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 第六百零四章 战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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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已技穷矣!”
    大顺城中,主持大顺城防御,并全权负责整个筑垒区诸寨堡指挥作战的老将曲珍,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对着左右诸将道:“不必理会贼将挑衅,我军但谨守城池,遵经略相公部署行事!”
    左右将官们,互相看了看,才稀稀拉拉的拜道:“诺!”
    曲珍眉头一扬:“嗯?”
    “没吃饭吗?!”
    “大声点!”曲珍看向他面前的这些环庆路的将官。
    每一个都是老兵油子,个个都是打老了仗的亡命徒。
    桀骜不驯、跋扈难制,就是这些人的代名词。
    可千万不要以为,大宋以文驭武了,武臣们就会真的当乖宝宝,在文臣们面前奴颜婢膝了。
    那是内陆州郡的厢兵、驻泊禁军。
    可从来不包括,沿边的这些将官!
    不信的人,可以采访一下,当朝的左相韩绛韩相公。
    咨询一下,当年罗芜城一战时,有多少武臣,暗地里给他下绊子,甚至明目张胆的和他唱对台戏,死活不肯执行他的将令。
    这沿边的将官,特别是第一线的将官们,可都是打老了仗的聪明人。
    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对自己最有利。
    所以,他们会拒绝那些文官们不合理的命令。
    假若文官们强令他们出击,他们就会出工不出力。
    而在同时,一旦有利可图或者有机可乘,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也什么事情都敢做。
    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年李复圭在环庆路的时候。
    因为急于立功,所以这位经略使,鼓励诸将主动出击。
    于是,在熙宁六年攻破了金汤、白豹,并焚毁之,斩首两三千。
    但,事后李复圭却被朝廷严办,并贬为保静军节度副使。
    相关将帅,也没有得到朝廷的任何赏赐、升迁。
    为什么?
    两個原因,第一:李复圭这次出战,是因为之前的战争中,他做了错误的指挥,导致宋军大败,损失千余精锐,李复圭为了脱罪,就索性将当时奉他将令出征的环庆路兵马钤辖李信以军法处死,将所有锅都甩给了李信。
    然后,他就命环庆路全线出击才有的战果。
    所以在朝廷眼里,李复圭是不老实不忠诚的典型。
    这个例子绝不可开。
    要不是他是文臣早被下狱论罪了。
    第二个就是李复圭这次斩获的首级里,查出来了两百多个老幼首级!
    舆论震动!
    对老人孩子下手,而且比例达到了一成。
    你们这是在杀敌,还是在当屠夫?
    所以,朝廷严重怀疑,李复圭这一战的水分。
    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斩首?
    又有多少是杀良冒功呢?
    御史们更是怀疑,李复圭的斩首大部分都是平民。
    真正的战场斩首,可能很少。
    于是,朝廷才做出了相关决定。
    对大宋来说,杀良冒功之风,是万万不可涨的。
    这既是因为吃过这方面的大亏——当年灭蜀后,宋军在蜀地军纪败坏,结果逼反了整个蜀地,直接导致了蜀地全民起义。
    同时,也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假如丘八们可以随便乱杀人,而不受惩罚,甚至得到奖赏,会有什么后果?
    五代就是最好的例子。
    丘八们今天可以对党项人的老幼挥起屠刀。
    那么他们明天肯定能对汉境的无辜百姓挥起屠刀。
    后天就敢对士大夫们下手了。
    大后天,连朝中公卿也敢杀了。
    最后,就是五代重演了。
    天子?
    兵强马壮者为之!
    节度?
    你发不发赏,不发赏我们换人了啊!
    此外,这也是出于团结的要求。
    宋夏战争,不仅仅是战争,也是一场对横山各部人心的争夺。
    随便乱杀人,会把横山各部,逼到西贼那边去的。
    章楶自然知晓,自己治下这些桀骜不驯的将官们,只是嘴上尊敬他这个经略使,实际上恐怕没几个人将他这个之前没有任何战功的文臣放在眼里。
    只怕是嘴上说着:经略相公英明。
    实际上却我行我素不按照他的部署行事。
    如此一来,他恐怕就会和李复圭一样,被这些家伙给卖了!
    但,章楶比李复圭有优势的地方在于,当年李复圭的后台,只是朝中的王安石。
    所以李复圭在环庆路,基本处于无人可用的境地。
    尤其是当他自己砍了唯一一个愿意无条件听命的李信后,所有人都和他拉开了距离。
    而章楶的后台,却是当朝的官家!
    在去年章楶被任命为权发遣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的时候,赵煦就给他配了一个搭班子的武臣——以鄜延路兵马副总管、皇城使曲珍,为秦凤路兵马总管。
    等章楶迁环庆路的时候,曲珍也跟着他到了环庆路。
    曲珍,可是沿边的宿老名将!
    资历深的可怕——他的父祖,在元昊入寇时,就自己武装起来,和入寇的西贼厮杀,杀到西贼不敢侵其桑梓。
    德顺曲氏,因此以勇武闻名于沿边。
    他本人,更是打满了从熙宁至今的所有宋夏战争。
    还抽空参加了熙宁南征,立下了赫赫战功。
    在今天的沿边各路,论资历只有熙河的姚兕、种谊、种朴等能与之相提并论。
    尤其是在环庆路、鄜延路,有着巨大的威望。
    这些地方的将官,都是他的小辈,其父祖不是曲珍的同袍,就是他的旧部,好多人甚至欠着曲珍的命。
    正是靠着曲珍的支持,章楶才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掌握整个环庆路,并压着那些军头,按照他的部署做事。
    如今,更是委任曲珍来大顺城亲自坐镇,指挥、弹压、监督诸将。
    在曲珍的威压下,整个白虎节堂内的将官,这才轰然应诺:“诺!末将等谨从太尉将令!”
    曲珍扫了一眼这些家伙。
    他很清楚,这些混账,如今看着西贼被章相公的妙计困住,恐怕心中都有了想法。
    若不跟他们说清楚,恐怕,将来的战场上迟早要出乱子!
    于是,曲珍抬了抬手,看着这些家伙的脸,道:“老夫受章相公将令,节制尔等,全权指挥此番大战。”
    “为免将来出现些不忍言之事,老夫且将丑话与尔等说在前头……”
    “此战!”他冷冷的扫着这些人:“敢有不遵将令,不听令旗者,纵有功亦不得赏!”
    “懂了吗?”
    “诺!”诸将再次轰然应诺。
    但,曲珍太了解这些人了。他们都是滚刀肉,不见棺材不落泪!
    所以,曲珍冷着脸道:“尔等要谨记去年鄜延路张之谏的前车之鉴!”
    “不遵将令,即使是遥郡,朝廷亦能军法杀之!”
    去年,鄜延路的兵马都监张之谏的死,震动了整个沿边。
    这是自熙宁以来,朝廷处死的第二个遥郡级别的大将!
    而且是押回汴京,明正典刑的处死。
    这是武臣们最害怕的下场。
    因为这是国法处刑!
    三代脚色,都会注明此事,其子孙从此就不能科举,也不能当官。
    已经为官的直系亲属,也会受其牵连。
    都会被调离关键岗位,而且从此很难升迁。
    虽然说,整个沿边都知道,张之谏为什么会如此倒霉?
    撞上了枪口!
    新君即位,第一次指挥军事,圣旨都下了。
    张之谏却拖拖拉拉,不肯听令。
    以至于贻误战机,使西贼逃脱。
    宫中自然震怒不已!
    必须要给新君一个交代,所以张之谏必须死。
    而且必须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可问题是……
    如今的环庆路经略使章楶,是当朝官家即位后,第一个亲除的沿边一路经略使。
    所以,这一次所有将官都是高声应诺:“诺!”
    “请太尉放心,末将等必遵令而行!”
    “善!”曲珍看着此情此景,抚掌而赞,当然他知道,这些混账的性子。
    光靠威压,他们口服心不服。
    临到事前,照样有可能有人坏事。
    所以,既给一巴掌,也该给他们一颗甜枣了。
    便柔声道:“诸公可知,我来大顺城前,章相公曾与老夫长谈。”
    “相公言,环庆多将种,有意上表朝廷,从环庆择良将、勇将,以为将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起来。
    章楶这位经略使的后台和背景,可是很扎实的。
    他乃官家亲除的经略相公!
    只要不犯错,必有大用!
    甚至得到一把清凉伞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
    所有人的心都动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是有可能在御前露脸的。
    若能让官家,将自己的名字记到御前屏风上……
    那自家不就能起飞了?
    曲珍当然知道,这些家伙的心思,于是继续加大力度,开始利诱:“此外,不瞒诸公,章相公与老夫手中,还有着武学的推荐名额。”
    “若公等能用心王事,谨守将令,那么日后,诸公子弟英杰,或能得入武学!”
    武学?
    所有将官都抬起头,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差事。
    原因很简单,大宋武学和武举,在沿边并不吃香。
    武学生和武举出来的将官,也没什么前程。
    在这沿边,甚至被人看不起。
    曲珍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道:“诸公可能还不知晓。”
    “当朝官家,已在今年七月,亲拜老郭太尉为判武学事,诸公子弟,若能入读武学,就可以成为老郭太尉门生。”
    老郭太尉,在沿边自然只有一个人,能得到这种尊称——郭逵!
    众人咽了咽口水。
    郭逵门生?
    确实是个好机会!
    “此外,老夫还听说,将来武学中的学生,还有机会进入御龙诸直学习,乃至于效汉唐旧事,为天子宫闱之卫!”
    这个重磅炸弹一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御龙诸直?天子宫闱之卫?
    这可是堪比文臣进士一样的好出身!
    诸直之中,哪怕是一个大头兵,外放出去都是三班小使臣起步,而且升官如尿崩——天子禁卫,乃是赵官家自己人。
    闭着眼睛都能升到大使臣!
    奈何,国朝之制,御龙诸直轻易不向外人开放。
    而且,就算有了机会,御龙诸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必须要身高达标、卖相达标。
    如今,竟有这般好事?
    于是,所有人都真正上心、认真了起来。
    曲珍瞧着,也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大宋武臣,就是如此。
    他们可以凶如虎,也可以残如狼。
    但也能怯如鼠,还能懦如羊。
    一切都只看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和面临的局势。
    这几十年来,他见过了无数例子。
    勇士和懦夫,屠夫和仁将之间的转换,常常只在一念之间。
    典型的就是五路伐夏和永乐城大战!
    而这两场战争,曲珍都是亲身参与者。
    在这个事情上,他有足够的发言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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