，眼中的光渐渐冰冷。并不是一种形容，它的眼睛就是那样直白的看着我，逐渐逐渐的失去了光彩。我打电话给爸妈，等我爸爸回来的时候他发现我坐在地上哭。
    我杀死了一只猫。
    尽管我将一切会引起愧疚的细节都从心中抹去，可是残存的内疚依然蚕食着我，就好像被感染了细菌的琼脂块。我知道自己早晚会从里到外的烂掉，变成行尸走肉里的丧尸。我开始热衷献血，做志愿者，试图用这样的事情将内疚从心中抹去。可是内疚从不肯离我而去。
    我爸妈说不是我的错，是猫发疯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猫的错，是我发疯了。
    这就是我的第三个秘密。
    如果第三个秘密很早就对你说而不是等到现在，你还会爱上我吗，t？你会后悔自己爱上了一个会发疯的人吗？
    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要告诉你——答案是不。
    我爱你，我非常爱你，我时常因为能坚持活下去和你呼吸同一处空气而感到庆幸。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没有任何一对情侣是一方不停的付出、拯救，那不是爱，那是救赎。更何况我现在无法鼓起勇气和你见面，坦白说，越爱你，越害怕见到你。害怕你对我失望，害怕我对你失望。越害怕，越无法对你说爱。
    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爱，但对我来说这并非是真正的爱，而是一个时空对我的秘密遥远的回声。唯有等到我可以见面的那天，这样虚幻的回音才会变成爱，你我之爱。
    很抱歉这样回复你。我也思考了很久，私心上当然想诱骗你，答应你的爱。可是理智告诉我这样做是卑劣无耻的。正因为爱你，才要将一切都对你坦白。当然，我并不奢求你还会爱我，那属于痴心妄想了。我会珍惜你的爱，但也会坚定的拒绝你的爱。
    我永远的，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